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天潛伏在屋裏的人,絕對不是南宮繆。


    初月晚感覺自己在一個個排除,小舅舅不是,裘鳴不是,南宮繆也不是。


    南宮繆把鐲子交給她以後說,鐲子是他在父親死後的棺材裏拿出來的。


    因為那天他餓得不行了,從狗窩裏麵爬出來,去偷吃貢品,碰翻了棺材蓋,看到了鐲子。


    初月晚問他為何覺得要給自己,南宮繆斷斷續續地解釋說,因為聽父親生前說過裕寧公主,但是已經不知道這個東西和她有什麽關係了。


    隻是直覺,有關聯。


    初月晚覺得不是直覺,或許是他之前的確知道了什麽,但是由於精神錯亂,已經記不清楚。


    而且鐲子究竟怎麽迴事,初月晚心裏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想法。


    這天她沒有立刻迴宮,在將南宮繆送迴大理寺之後,她去了摩天塔。


    路上聽聞,雲大人帶人去景俊王府舊址掘地三尺,挖出了三具屍體,就是景郡王、王妃和世子。


    南宮繆暫且繼續關押在大理寺,殺父兄和弑母的罪行待定。


    天擦黑時,初月晚到了摩天塔的入口,嶽清歡似乎早就知道她要來,已經站在門口微笑著等候。


    “公主今日是要問‘巫術’。”


    嶽清歡直白明了。


    “師父。”


    初月晚將浴芳鐲遞給他,“您或許知道,外域是否有一種法術,可以通過詛咒他人貼身的器物,來對他人施以傷害?”嶽清歡拿起鐲子瞧了瞧:“不僅外域有,中原也有。


    進來吧。”


    初月晚跟著他上樓,嶽清歡手握銅爐,抓起一捧彩砂,在地上畫了個複雜的法陣。


    初月晚在那一世師父給的書上見到過,這是降靈儀式的陣圖。


    嶽清歡將鐲子放上去,念念有詞。


    周圍燭火搖曳,熄滅。


    忽然再次亮起,已經成了淡淡的青色。


    初月晚有些怕,那鐲子的近旁點了一盞小油燈,很多晶瑩的沙塵在照明中閃爍。


    “有什麽問題,可以問本座。”


    嶽清歡的聲音平靜沉著。


    初月晚看著那鐲子。


    “我的洗三禮上,偷走浴芳鐲的人,是想要詛咒皇祖母麽?”她問道。


    嶽清歡瞑目沉思,雙手掐訣。


    初月晚不知道他在降靈何人,這種法術初月晚從來沒有嚐試過,甚至弄不清是真的還是假的,不過師父也說過,降靈術有時候招來的根本不知道是誰,可能隻是眾多知情人中的其中一位。


    “是。”


    嶽清歡代為答到。


    初月晚:“為什麽要詛咒她?”


    “靠山不再,孤立無援。”


    嶽清歡譯道。


    降靈的答案都模棱兩可難以解明,甚這句話裏麵就沒有交代究竟誰是靠山,誰孤立無援,甚至詛咒是為了讓誰陷入這種境地。


    初月晚自己還解不出,隻能繼續問。


    “是誰幹的?”她道。


    嶽清歡:“最遠,最近。


    最重,最輕,最高貴,最卑微。”


    初月晚徹底沒有辦法猜了。


    那盞燭燈忽然劇烈地跳動起來,接著,所有的燭焰都跟著搖曳不止,宛如群魔亂舞。


    燭光驟然熄滅,四周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黑暗中初月晚什麽都看不見,可在這個瞬間仿佛有什麽東西迎麵向自己撲來。


    她驚嚇中猛地閉上眼睛。


    ……微光透過眼瞼。


    耳畔傳來衣裙擦過的聲響,是有人在身邊走來走去。


    直覺到環境的轉變,初月晚微微睜開眼睛,把手伸過頭頂,看了看大小。


    嗯,的確是迴到小時候了。


    床邊剛進門來看她的雲皇後發現她一個人在床上伸著手,笑了笑走來坐在床邊。


    “晚晚做什麽呢?”雲皇後習慣性地捏著她的臉。


    “伸懶腰。”


    初月晚很沒勁兒地扭了扭。


    雲皇後將她抱起來:“好好醒醒,今兒晚上跟本宮省親,去趟外公府上。”


    初月晚攢了一堆的話不知道從哪個人先說起,聽一提外公,便知道了。


    “母後,是小舅舅好了麽?”初月晚問。


    “去了就知道了。”


    雲皇後蹭蹭她。


    初月晚歪在她懷裏。


    “太後最近好麽?”初月晚驀地問起來,問完了才發覺自己在這一世的前一天才剛跟太後請過安。


    雲皇後也愣了一下,拂著她的劉海道:“晚晚說的話,怎像是遠遊了一大圈迴來呢?”初月晚登時給嚇清醒了。


    好在雲皇後也就是那麽一說,並沒有真的懷疑那種怪力亂神的事情。


    初月晚隨著她起來,梳洗打扮,去宸極殿給父皇請了安,然後去坤慈宮見太後。


    今日太後沒有悠哉地歪坐在榻上,會客的廳堂空空的,初月晚等一會兒,連漪走出來。


    “小殿下,太後今日身體欠佳。”


    連漪道。


    “嚴重麽?今日是否還能見一見?”初月晚很擔心。


    連漪沒有明說,卻引她道:“太後不便下床,小殿下隨奴婢進來看看太後吧。”


    初月晚急忙跟進去。


    裏麵傳來低低的咳嗽聲,初月晚走到床邊,跪坐在墊子上,握住葛太後消瘦的手。


    她的手臂已經支撐不起鐲子的重量,那浴芳鐲取下來,放在床頭。


    “裕寧來了。”


    初月晚輕聲唿喚道。


    葛太後閉著眼睛也知道是她,無聲笑了笑,臉上的褶子拉成和藹的花紋。


    初月晚聽說,太後年輕的時候,也曾是名動京畿的美人。


    人至耄耋,精氣神兒都不再了,皮包著骨。


    初月晚心中漾起一陣酸楚,她忍住了沒有落下淚來。


    她知道上一世太後薨逝的年月。


    這次總算知道了浴芳鐲被偷的事情,可是她卻沒有時間和機會,去找可能會戕害家人的幕後黑手了。


    看到浴芳鐲還好好地留在太後身邊,初月晚覺得這輩子自己,還不算沒有做出什麽好的改變。


    忽然那雙皺巴巴的大手抬起來,在她頭上揉了揉。


    “小妖兒啊。”


    葛太後眯著眼睛,不知道能不能看到。


    “誒。”


    初月晚答應著。


    “哀家有個東西,最近有點拿不住了,你給哀家保管著。”


    初月晚猜到是什麽,連漪走來,將枕邊的浴芳鐲遞給初月晚。


    “這是先帝給太後的。”


    初月晚接過來。


    “是啊……”葛太後道,“哀家曾經想,入土了也要放在身邊。”


    初月晚輕輕俯身靠在她身旁。


    “可是越想,越覺得那樣不合心意。”


    葛太後說著,攥住她的手,“人去之後,魂魄哪有留在棺槨之中的?定要雲遊而去,或投胎轉世,或升天蔭德。


    這浴芳鐲……哀家配戴的這些年,都當它作先皇留給哀家的影子。


    若哀家魂魄離去,留它在陵墓幽閉孤寂……才是莫大的哀傷。”


    初月晚點點頭,臉靠著的那處褥子已經不知不覺被淚水濕透。


    “哀家曾經想……”葛太後念叨著,“先帝給了這鐲子,哀家記了一輩子,念了一輩子,以為這是過去的牽念。


    可如今了,才明白,這是先帝在默默照護著哀家。”


    她接著說下去:“哀家將它交給你,也會是哀家在默默照護著你。


    小妖兒天臨福將,不必牽念太多,隻管朝前看罷。”


    “是。”


    初月晚答應著,抬頭看著她。


    葛太後睜開眼睛,對著她淡淡微笑。


    ……離開坤慈宮,初月晚怏怏地在宮牆邊站了許久。


    跟隨著來的芙蕖陪她站著,沒有催過一聲。


    “芙蕖。”


    初月晚低頭看著那個鐲子,“其實……我算得出太後的天命。”


    芙蕖默不作聲,愛憐地看著她憂傷的麵容。


    “可是我說不出口。”


    初月晚道,“隻要那話一到嘴邊,就會難過得上不來氣。”


    “我不知道該不該,向一個人宣判她的結局。”


    “我希望我錯了……希望不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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