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像是她已經毫無意識,被什麽東西或某種本能占據著身體,提線木偶一般跟著音律舞蹈。


    絕美,又莫名有些恐怖。


    初永年懷疑自己是不是唯一一個察覺到的,周圍所有人,都好像沒有覺得異樣。


    但隨即這個猜測就被打破了,初永望剛迴頭看了一會兒,忽然抬起膝蓋,像要起身。


    “太子殿下。”


    雲錦書已經移動到他身邊,“晚晚有點不對,要叫停嗎?”


    “我也覺得不太對,得跟父皇說一下。”


    初永望馬上起來,然而頭腦中突然一震,他眼中莫名閃迴過一片明烈的鮮紅,又驀然蹲在了地上。


    初永年爬起來,搭了一把六皇子:“六弟,換個座。”


    初永繼莫名其妙而又習以為常地蹭到了他那邊,讓出了位置。


    “九兒怎麽了?”初永年問。


    雲錦書殺人似的目光盯著他。


    “我聽大國師說過,裕寧公主會通靈。”


    初永年沒有說出自己夢中所見,卻旁敲側擊地表示自己覺得初月晚出了問題。


    “肅親王為何突然這麽說?”雲錦書警惕,抬手攔在他和初永望之間。


    “沒什麽、隻是……”初永年正要開口,突然台上的初月晚跟著鼓點狠狠跺了一腳,鼓樂聲驟然掀起高.潮。


    她手執法器鈴鐺,稀碎地在頭上打著圈旋轉。


    滿身的珠翠隨著她起身旋舞紛紛轉了起來,她的衣袍揚起,猶如一把撐開的傘,禮官將羽毛撒入燭光下,光芒中散落的羽片好似滿天飛雪。


    “公主殿下跳的這是什麽?”在席間的禮部尚書梁崇急忙問周圍的禮官,“這不是《月神奏》,大國師可有說過有別的安排?”


    那被問到的禮官也完全不知所措:“迴尚書大人,大國師隻讓我們保持原定的編排和奏樂,讓小公主自行彰顯所學即可。


    可是……這半年來我們都見過的,小公主也不曾學過這支沒來頭的舞,更莫說竟能和《月神奏》的曲調合得上了!”


    “難道是跟著鼓樂亂跳的?這可不是悅神,是瀆神!”梁尚書煩躁不安,卻也沒敢聲張出去,看老皇帝那樣子,應該是沒發覺問題。


    但是在場其他的人也有不少見過《月神奏》的,要是被發現,自己這個禮部尚書的名銜還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速速差人去大國師那裏問個清楚。”


    梁尚書馬上打點,暫時按兵不動。


    另一邊,初永望腦子裏閃了那一下,頓時頭痛欲裂。


    “錦書你先盯好了裕寧。”


    他扶額喘氣,“先別管我。”


    雲錦書聽命起身,繞著周圍的人緩緩靠近祭台。


    但是再近,又能近到什麽地方?總不能要到祭台下麵……等一等,這倒是個辦法。


    “雲小公爺,你去,我給你掩護。”


    初永年說著,拿起酒杯。


    “來日再謝肅親王。”


    雲錦書暫且擱下私人恩怨,等著看他動作。


    初永年二話不說,將酒杯朝地上一丟,那杯沿正好立在地板上,朝前麵滾了出去。


    這一聲成了鼓樂中的雜音,許多人的目光都轉向了酒杯。


    老皇帝也頓時挑眉毛瞪眼,朝初永年吹了吹胡子。


    初永年裝醉,拄著臉無聲地邊笑邊晃腦袋。


    初永望本來還想感謝一下他出手幫忙,看到這德行一點也不想了,接著扶額頭痛。


    而趁著酒杯滾過去吸引了他人的注意,雲錦書已經一個滾地輕快地閃進了祭台的襯布下麵。


    金燦燦的流光從初月晚裝飾華美的兩袖間鋪展,她人在夢中,姿態手勢卻完全應和了樂曲,就算是發現她跳得不對,也隻覺得她是故意如此改編,其中美輪美奐之態勢全然不受影響。


    《月神奏》接近尾聲,高.潮的交響之後驟然寧靜,隨即銜接一串急促的鼓點。


    月神清高孤寂的獨舞,會在旭日初升之時消散。


    那急促的鼓聲,便是太陽在催生著新的開始。


    那光芒與月輝的清冷截然相反,它高歌昂揚,熱烈得不可一世。


    禮官依然按照編排的要求上前點燈,模擬太陽升起月神離去的景象。


    但誰也不知道,這即將結束的樂曲之後,小公主的舞蹈究竟要跳到何時。


    那舞蹈極盡權力,大開大合舞得酣暢淋漓,越是灑脫震撼,越仿佛是著了魔一般癲狂。


    可這正是儺舞的極致啊。


    巫祝為人間溝通天地,首先自己的神魂要脫離人的軀殼,進入忘我之境,哪怕……是將身軀借給神明。


    初月晚舞得恣意,那鼓點也竄上了激流的頂峰,刹那間戛然而止。


    初月晚隨即砰然屈身臥地,她雙手平舉從身前劃過,漸漸高過顱頂,而後向身側平展。


    頭上的長翎抖了兩抖,她驟然將雙臂交疊扣在胸前,頷首如同眠臥的嬰兒。


    她周圍高高的燭台熄滅,廳堂中的其他燈盞卻係數亮起,昭華殿中明亮如同白晝。


    “好!”老皇帝讚許地撫掌,群臣百官跟著他道賀。


    初月晚沒有動靜。


    雲錦書聽不到她的聲音,急忙拍了拍頭上的木板,她若走下來,馬上就會有禮官來抬走祭台。


    可是透過襯布和木板狹小的縫隙,他隻能看到初月晚久久地跪在那一處。


    “晚晚。”


    雲錦書低聲叫她。


    初月晚突然起身。


    “晚晚,迴來吧。”


    老皇帝看她起來了,便叫她來自己身邊繼續用膳。


    然而初月晚默默站了一下,突然間點地雙腳起跳,照著祭台狠狠地蹦了一下。


    “哢嚓!”木板應聲碎裂,初月晚掉下去的瞬間突然醒了過來,然而已經栽蔥似的栽進了祭台中間。


    底下趴著的雲錦書突然挨了這麽一道霸王蓋頂,差點沒讓木頭茬子戳成刺蝟,飛快地躲了一下,趕緊迴頭抱住了掉下來的小豆丁。


    “嗯!”初月晚瞪大眼珠子,直挺挺立在了祭台的洞口。


    “晚晚!”雲皇後嚇到,“這……卡住了?”初永望也目瞪口呆。


    裕寧再怎麽肉乎,也不至於把能承受成年人的祭台都壓塌吧?可是她為什麽要故意蹦那一下啊?!初月晚也沒想到睜開眼睛是這個場麵,急忙捂臉。


    明明是跟著太子哥哥和二皇兄從樓上蹦下去了啊,為什麽我會塞在祭台裏!醒了倒是件好事,可是要不要這麽丟人!她正絞盡腦汁思索怎麽圓這個局麵,突然座中有個奇奇怪怪的強調叫道:“原來這便是大皋朝的‘天臨福將’?!果然非同凡響,令鄙人刮目相看!大皋悅神之舞如此震撼人心,難以想象是如此年幼的公主殿下能夠舞出來的,我托玻國舞者中怕也萬眾無一!”初月晚驚呆。


    本公主要看看是誰把馬屁拍的這麽響!她擰了擰身子迴頭,底下的雲錦書很默契地拿襯布兜著她的腿,抱穩轉了個圈。


    那高聲讚揚的不是別人,正是托玻國來的使臣。


    在場不止這一位是外來的賓客,還有許多周圍小國的使臣在座,那托玻使者剛說完,也有不少人附和,一雙雙顏色各異的眼睛裏盡是豺狼般的渴望。


    仿佛此時站在台上的初月晚不是悅神巫祝,而是大皋朝的咽喉。


    他們不是為了逢迎這個富強的大皋朝而來,也不是為了欣賞悅神祭典而歡欣鼓舞,托玻使臣一邊狂熱地讚頌小公主蘊含著的神力,實則內心慌成了落水狗。


    他們來,是為了驗證大皋朝福將的真偽。


    或許那隻是用來向周圍屬國炫耀、亦或是危言聳聽的謠傳。


    但是得“福將”者能得大皋江山的說法,已經不脛而走,傳遍了五湖八州乃至四方屬國。


    如果是假的,那便看個熱鬧也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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