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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後議事,犯不著自討沒趣。


    青橙恭順道:“我見日頭和暖,就出門隨意走走,皇上朝事繁冗,並不敢打攪。”


    皇後頷首,笑道:“純嬪果是賢惠懂理。”又囑咐道:“別在風裏呆久了,小心頭疼。你懷著子嗣,處事多留些神。”青橙忙道:“謹遵皇後教誨。”寒暄半會,皇後才叫起駕。善柔揚手讓儀仗退後十步,方低聲道:“純嬪若是誕下皇子…”


    話猶未完,卻見皇後手一舉,打斷道:“怕什麽,等她晉了妃,依著嫻妃、高妃的性子,能坐得住麽?再怎麽說,咱們不是還有舒嬪麽?她是明珠家的女兒,即便犯了錯,皇上也得留著三分薄麵。”稍頓,撫了撫小腹,輕聲道:“眼前緊要的,是我肚中趕緊懷上嫡子。自上迴小產,我一直推脫著不侍寢,如今休養得也夠久了。此次去承德行宮,定要好好把握機會。”


    善柔道:“主子說得是,隻要您誕下嫡子,憑她十個純嬪又能如何。”


    皇後含著笑,篤定的望向宮牆深處,雄鷹翱翔於碧藍天海,白雲冉冉而升。她滿眼期許如窒息後的一線曙光,糾糾纏纏,就像絕生後的救命稻草,緊緊攢在手心,不容有半絲鬆懈。


    次日,青橙正在屋中瞧著海安檢點過冬時穿過的大衣、夾襖,使了奴婢通通搬至庭中晾曬。她得的賞賜雖多,衣物卻總愛穿那兩件舊的,挑挑揀揀的,將自己在潛邸穿戴得衣衫分賞了人,又尋出七八樣銀釵、時令絹花、瑪瑙鐲子之類的物件,賜予海安等幾個掌事宮女。底下的人得了東西,個個喜氣洋洋,站在屋裏唧唧喳喳的議論。


    遙遙有紛疊的擊掌聲一徑傳來,青橙知道皇帝來了,忙起身下月台相迎。皇帝笑意盈盈,看似心情甚好。青橙行了雙安禮,道:“見過皇上。”


    皇帝執起她的手,道:“今兒可舒坦?小子有沒有踢你?”說完,躬身作勢將臉貼在她肚子上聽。青橙推了推他,帶著嬌嗔,埋怨道:“叫人看著笑話。”


    皇帝眼睛一橫,盯著吳書來看,吳書來正是滿臉堆笑,見皇帝模樣,連忙苦著臉屈膝道:“奴才…奴才什麽也沒看見啊。”皇帝又往四處環顧一遍,裏外的宮人連忙低眉垂眼,死死看著腳麵。皇帝轉眸一笑,道:“就你敢笑話朕。”


    進了屋,青橙伺候皇帝寬衣,她一粒一粒扭著龍紋錦扣,陽光穿過蟬翼紗窗,斜斜的光照裏滿是塵土飛揚。她神色淡然,做事靜聲靜氣,取了家常醬色夾袍替他換上,拍平肩膀的皺褶,道:“皇上想喝什麽茶,我讓海安去煮。”


    皇帝卻一把擒住她的雙手,眼中萬般不忍。她綰著雙把頭,髻上簪著一溜金穗流蘇,拂在耳側細細碎碎的蕩漾,襯得肌白娉婷。他低聲道:“朕明兒就起駕了。”


    她勉強笑了笑,道:“我知道。”


    皇帝見她麵色鬱鬱,捏了捏她的臉頰,道:“朕把嬪位以上的後妃全帶了去,你隻管安心養胎。”青橙嗯了一聲,望著他腳上鹿皮綴雲紋的黑靴,細細密密的紋路,縱橫交錯,彰顯著帝王的尊貴。不知何故,心裏忽而一陣酸楚,滿腔的眼淚溢了滿眶,道:“那樣多的女子,你非得把我忘了不可。”


    皇帝瞧她泫然欲泣,不由眉心舒展,從眼底深處露出笑意,道:“朕每日都遣人來翊坤宮問安。”他吻了吻她的眼睛,淚水沁入雙唇,是亦苦亦鹹的滋味,就像她此刻的心境。他輕輕的將她攬在懷裏,撫著她的背,道:“明兒你別去送了,最好睡到下午再起身。你晚上睡得不好,白日裏多補補覺。”


    青橙隨口應了一聲,止住泣色,道:“在外頭必然更沒忌諱,夜裏的晚宴少喝兩口酒,葷腥也要忌著才好。”皇帝連連點頭,不端半點架子,小孩似的頑皮道:“知道了,夫人。”


    第二日,青橙果然睡到午時方起身,宮裏早已人去樓空,四下寂戚無人,連內務府的奴才也跟著去了大半。到了傍晚,金貴人、鄂貴人、王貴人、海常在等一同來翊坤宮請安,青橙雖怠倦,卻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應付。


    幾人坐在東間負喧閑話,王貴人笑道:“純主子要不是懷著子嗣,恐怕也要陪扈狩獵。如此不去倒省了事,咱們漢人女子素來不會騎馬射箭,更別說殺生了。”鄂貴人陪笑道:“正是如此,別說純主子,我是正兒八經的滿族鑲黃旗,也從未騎過馬。”


    海常在笑歎了口氣,道:“你們別說純主子沒騎過馬,她可是皇帝親自教授的騎術,宮裏頭可沒誰能有如此榮光,可真叫人羨慕得緊。”


    金貴人噗嗤一笑,道:“是你羨慕得緊罷,那馬蹄子蹬起人來可不長眼,我瞧著都覺害怕。”又低了低聲道:“便是皇上教我,我也直打退堂鼓,純主子到底是有膽色的。”眾人麵上嘀嘀咕咕說個不停,可眼底都是落寞之色,除去青橙是有孕在身,不能隨扈,旁的人可都是在皇帝跟前不受待見的,光想一想,都覺難受。


    好歹消磨了大半日的時光,若是平常,還能有個盼頭,盼著皇帝過來,如今卻是什麽也沒有,心裏便空落落的,支不起精神。金貴人道:“咱們在自己屋裏也是坐著,到了純主子這兒也是坐著,不如大夥兒一齊去禦花園逛逛。”如此一說,眾人都說好。


    禦花園裏石徑蜿蜒,邊角處生出點點翠蘚,春光融融,才幾日的功夫,枝上已是綠綠蔥蔥,有的還裹了花骨子。尋了一處八角飛簷亭子,宮人往石凳上鋪了鴨毛軟墊,眾人停步歇腳。


    王貴人望著春日盛景,幽幽道:“不知聖駕抵了行宮沒有。”


    金貴人淡淡一笑,道:“你倒是操著閑心。”


    鄂貴人道:“你我念著皇上,皇上那兒卻是鶯鶯燕燕,將咱們早忘光了。”金貴人聽她說話沒得諱忌,忙道:“別說這個,前頭的都是皇後妃子,如何輪得到咱們吃醋?說些旁的罷。”


    青橙聽她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思緒飛得極遠,憶起上迴皇帝隻帶了她一人前往行宮,像平常夫妻一般,吃穿用度都在一處。兩人在草原上騎馬奔馳、在玻璃房裏看星賞月,在篝火宴會上隨興起舞,那樣無拘無束,那樣情投意合,真是恍然如夢。她的思緒緩緩的沉淪下去,瞬間失了神,有不知今夕何日之感。正是怔忡不定,耳邊忽然傳來數聲驚叫,不等她反應,眼前便是一黑。


    周圍頓時喧嘩,眾人混亂不堪,海常在死死地將青橙摁在懷裏,過了半響,方鬆了手,焦急道:“青橙,青橙,你沒事吧?”她一急,就喚起青橙名諱。青橙驚魂未定,睜開眼,看見海常在右邊臉頰劃出長長的三道血口子,惶恐道:“怎麽迴事?”


    海安已圍了上來,道:“主子,你沒事吧?剛才不知從哪裏竄出來一隻野貓...”


    青橙明白大半,喝道:“快去叫禦醫...”又柔聲對海常在道:“你可真夠傻的,就那樣撲過來護我,也不怕毀了容貌。”


    海常在卻道:“我惦記你肚中的子嗣,來不及多想罷了,若是能容我思考,說不定我就不敢了。”青橙心中動容,道:“還好,血痕並不深,禦醫院的大人醫術都是極好,想來能有法子消痕。”


    海常在忍痛笑了笑,道:“你平平安安的就好。”


    敷了藥,迴到鍾粹宮。關上門,芷煙才心疼道:“主子太實誠了些,若是真為純主子失了容貌,今後可沒有盼頭了。”海常在默默不語,隔了片刻方道:“終年呆在鍾粹宮不見天日,不如放手搏一搏。往後純主子就是我的倚靠了,後宮裏隻要有她一席之位,皇上便不會虧待我。”


    芷煙迷惑,問:“奴婢不解。”


    海常在淺淺一笑,道:“你不懂不要緊,事兒做對了就行。”


    聖駕至亥時方抵行宮,內務府先安置了太後住處,才依著品階一級一級的安當下去,待一切妥當,已近午夜。皇帝年輕氣盛,能射善武,如此趕路折騰,他竟半點不知疲累,反而興致高昂。皇帝依然住在念恩堂,離近的院子是青橙住過的,裏頭的擺設物件保持著原樣,吳書來不知如何處置,便上前請示,道:“萬歲爺,皇後娘娘跟前的善柔來傳話,說皇後娘娘想住在後殿,那裏頭的東西都是純主子用過的,奴才糊塗,還未來得及讓人收拾,眼下也不知如何向皇後娘娘迴稟,鬥膽請皇上示下。”


    屋裏站了數十人,皆屏聲靜氣伺候著皇帝換衣洗漱,皇帝皺了皺眉,道:“狗奴才,這麽點小事也辦不好,那兒還是純嬪做貴人時住的地方,簡陋寒酸,怎能讓皇後安寢?”吳書來嚇得噤若寒蟬,落得滿額大汗,連背上都濕透了,也不敢吱聲,連連磕了兩個響頭,方疾步卻身而退。


    李玉端了朱漆盤子呈上綠頭牌,高舉道:“請萬歲爺翻牌子。”皇帝略略掃了一眼,淡然道:“往後幾日都不用呈牌子了。”李玉知道皇帝在宮外不愛守著規矩,應了聲是,便躬身退下。皇帝吃了晚酒點心,又召了太後跟前的內侍過來問話,到天亮時分方歇。


    隔了一日,皇帝才往木蘭圍場行獵。太後怕傷筋動骨,自是不去,旁的幾位妃嬪雖想去,皇帝卻嫌她們麻煩,最後隻讓皇後、高妃兩人隨駕。


    連綿數十裏的大營紮在綠草如茵之處,早有管圍大臣率領騎兵,依著選定範圍,合圍靠攏形成包圍圈。另有頭戴鹿角麵具的八旗勁旅隱藏在包圍圈內,模仿雄鹿求偶之聲,吹起長哨,吸引雌鹿前來,而其他野獸也為了食鹿而聚攏。圍圈越來越小,深山密林裏猛獸狼群四處逃竄。直待皇帝手持纏金禦弓射下第一箭,親王大臣方敢開弓校射。


    遠處唿嘯如雷,鼓聲哨聲清晰可聞,魏宛兒能出得宮來,甚是愉悅,吃了饃饃,便尋著擔水洗臉的由頭,提著木桶慢慢往背著營地的方向走。


    天空明媚湛藍,淡薄的白雲如輕飄飄的羽毛,稀疏柔軟。風裏含著草木的清香,一望無垠的綠地盎然寬闊,碧野千裏。魏宛兒從未見過如此波瀾壯闊的美景,思緒紛疊,不知不覺便走遠了,待迴神,再看大營隻是小小的一排黃點。


    耳際傳來馬蹄奔踏之聲,勢如破竹,驚天動地。她惶然的望去,卻見數十隻野狼迎麵而來,犬吠咆哮,震天撼地。手上的木桶已不知扔在了何處,她心急火燎的往大營跑,也不敢迴身看,心腔裏砰砰直跳,全身的血液一股腦衝上了頭頂,手腳發直,驚慌失措的在草地裏疾奔亂跑,口中本能的大喊:“狼來了,救命啊,救命啊…”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她感覺野獸就在身後,腦中轟然一響,腳下一拐,直往地上跌去,再迴頭,一條齜牙咧嘴的大野狼縱身撲了過來。整顆心兒唬到了嗓子口,腦中空白如紙,幾欲窒息。就此千鈞一發,隻聞“嗖嗖”的一聲響,兩支鐵銷箭直入野狼脖頸,野狼怒吼一聲,重重倒下。不等魏宛兒反應,那射箭之人已騎馬而來,他騎射高強,一把將她撈起,攔腰擱在身前,也不說話,向前疾奔不止。


    宛兒伏在馬背上顛得天旋地轉,緊緊拽著馬鞍,側頭去看,那人穿著金杏黃緞繡九街片金邊箭袖行袍,威風凜凜,陽光從他頭頂傾瀉潑下,閃爍灼眼,使她看不清他的臉色。


    他十分冷峻肅穆,半點也不顧她,待離得狼群遠了,一把將她拋下,雙腿往馬肚上一夾,飛馳而去。數十騎良駒緊跟其上,啼聲踏踏,宛兒的心亦是噗通噗通跳個不停。她望著漸行漸遠的身影,癡癡站了許久,方失魂落魄的折身迴大營。


    這一日行獵結束,已是暮夜時分,大營裏堆起篝火,眾臣子比武摔跤,推杯交盞,鬧至午夜方散。皇帝獵物頗豐,聖心大悅,難免多喝了幾盅,他宿至皇後帳中,皇後顧不得渾身酸痛,打起精神伺候。行營不比宮中,睡在榻上,轉臉便可看見帳幕上禦前侍衛巡守織密的身影,皇後羞澀難當,死死的咬住牙,悶聲不響。


    如此呆了三四日,至月末方才擺駕迴行宮。


    帝後換了衣衫,略略洗漱過,一同往太後屋裏請安。嫆嬤嬤早已候在垂花門,見帝後臨駕,便一疊聲往裏傳話,笑道:“太後才念叨過皇上。”


    皇帝邊往裏走,邊問:“念叨朕什麽?”


    嫆嬤嬤道:“太後惦記皇上,怕皇上在大營了熱了、冷了,又怕吃得不好,身邊的人伺候得不好。”說著已至屋前,早有宮人挑起了簾子,皇帝進去,迎麵笑道:“朕射了三隻老虎,得了數十隻野狼,還有四五十隻鹿,可惜沒法帶迴來給皇額娘瞧瞧。”


    太後歡喜道:“好、好、好,不愧是咱們大清的天子,英勇神武。”


    皇後行了大禮,笑道:“去時我就瞧著皇額娘嗓子不太舒服,心裏一直記掛,如今可好些了?”太後輕歎了口氣,道:“人老了,總會有個三痛九病的,並無大礙,難得你孝順,哀家心領了。”


    皇後正欲多說兩句,忽見有身姿羸弱的女子從裏屋端著朱漆盤子出來,不由眉心一蹙,幾乎站立不定。太後瞧著眼裏,微笑道:“你們都去大營了,哀家悶得慌,就讓嫻妃過來作陪。”稍頓又道:“她做錯了事,是屬無心,也懲罰過了。皇後母儀天下,當寬厚仁慈。”迴頭看了看嫻妃,道:“你過來,給皇後跪下賠禮罷。”又朝皇後道:“如此,事情算是過去了,往後誰也不許再提,不然哀家可要生氣的。”


    嫻妃將手中的盤子遞與嫆嬤嬤,直直跪下,伏地道:“臣妾莽撞行事,早已後悔不已,求皇後娘娘寬恕。”皇後心裏憤怒到了極處,如烈火般翻滾炙烤,緊抿著唇實在說不出原諒的話。皇帝端坐於位,手裏捧著茶慢裏斯條的喝了一口,定然道:“此事,到此為止。”


    話已如此,再說什麽都是惘然。


    皇後灰心喪意,斂住神色,虛扶了一把,道:“你起來罷,也怪我自己,沒能好好忌口,一時貪吃惹出的禍端。”


    嫻妃起了身,露出愧疚之色,道:“當日臣妾真的不知道您有孕,才犯下如此彌天大禍,在冷宮時,我天天跪在佛前念經,隻為了心安。今日能得皇後諒解,真是佛祖保佑。”


    太後展眉道:“信佛的孩子,沒有壞心眼。”


    弘曆知道太後愛抽水煙,剛才嫻妃從裏屋端出來的,正是鼻煙壺等物件。他起了身,道:“兒子還有政事要處置,先行告退。”皇後神思恍惚,隨之道:“臣妾不打擾皇額娘休息了。”


    太後犯著煙癮,揮了揮袖,道:“都去吧,路上顛簸,好好歇兩日。”


    迴到念恩堂,皇帝換了身水藍貢緞平金常服,揚臉問:“這些天,宮裏可有事?”


    吳書來知道皇帝是問翊坤宮的書信,上前道:“奴才每日都遣侍衛往翊坤宮傳了問安折子,純主子並沒迴話,倒是...”皇帝見他欲言又止,喝道:“有屁快放,吞吞吐吐的讓朕心煩。”


    吳書來接著道:“景桃傳話來說,前幾日純主子與宮裏的幾位小主在禦花園閑逛,被一隻野貓撲了身。”皇帝眉心一蹙,道:“怎麽此時才來稟告?純嬪若是少了一根頭發,朕絕不饒你。”嚇得吳書來打了個哆嗦,道:“幸而有海常在死死的護住純主子,純主子才能安然無恙。”


    皇帝嗯了一聲,思索片刻,方想起他在翊坤宮曾見過海常在幾次,問:“可有人受傷?”


    吳書來道:“海常在臉上被貓爪子刮了三道血痕,好在並不嚴重。”


    皇帝已提筆批折子,隨口道:“讓禦醫好生瞧著,朕迴去有賞。”停了停,又道:“讓上虞備用處將禦花園的野貓捉盡了,宮裏不許再有畜生傷人之事。”


    吳書來應了聲“是”,見沒有別的吩咐,便屏聲侍立旁側,畢恭畢敬。


    整個紫禁城如同冷宮,半點生氣也無。青橙百無聊賴的坐在藤椅上曬太陽,天碧汪藍,樹木漸漸枝葉舒展,幾株桃花含苞欲放,幽幽散著清香。廚房做了數十樣糕點,用小長幾呈例,擺在花枝底下。


    有小丫頭在廊下吹著火爐燒陳年雪水,海安取了茶葉來,喜滋滋道:“這女兒碧螺春最是珍貴,一小搓就值數兩金,呆會子煮了茶,主子可要賞奴婢一口。”


    青橙卻道:“上迴我瞧的那本李白的詩集,你放哪裏了?”


    海安微笑道:“主子要看書麽?陽光太烈,容易傷眼睛,您還是迴屋看罷。”


    青橙想了一想,懶得動身,便道:“皇上今兒的問安折子來了麽?”


    海安迴道:“午時就送來了,您要過目麽?”


    青橙隻管出神,半響才道:“不看了,總不過是那幾句照常的話,都是底下的人依著規矩寫的,沒什麽意思。”海安往長幾上擺弄白玉瓷碗,笑道:“主子這話可就冤枉皇上了,在宮裏頭,除了太後老佛爺能日日有皇上的請安折子,後妃裏,還隻有您見過皇上的問安折子呢。皇上前朝後宮的事那麽多,哪裏能事事躬親呀...”


    遠遠傳來噗嗤一聲笑,道:“我是連皇上問好的話都沒聽過,純主子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呀...”海常在自上次替青橙擋了野貓一爪子,在翊坤宮已是來去自如,不受半點拘謹。她福了福身,有宮人搬了凳子來,她順勢坐下,笑道:“你猜禦花園裏發生什麽了?”


    青橙除了自家三分地,旁的事向來不多過問,她默然坐著,等著海常在繼續往下說。


    海常在笑道:“剛才我從禦花園經過,見裏麵人頭攢動的,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拉了個太監問了,才知道,竟然是皇上下命讓上虞備用處的人將禦花園的野貓除盡。”她臉上喜氣洋洋,打心眼裏高興,皇帝既然已經知道野貓襲擊純嬪之事,自然也知道自己受傷一事,也算是露臉了。一時海安煮好了茶,稍稍涼卻,呈與青橙和海常在,笑道:“不知道是哪個伶俐之人在皇上跟前嚼了舌根,咱們家主子,可什麽也沒說。”


    青橙笑了笑,道:“皇上英明,宮裏哪有他不知道的事。”又看了看海常在,道:“你臉上的傷可好透了?”海常在撫了撫頰邊的傷痕,眼底劃過一絲擔憂,瞬間隱去,坦然道:“不怕它不好,我受了傷可以吃藥敷膏,總不至傷人性命。要是你受傷了,懷著孩子,禦醫怕是不敢下藥。”頓了頓,道:“別說這些了,喝茶罷。”


    待海常在離去,月已上樓,垂星幾點。


    青橙獨自站在暮色黃昏裏,望著天際橙紅紫藍的彩霞,映著朱牆飛簷,緩緩而落,比那畫上還要美十分。勝景如斯,身側卻無人比肩同賞,頓覺寂寥難耐。她命海安鋪開宣紙,沾墨提筆,寫下第一封給他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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