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放吼完以後,直接轉身進了屋裏,房門也沒再去管。


    這在索寧眼裏就成了一種默許的行為,她撫了撫胳膊,跟著進了門,然後把門帶上。


    客廳裏一眼望去並沒有什麽變化,跟以前幾乎連擺設都沒有動過的樣子,加上盛放剛才那一聲近乎於斥責的低吼,讓索寧陡然有了那麽一絲錯亂感。


    她看著盛放走到餐桌前去倒了杯水,仰頭喝了大半,放下之後又走了迴來。


    他餘光掃過她胳膊上那一道異常明顯的紅紫印子,開口語氣並不好,“今天這一出兒又幹什麽?”


    索寧低頭咬了咬唇:“我說了不是威脅你。”


    盛放冷哼了一聲,“還成我的錯了?”


    “沒有。”


    盛放看著她那個樣子,頓覺胸腔裏幾次三番的激起一陣陣洶湧,“來,我聽聽你費那麽大勁到底要幹什麽!”


    索寧聞言,有些不知道如何切入才好,似乎那麽一件事無論從哪個角度切入都不是很好開口。


    組織了半天語言,“你吃飯了嗎?”


    盛放:……


    “你……”


    索寧依然沒給他什麽反駁的機會,她指了指廚房,“我也沒吃,要不蹭個火兒?”


    “……”盛放委實有點摸不透她如今怎麽是這麽個套路,他腦海裏出現了一個與她人設不符的形容詞:沒臉沒皮。


    從之前見麵他就有點覺悟了,擱在以前她怎麽可能巴巴的還找來?


    他穩了穩,語氣警告:“你要還這麽廢話連篇,馬上給我出去。”


    索寧哦了一聲,抿唇不語。


    盛放心裏有了一絲其他聯想,雖然一時猜不到是誰,但想必肯定有人已經把他的事捅給她了。而她的種種言行分明就是在……


    “索寧我用得著你來可憐我嗎?”


    索寧的身姿頓了頓,憋了半天:“你說話能不能囂張一點?”


    “……”盛放萬萬沒想到,得到了那麽一個迴答,他差點被氣笑了。


    索寧的視線又放到他被包裹的右手上,彎了彎腰,“紗布黑了,不換會感染。”


    她說完轉身走到客廳,打開了電視機下麵的櫃子,在裏麵掃視了一圈兒,拿出個透明的醫藥箱來,又輕車熟路的走到沙發前,指了指沙發:“過來坐。”


    盛放站在那兒沒動,目光有些怔愣,“我是不是跟你溝通不了了?”


    他的語氣很惡劣,索寧權當沒聽到一樣,“處理完我就走。”


    言外之意就是,不給處理那就耗著唄。


    盛放沉眸看著她,她的神態架勢已然是擺的足足的,達不成目的大概真不會走人。


    他挑了挑眉走了過去,順著坐在了沙發一側,手搭在了沙發把手上,“動作快點兒,我女朋友晚點要來。”


    索寧:……


    這話仿佛有些不太正經。


    盛放似乎也察覺了不對勁,他垂眸輕咳了兩聲。


    索寧一點點把紗布上的繃帶解開,又把小心的從他手上繞開,傷口看上去有些嚴重,大概縫了十幾個疤的樣子,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麽傷的。


    或許是沒有清潔處理,傷口已經有些化膿紅腫,索寧皺眉,“手不想要了?”


    說完拿雙氧水衝了幾遍,直到沒大有血汙了才放到一邊,又拿過蘸了藥水的棉簽兒在傷口上慢慢清理,紅腫和傷口的微微潰爛還是有些恐怖的。


    盛放掃了一眼,語氣不甚在意,“她膽子小。”


    索寧哦了一聲,手上力道不自覺的加重了一點,正好戳在手背骨節處,疼的他嘶了一聲。


    她不緊不慢,語氣平和的解釋道:“裏麵有點髒。”


    ……


    盛放打量著她低垂的臉,隻能看到光潔白淨的額頭和一點點眉眼,與從前相比除了頭發長了,其餘並沒有多少變化。


    他沉默許久,一直到索寧開始纏紗布的時候才說緩緩開口,“索寧,我要訂婚了。”


    索寧手上的動作頓了頓,異常明顯,不過迅速的恢複了過來,“挺好的,恭喜你。”


    盛放身姿有些僵硬,脫口而出的語調都高了一點,“你真的這麽想?”


    索寧綁好了繃帶,手指收迴的時候滑過了他的指尖,微微沁涼,她迎向他的目光,看著他的眸,“假的。”


    “……”


    她穩了穩情緒,彎唇露出一點笑來,“開玩笑的。”


    盛放的表情漸漸陰沉。


    索寧的笑就那樣頓在唇畔,跟長在那兒了一樣:“你喜歡就行了。”


    她說完把醫藥箱收攏起來,然後放迴了櫥子裏,她沒有折返迴來,站在那兒說了句,“我走了,明天還是這個時間來給你換藥。”


    盛放側過身去,剛要開口,索寧先一步張嘴:“不用謝。”


    說完徑自轉身,開門離去。


    盛放坐在那兒半天沒有迴神,直到陳淮的電話打了過來,“怎麽樣?哥們兒出氣了沒?”


    他一聽,就大概知道是怎麽迴事了,“你要管不住自己的嘴,我幫你縫上。”


    說完直接掛了電話。


    陳淮半晌才反應過來,笑罵了句,“操。”


    其實自從三年前索寧走了,他和鄭荀幾乎從沒有在盛放麵前提起過她,別說是名字,就連聊天群的群名稱都是他們給悄悄改了。以前他那些為了索寧改來改去的各種花裏胡哨的名字,看一眼都覺得格外紮心。


    陳淮為盛放不平,那是必然和肯定的,甚至有一陣子對於索寧的一些好感都被耗掉了,但除此之外也做不了什麽。


    隻能看著他從消極的狀態中慢慢出來。


    盛放不提不說,關於兩人的過往和後來的種種,隻是慢慢變成了如今這副性格。


    說不上好與不好,更談不上開心與否。


    可無論他怎樣掩飾否認,他們依然能從他不小心泄漏的零星點中,察覺出來他對於索寧的那種強烈激烈甚至說是刻骨的情感。


    索寧走對他是個巨大的打擊,而秦霽月歸來的打擊簡直是致命。


    陳淮承認自己今天讓索寧往槍口撞的事做得並不地道,可沒有辦法……


    除了她,沒人能夠將他拉出深淵。


    —


    索寧迴到家的時候已經快十二點鍾,客廳裏傅承晉在等她。


    看到人迴來了也就放下心去,也沒追問什麽,“吃飯了嗎?給你留了。”


    索寧點頭嗯了一聲,“吃過了。”


    她放下包,走到沙發前,渾身帶著一股子疲憊不堪,她仰靠在沙發上,眼睛看著天花板,純白的顏色看的她大腦也跟著慢慢成了一片空白。


    雖然早就從金小哨那裏聽到過盛放有要結婚的可能,但從他嘴裏說出來,差別還是很大的,就是那種挺心裏嗖的一下的感覺。


    那種感覺幾乎造成了一種難以控製的衝動,那種衝動強烈到讓她立刻抱住他,什麽都不管不顧了,去他媽的!


    盛放問她,你真的這麽想?


    她說,假的。


    可要她怎麽做呢?哭喊鬧撒潑求著他不許娶別人?


    她搖了搖頭,彎起唇角,“傅承晉,我是不是太壞了?”


    壞到沒有一時一刻把所有的心思放在他的身上,壞到看見盛放要開始新生活的時候,就有了那麽強烈想去破壞的念頭。


    傅承晉沉吟片刻,喑啞著嗓子對她說:“那就更壞一點,別再委屈自己。”


    —


    隔天晚上,索寧在辦公室裏呆到了九點半,然後出發去了盛放他家。


    到那兒的時間跟昨天差不多。


    大少爺一開門,麵上仍舊是那麽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反正對於她的到來已經沒什麽意外可講。


    開了門徑自轉身走迴房間裏,索寧在身後,關門的時候低頭查看了一下兜子裏的東西,再轉身的時候沒注意到,咣當撞在了一堵軟牆上。


    她抬眸,盛放挺拔的身姿就在眼前。


    她摸了摸腦門兒,很小聲的咕噥了一句,“停住也不吭個聲…”


    盛放居高臨下的看她,開口不鹹不淡:“我樂意。”


    索寧:……


    是,誰讓他是他家呢。


    他說完邁著長腿進了客廳。


    索寧閃身進了廚房,找了個碗出來,把兩個菜從保溫飯盒倒到了盤子裏,這是她早一點的時候借廚房的灶做的。


    裝好以後,她從裏麵探出頭,“還熱著,吃嗎?”


    盛放從客廳沙發那兒抬眸掃她一眼,“你覺得我會吃嗎?”


    索寧想了想,是沒想到他會吃的理由。


    她把倆盤子裏的菜裹了層保鮮膜,放到了冰箱裏,出來時候跟他說了句,“擱到冷藏裏了,吃的時候拿微波爐熱幾分鍾。”


    盛放沒搭茬兒,直接挪到了昨晚相同的那個位置坐好,胳膊放到了沙發把手處。


    側目看向別的地方。看書屋


    索寧從自己帶來的那一兜裏拿出一瓶新的雙氧水和藥水,繃帶紗布什麽的一應俱全。


    盛放見狀,開口道:“這些我家裏有。”


    索寧嗯了一聲,“我昨天沒注意,放迴去的時候才發現已經過期兩年多了。”


    盛放又挪開視線,看向別處。


    氣氛有那麽短暫的一點冷。


    索寧安撫了一句,“不用不好意思。這些一共四十五,等會兒給錢就行了。”


    盛放:……


    他彎了彎唇,露出一點點久違的能夠稱之為和善的笑意。


    索寧解開紗布,先檢查了一下傷口,紅腫和化膿的情況已經有了緩解,雖然已經縫過針了,但依稀可見手背關節處的皮肉有外翻跡象。


    她清潔完,讓傷口在空氣中暴露了一會兒。這個空隙間到底還是沒忍住說了一句。


    “生氣發火別拿自己出氣。”


    盛放鼻腔裏發出一聲細微的輕哼,帶著淡淡的不屑。


    索寧看著他那個眉眼冷硬的樣子,有種想伸手把他臉部肌肉揉捏一番的衝動,意識到有這個想法以後,很不自在的迅速低下頭來。


    盛放:“你又琢磨什麽?”


    索寧忙擺了擺手,“沒。”


    說完,順手從包裏摸了盒煙出來,咬到了嘴邊,剛低頭要點,察覺到了頭對麵的打量。


    她習慣性的把煙從嘴邊拿出來,朝他遞了過去,“要嗎?”


    盛放:……


    流程挺熟練。


    “戒了。”


    “哦。”索寧把煙重新放到嘴邊,低頭吧嗒點著,輕輕嘬了一下,方才緩緩開口,“我記得你癮挺大的。”


    盛放嗤了聲,“你我都能戒了,煙有什麽大不了?”


    索寧聞言。


    一口煙全嗆進了肺裏。


    她被嗆的一陣劇烈咳嗽,好一會兒才緩過勁兒來,臉都憋的通紅了。


    盛放語氣嘲諷:“不會抽,裝什麽老煙槍?”


    索寧:……


    抽,確實不會抽,也不過是個疏解壓力的習慣動作。


    後來考慮過為什麽會突然抽起煙來呢,因為在她所有的記憶中,最為鮮活和印象深刻的一幕就是盛放站在陽光下,兩手抄在兜裏,嘴邊叼著根煙有一搭沒一搭的抽著,吊兒郎當衝著她笑。


    她摸到煙,就好像能離他近了一點,她深吸一口……好像更近了一點。


    索寧的這種執念錯覺近乎於一種病態。


    不過確實疏解了不少的焦慮。


    索寧那根煙最後就在兩指間慢慢燃掉了一半,她低頭去茶幾上找煙灰缸,才想起來盛放剛才說的,戒了。


    她拿著煙進了洗手間把那一半扔到了馬桶裏,再出來的時候,發現盛放還在看她。


    “怎麽了?”她下意識的低頭看看自己身上是否有異常。


    盛放:“浪費。”


    索寧笑笑,也無法反駁。


    她走迴到沙發前,低頭看了看傷口然後拿出藥水來擦了一些,“你很久沒迴來住了?”


    盛放:“關你什麽事兒?”


    “隨便問問。”


    “問題真多。”


    索寧:……


    她有點哭笑不得,冥冥間感覺在這幾年中,倆人的性格好像小小的置換了一下。


    他以前多話癆啊,現在沉默寡言的,說兩句也是不鹹不淡。


    索寧倒是稍微活泛了一點兒。


    就像《這個殺手不太冷》裏麵那句經典台詞說的:我所認為最深沉的愛,莫過於分開以後,我將自己,活成了你的樣子。


    或許他們都是因為種種原因才變成了如今的樣子,但誰都沒有意識到,他們各自所成為的都是心裏最惦記的那個人。


    索寧綁好了繃帶,又去把醫藥箱拿來,將裏麵過期的藥啊什麽的都扔到了垃圾桶裏,又把新買來的這些一一擺進去碼好,再送迴去。


    盛放斜靠在沙發上,餘光看著她,每一個動作表情無一遺漏的收入眼中。


    他攥了攥手指,低垂著眸。


    索寧處理完這點事兒也就該走了,她收攏好垃圾袋子,看著盛放,“那我就先迴去了,明天還是這個時間。”


    她處理這種傷口動作是很快的,從來到走有個十來分鍾時間足夠,之所以特地說一聲,也不過是為了提醒盛放一句,避免真跟徐佩寧撞個正著。


    雖然沒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那也挺尷尬的。


    她說完,盛放坐在那兒沒有吭聲,反正也習慣了他這個鬼樣子。


    轉身就往門口去,還沒等開門呢,盛放在她身後喊了一聲,她迴頭看著人已經起身朝她走過來。他麵上表情寡淡,眉眼間也看不出來是個什麽神色,隻是這樣一步步的走到了她的麵前。


    索寧:“還有事……”


    嗎字還沒出口,人已經被盛放直接按到了門上,他動作並不算溫柔,她的背甚至都被撞擊的有些震痛。


    盛放的左胳膊撐在門上,將她困於那個小角落裏,他長腿微微彎曲,又逼近了些。索寧被夾在那個小小的縫隙中,加上大少爺身姿高挺,壓迫感撲麵而來……


    “怎,怎麽了?”


    盛放俯視著她,兩人的距離已經很近很近,隔著薄薄的衣料都能感受到彼此的體溫驟然升高。


    “你問我怎麽了?”他彎了彎唇,又稍微矮了下身,“我警告過叫你別來了,記得嗎?”


    他搭在額前的發絲就垂在索寧的眼前,索寧的嗓子裏有些發緊,“特殊情況,你傷口好了我就不來了。”


    他神色輕蔑的看著她,似乎並不怎麽相信。


    索寧:“我保證。”


    盛放低頭垂在了她的肩頸上,下巴靠了上去,使勁兒的摩挲著她的肩胛,帶著十足的懲罰性,硌地索寧骨頭都疼了。


    她就那樣站在那裏,整個人動也未動的,隨他懲罰。


    隔了數秒的功夫兒,他的聲音在她的耳畔響起,“不來了?”


    索寧忍著肩胛的疼痛,剛要張嘴,盛放卻靠近了她的耳垂,他伸出一點舌尖輕輕掃過,色氣魅惑,開口聲卻低沉冷靜:


    “晚了。”


    索寧渾身起了一陣顫栗,說不上來究竟是因為他的語氣還是因為他剛才的舌尖動作。


    她腦子裏有些混沌,有些搞不懂他究竟要意欲何為。


    讓人充滿了未知的慌亂……和期待感。


    “你既然不聽,就別怪我了。”他說著話氣息緩緩噴灑在索寧的脖頸兒間,“索寧,你的煙,隻有一種場景下我會要。”


    盛放:“上床的時候。”


    “……”索寧腦子裏轟地一下,耳邊的空氣都變得潮濁曖昧,“你,你要不還是,還是莊重點?”


    隨便什麽什麽詞匯吧,反正意思就是那麽個意思。


    盛放輕笑了下,“你不喜歡嗎?”


    索寧思路已經有點當機,“啥?”


    “我不莊重,放浪形骸的樣子。”


    “………………”


    “你煙抽半根,就是這個意思吧?你懷念跟我在一起的時刻,用此來紀念你我之間無人知曉的這一點點‘秘密’,對吧?”


    索寧怔愣在那兒,反駁的詞兒都沒有一個,因為她發現……


    自己被拆穿了。


    片甲不留,寸縷未著。


    “你就是愛我,就是想我,就是非我不可。”他的聲音壓的太低,聲線都有點啞然。


    “盛放你……”索寧很難否認,在這一刻她還會有一絲一毫的理智,沉淪抑或是就此淪陷都認命了吧。


    “承認都不敢,索寧你怎麽這麽孬?”


    “…你想讓我怎麽做?”


    盛放笑了笑,神經質帶點不懷好意,“傅承晉既然滿足不了你,我看在舊情的麵上也不是不能夠幫忙的。”


    索寧:…………


    她滿心的,被撩撥帶動的熱情啊,在這一刻忽然凝固,然後慢慢凍結動了三九寒冰。


    “不好意思,我沒聽清?”


    盛放從她的脖頸兒處挪開,站直了身子,“在我婚前,重溫一下舊夢如何?”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不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令狐衝浪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令狐衝浪並收藏不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