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月晚半開玩笑地撒著嬌。


    “當真是因為想要個府邸?”初永望有些懷疑。


    “不然呢?”初月晚抿唇。


    確實不然,可是也沒法解釋啊。


    初永望顯然有些憂慮:“你跟肅親王熟悉嗎?”初月晚搖頭:“二皇兄……不熟。”


    對不起哥哥我真的不是想騙你,這一世是真的不熟。


    初永望迴想曾經,那人雖然很喜歡來宮裏閑逛,然而裕寧年紀和他女兒年紀差不多,確實不該有什麽直接的來往。


    “那肅親王妃和初素菁呢?”初永望想起那兩個女人。


    “熟悉。”


    初月晚這就不好再搪塞了,畢竟這二位還是常來宮中做客的。


    “你想她們麽?”初月晚剛想迴答,卻感覺到皇兄的問題似乎別有深意。


    什麽深意並不能想通,但是察覺到了,就有種微妙的別扭感。


    初月晚思索著,初永望擱在膝上的手在袖中捏緊。


    “說不上想吧……”初月晚道,“菁兒以前說,小舅舅之所以不喜歡裕寧,是因為裕寧‘肥膩’。


    所以,不是太喜歡菁兒,也就不太想她了。”


    唉對不起菁兒,這個仇記著,還是有點用的。


    初永望那股緊繃著的勁兒卻鬆下來,拍拍她的肩膀:“那種話不要放在心上。”


    “皇兄想他們嗎?”初月晚反過來問他。


    初永望一時沒想到她會問自己,頓了一會兒否認:“朕不想任何人。”


    “皇兄……”初月晚很擔心他,“你好像,很孤獨的樣子。”


    “朕有裕寧就夠了。”


    初永望說。


    初月晚一怔,忽然明白,微笑著:“嗯,裕寧也隻陪著皇兄就夠了。”


    初永望緊張的神色稍有舒緩。


    “皇兄,明日我還要出宮。”


    初月晚得了便宜還賣乖。


    “明日又要買個什麽?”初永望的語氣明顯好些了。


    初月晚笑而不語。


    ……第二日自然是為了看那金匠的拓本。


    不過初月晚沒有早早親自出宮,而是因為前一天連跑帶顛,腿有些酸了,於是躺在床上修養,派了應順去拿拓本。


    可巧,也到了可以拆夾板的時候,太醫剛把她的腿解放,那邊應順便連拓本帶金匠本人都請進了宮中。


    “謝謝老人家。”


    初月晚說著,接過拓本,給金匠賜座。


    她細細看了會兒,還是看不懂,金匠得令走上來,給她講解。


    “這是什麽意思?”初月晚指著拓本上麵看似淩亂的痕跡。


    “迴殿下,這是被利器擊中後的痕跡。”


    金匠指給她看,“金子質軟,很容易留下劃痕,也很容易在受到衝擊後彎曲變形。”


    初月晚大概看了個明白,道:“那,您覺得這是什麽利器造成的呢?”金匠毫不猶豫:“弓箭。”


    初月晚的腦海中瞬間閃過雲錦書中箭的一刻,頓時心驚肉跳,那拓本從手中掉落。


    “殿下!”芙蕖急忙扶住她。


    一時間,初月晚頭腦恍惚不已。


    但是不能……絕對不能現在迴到另一世去,至少要把這邊的事情都弄清楚才可以啊!好像某件事已經對她敞開了大門。


    “藥……”初月晚抬手。


    “快!快將大國師備好的湯藥端上來!”芙蕖連忙唿喚後廚。


    應順迅速跑上去,端了來不及溫好的湯藥,兌上熱水遞給初月晚。


    初月晚捧過碗“咕嘟咕嘟”一飲而盡。


    恍惚的神誌總算吊住了,她眼前重新清晰起來。


    “現在,盡快說完吧。”


    初月晚倚著她歇了歇,接著問金匠,“老人家,讓您補金子的人,是何年月造訪的?”


    “距今已有七年。”


    金匠邊說邊比劃了個手勢。


    七年……錯不了,如今是通世元年,自己邁進十六歲的門檻了。


    七年前,九歲這年,小舅舅遭遇了刺客的暗箭。


    原來在前世,也是那個時候麽?無論前世今生,小舅舅都會挨上那一箭?“您能再確認些時候麽?是冬日裏,還是別的時候?”初月晚堅持問下去。


    “草民不會記錯,那童仆是開春的時候帶著這枚長命鎖來的。”


    金匠說。


    是啊,不可能中箭當時就能拿去修補,一定是傷好了才能去的。


    初月晚匆忙道了謝,要芙蕖扶著自己起來,馬上去坤慈宮拜訪太後。


    她來不及思考究竟,急匆匆進了坤慈宮:“母後!母後我有件重要的事情!”雲太後正在榻上臥著讓宮人捶背,聽見她來了,便立刻起來。


    初月晚撲到她懷裏。


    “怎麽了晚晚?”雲太後溫柔地撫過她的脊背。


    “母後,我九歲那年,掉進了冰窟窿。”


    初月晚說,“那時候,小舅舅可在我身邊麽?”雲太後一時想不起來,按著額頭掐著指尖數了兩遍日子,才道:“錦書那時候……似是不在的。


    本宮記著他在家養病呢。”


    “小舅舅養的什麽病?”初月晚忙問。


    “是傷著了,很是嚴重。”


    雲太後道,“該是遇到了刺客罷?還是與人起了口角呢?哀家也記不太清楚了。


    可他現在不是好端端的麽?”初月晚搖頭。


    她又抱了抱雲太後,才告辭退出來,轉頭去差人打聽皇上是不是忙著,應順迴來說:皇上在議政殿,但早朝已經散了,現在隻有皇上一個人在批折子,聽說公主想見,便在議政殿等著呢。


    初月晚感激不盡,趕忙上軟轎,又去議政殿見初永望。


    初永望隔著屏風就聽見她跑上來,隻聽那邊叫了一聲“皇兄——”,軟乎乎的小姑娘就爬過龍椅黏到了身上。


    “裕寧。”


    初永望被她摟著沒法再看折子。


    “皇兄對裕寧太好了……”初月晚感動得哭了出來。


    初永望無可奈何,隻能拍拍她的手背聊以安慰。


    “說罷,什麽事。”


    初永望待她情緒稍微平靜點了,問道。


    “我九歲那年,掉冰窟窿裏。”


    初月晚在他身邊坐下,“小舅舅當時在哪裏?”初永望現如今最討厭的事就是從她嘴裏聽見雲錦書,不由得擺起了一張臭臉。


    初月晚楚楚可憐地瞅著他。


    “這事說來朕還沒追究於他。”


    初永望說,“他那時跟你在一處,卻沒保護好你。”


    初月晚怔怔:“小舅舅,當時和裕寧在一塊?”


    “他那時本來不是跟你在一處。”


    初永望道,“可不知怎的,正好在宮外的靜海湖,你打冰車玩的時候,他恰巧也去了。


    結果,遇上了刺客炸湖。”


    “靜海湖麽?”初月晚有點意外。


    皇家園林有宮中的,也有宮外的,宮內就是禦花園,宮外那一片專屬於皇家的,便是乾英山腳下的靜海湖。


    自己小時候的確也常去那邊玩。


    “那……那刺客……”初月晚遲疑片刻問道,“是不是放暗箭,傷了小舅舅?”


    “是,傷得還挺重,當年我們都以為他死定了。”


    初永望說完,十分疑惑,“裕寧是怎麽知道的?”初月晚拿出那塊金子長命鎖給他看:“小舅舅去補過這枚鎖。”


    初永望更來氣:“還留著這東西作甚。”


    “留個念想。”


    初月晚趕忙縮迴手來。


    初永望知道她這塊心疾是去不得了,隻怕她又昏過去,便摸摸她的頭安慰。


    初月晚忽然覺得,這一世的皇兄,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變得比之前溫柔了。


    可長命鎖……初月晚不禁捏緊了它。


    對上了,除了具體的時間地點,別的都對上了。


    一定有刺客要在那一天暗殺小舅舅,晚晚也一定在場,無論是哪一世。


    “皇兄。”


    初月晚仍是愧疚,“刺客要殺的,是小舅舅,還是裕寧?”


    “這很重要嗎?”初永望覺得她今日表現十分奇怪。


    “很重要的。”


    初月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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