皇帝死於聽雪樓念師手中這種說法,一度遭到了魏國朝廷的打壓。


    但凡民間有關於這件事兒的議論,不論官階高低一縷處以極刑,大梁城瞬間就籠罩在了一片腥風血雨之中。


    後來聽雪樓方麵應朝廷的要求,派人出麵親自辟謠,這件事兒的熱度才慢慢的降了下去。


    畢竟聽雪樓是魏國最負盛名的學府,若是這間學府的人涉嫌殺死了皇帝,那豈不是意味著聽雪樓要造反麽?


    舉世伐唐的戰爭發展到現在,大唐書院已經展現出了對於大荒所有學府的絕對統治力,神殿的紫薇尊上、知嶽觀的嶽驚魚、楚國衡縱道的喬懷奚、魏國聽雪樓的恆雲哲,這些在大荒數得上號的頂尖高手,最終都敗在了書院二層樓諸位先生的手中。


    沒有了夫子的書院,依舊無比的強大。


    他國百姓羨慕大唐擁有書院這樣的超級學府,同時也期盼著自家的學府能在這一戰中吸取教訓獲得提升。所以魏國的百姓是決然不想看到聽雪樓與朝堂反目成仇的,於是在聽雪樓的人出來辟謠之後,魏國百姓也自發的組織起來,四處辟謠,將這次的“謠言”徹底扼殺在魏國境內。


    民間漸漸的沒有這種說法了,但各國的情報機構卻呈現給自家朝堂一份截然不同的報告。


    大唐自然也不例外。


    樞密院的探子經過幾番情報的整合,呈現給了李軒一份相對完整的事件調查報告。


    報告中顯示,魏國的皇帝陛下在得知魏軍撤出唐境之後,氣的在朝堂上大罵文武百官。而魏國統帥方唐晶剛剛迴到大梁城就被抓起來投入大牢中,但凡替方唐晶求情的人,一律杖責三十。


    僅僅處理一個方唐晶消解不了魏國皇帝心中的憤怒,他又差人去聽雪樓,甚至想讓恆雲哲直接來見他。


    恆雲哲自然不會來。


    前往朝堂麵見魏國皇帝陛下的,是恆雲哲的大弟子,焦淮。


    大殿之上,魏國皇帝用各種粗鄙的話語咒罵著焦淮,說什麽朝堂一年撥了那麽多銀兩給聽雪樓,讓他們培養人才,結果打仗的時候一點用都幫不上,恆雲哲親自動手竟然連夫子的弟子都打不過。


    皇帝要罵人,百官自然不敢多嘴什麽,但百官也知道,聽雪樓的人不能隨便罵,尤其這位焦淮還是恆雲哲的大弟子。所以魏國的丞相就一直試圖打斷皇帝的話,然而如此明顯的暗示,這位已經被憤怒衝昏頭腦的皇帝卻沒有領悟到。


    所以他死了。


    死的時候還保持著罵人的姿態。


    焦淮安安靜靜的離開了皇宮,就如同他來時一樣,悄無聲息。


    無人敢阻攔他。


    這就是魏國皇帝駕崩的全部過程,也是最接近真相的真相。


    通過這件事兒,各國的皇室也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快要被他們忽視的問題。


    凡人站在權力的巔峰太久,以至於都忘記了修行者對於這個世界的掌控能力。


    巔峰的權力在巔峰的實力麵前,是那麽的不堪一擊。


    頂級的修行者,具備改變大荒格局的能力。


    以前沒有發生過,並不代表以後就不會發生。


    現在發生了,代表著未來也有可能繼續發生。


    魏國皇帝的死,給其他國家的帝皇都敲響了警鍾。


    如何處理朝堂與修行者的關係,成為了這些皇帝們急需要思考的問題。


    預知類似的奏折也出現在了李軒的麵前,但他隻是看了一眼,就差人把奏章扔去焚化爐了,並且還下了一道密令,日後若是還有人上這樣的折子,直接發配邊疆,三代之內都不許入朝為官。


    這種話也通過一些巧妙的“渠道”傳入了周飛的耳朵裏。


    他隻是笑笑,同時還有幾分感慨。


    戰爭使人成長。


    李軒,已經不再是那個被他牽著手走上龍椅的小皇帝了。


    現在的他,已經有了幾分當初李泓的風采。


    未來的李軒,應該會比他的父皇更加的出色。


    更重要的是,周飛關注的點,根本就不再朝堂,或者說不再權力這兩個字上。


    通過魏國皇帝駕崩這件事兒,周飛看到的是人間失控。


    修行者不得幹涉凡間政權,是一條不成文的鐵律。


    而率先製定並且遵守這條鐵律的人,就是夫子。


    當年夫子殺死了大唐第一任皇帝陛下之後,就意識到修行者的力量對於凡人來說是多麽可怕的存在,若是高階修行者沒有任何約束,那人間必然大亂。所以夫子就指定了這麽一條規矩,還成為了書院的最高守則之一。


    夫子率先做出了表率,緊跟著伽藍神殿方麵也有所迴應,最終就發展成了修行界的一條鐵律。


    有書院跟神殿作為最高等級的壓製,高階的修行者們就自然不敢隨意的觸碰追這個底線,凡間政權也得到了長期平穩且有序的發展。


    然而隨著夫子登天化月,人間政權攜手伐唐,這條鐵律對修行者的約束也是越發的微弱。


    戰爭發展到末端,道門的兩大頂梁柱,知嶽觀嶽驚魚以及伽藍神殿的紫薇尊上魏竹,一死一殘,道門實力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創。


    先是書院失去了夫子,緊跟著道門失去了頂梁柱,籠罩在修行者頭上的三座大山,沒了。


    強者一旦失去了約束,就如同一頭饑餓的猛虎竄入了羊群。


    凡間的帝王還沒有看透這點,以為還能如同以前一樣對強大的修行者頤指氣使。


    所以魏國的皇帝死了。


    死於了安逸,死於了無知。


    更重要的是,聽雪樓的焦淮,在殺死了魏國皇帝之後,也沒有遭到任何的懲罰。


    這就直接說明,不管是書院還是道門,都已經沒有能力來幹涉這些事情了。


    強大的修行者,已經可以肆無忌憚的踐踏曾經需要遵守的鐵律。


    聽雪樓做出了榜樣,那他國的頂級修行者,會不會照本宣科呢。


    楚趙兩國的大軍還在長安城外,但國內其實已經在考慮把讓軍隊班師迴朝了。


    這兩國的皇帝,都感受到了強烈的不安。


    他們需要大量的士卒圍繞在身邊,才能安穩的睡個好覺。


    然而兩國的朝堂上也不會缺乏好戰者,他們認為眼下班師迴朝是非常不明智的,千百年來的夢想眼瞅著就要實現,又怎麽能因為魏國皇帝的死而放棄唾手可得的大好局麵?


    這些人都相信,自己國家的修行者覺悟很高,不會像聽雪樓那樣做出弑君忤逆的事情來。隻要皇家稍微放低一些姿態,就可以確保修行者們不會來找皇家的麻煩。


    讓皇帝放低姿態的這個說法放在平日裏,那一定會跟大逆不道畫上等號。


    然而現在,皇帝們也都默許了臣子的提議。


    ……


    “現如今的局麵,用一句比較橫的話來說就是,人間亂不亂,修行者說了算。”


    周飛坐在搖搖椅上,一邊吃著水果一邊對身邊的人說道。


    對於眼下的長安城來說,水果可是相當稀缺的東西,周飛手裏的水果是皇家冰庫中僅有的一點點存貨,李軒一個沒留全部差人送到了書院與周飛的府上。


    周飛隻留下了兩個,其餘的又全部送去了書院。


    聽到周飛的話,陸天梭點了點頭,“好在我朝還不至於出現這樣的情況,有書院在,我朝的修行者應該都不會胡亂。”


    周飛淡淡的笑了笑,並沒有直接迴答這個問題,“你找我什麽事兒?”


    陸天梭道:“杭蓋死了。”


    周飛哦了一聲:“什麽時候的事兒。”


    “剛剛收到的消息。”陸天梭道:“子義將軍率部與齊國大軍展開激戰,杭蓋作為先鋒,被一枚流矢射中額頭,當場身亡。”


    周飛似笑非笑的說道:“朝臣們什麽反應。”


    陸天梭咽了咽口水:“很激動。”


    “怎麽個激動法?”周飛看著陸天梭:“要殺我嗎?”


    “他們除非是傻了才會說出這樣的話。”陸天梭道:“但杭蓋的爺爺得知孫兒的死訊之後,因為悲傷過度而死去。之後杭蓋的父親進宮麵聖,更是直接一頭撞死在了大殿外的欄杆上。貴妃派係的官員們群情激動,非得要陛下給一個說法。”


    周飛冷笑:“一個氣死,一個自殺,要什麽說法?”


    陸天梭道:“不知道,但這個派係的官員們此刻就跪在大殿之外,大有陛下不給說法,他們就跪倒死的意思。”


    周飛將果核扔到了湖泊中,拍拍手站起來:“他們不就是想要見我麽?行,我就去見見他們。”


    陸天梭趕忙攔住他:“六先生,陛下的意思是,若是您要去見那些官員,不能在皇宮。”


    “那要去什麽地方?”


    “慧嫻雅敘。”


    “青樓?”周飛愣了一下,旋即大笑出來:“好一個李軒,挺有想法的嘛,這是要惡心死那些家夥啊。行嘞,陛下都把台子打起來了,這出戲我就幫他唱下去。我先去慧嫻雅敘等著,你去叫那些官員來見我吧。對了,記得告訴他們,我心情很不好,讓他們稍微收著點。”


    陸天梭愣是從周飛的微笑中,感受到了一股刺骨的殺意。


    他在心裏默默的為那些官員祈禱,希望他們不會做出什麽過激的事兒來。


    否則必死。


    但,六先生殺死的人,死了也是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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