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人死了,案件告破,可是事情的真相反而更加陰雲密布。


    隻是一段時間以來,暫時還沒有新的對小公爺不利的事情發生。


    而隨著小年將近,經緯院也放了寒假,初月晚在經緯院的生活,要結束了。


    “明年就見不到了麽?裕寧殿下留下好不好……”莊涵傷心地拉著她的手。


    “師父給的期限到了,之前答應了師父,不能失約。”


    初月晚也不想離開涵涵,可是做人言而有信,不能答應好的又反悔。


    “可是裕寧殿下不在,就沒有人跟我玩了,裕寧殿下也不能吃上我帶來的鬆鼠桂魚了。”


    莊涵眼淚滴滴答答。


    初月晚抱著她蹭蹭。


    “我不要小十三走我不要小十三走!”初永奕的倔勁兒又上來了,一直蹲在門口擋著路,“小十三——!”


    “十一哥哥!”初月晚走過去抱住他的胳膊。


    “沒事的十一殿下,明年小殿下還來呢。”


    初永奕身邊的宮女故意這麽說,先讓他把人放了。


    “真的嗎?!”初永奕和初月晚同時激動地抬頭問。


    那名宮女有點不知道怎麽說好了。


    “反正今年經緯院的課都結了,十一殿下和小殿下也不能待在這兒過年呀。”


    陪著初月晚來的寒香說道,“這個年十一殿下可以來椒房殿找小殿下玩,明年的事情,今年不用管啦。”


    初永奕想想好像是這麽迴事,這才拍拍屁股站起來。


    門外初永望跟雲錦書早就等急了,雲錦書跨進門檻:“晚晚,十一殿下,宮宴的時辰要到了,都出來吧。”


    初佑康也在院中等候著,看到他們稍稍欠身行了個禮:“十一皇叔,裕寧公主。”


    “小康康~”初永奕有發現了有趣的玩具,跑過去抱住初佑康的腰。


    “啊,皇叔,您小心一點。”


    初佑康趕忙扶住旁邊的假山石站穩。


    雲錦書也抱起了初月晚,和初永望一起朝著院門走來,在一旁的幾棵翠竹前,又碰到了顧嬌娘。


    顧嬌娘看到雲錦書嚇了一跳,急忙把食盒放在地上,轉頭逃走。


    “誒……”雲錦書感到自己被嫌棄了。


    “嬌嬌姐又跑掉了。”


    初月晚看著食盒,“來不及道謝呢。”


    芙蕖撿起食盒,寒香走來揭開,歎口氣:“唉……又是荸薺糯,這都要過季節了,就不能換兩樣東西,我們小殿下遲早得吃膩歪。”


    “不會吃膩的!”初月晚笑笑,“嬌嬌姐經常會換新的調料喲。”


    “這你都吃出來了。”


    初永望捏捏她的小鼻尖。


    “那是!”初月晚自豪,“大皋朝首席美食家,就是本公主啦~”


    “走,我們的美食家要去大吃一頓咯。”


    雲錦書把她托穩,闊步走在了最前麵。


    一行人浩浩蕩蕩,赴宮宴去也。


    正月十五過後,大雪紛飛之際,初月晚在老皇帝的懷抱裏登上了乾英山摩天塔。


    再次來到這裏,初月晚有種奇異的感覺,仿佛進了這個門,就打開了一隻神秘匣子,釋放出許許多多她記憶中的片段。


    月晚已經四歲了,前世的很多東西在漸漸模糊,有的時候會迷茫,分不清是這一生經曆的,還是上一世的經曆。


    但這樣,似乎也沒什麽大不了。


    摩天塔內諸多禮官、巫師款步列隊站在中庭兩麵,恭迎皇帝一行人的到來。


    初月晚仰頭望著高聳的“應天大帝”造像,脖子仰到極限才看得到頂。


    大國師嶽清歡端坐在神像前。


    “陛下,公主殿下。”


    他袖手低頭,周身衣袍散發著清芳之氣。


    老皇帝在他麵前坐下,將初月晚抱在膝上,也迴禮點頭。


    “有勞大國師,照顧好朕的晚晚。”


    老皇帝神情肅穆,千般不舍萬般憂慮,都在話裏了。


    嶽清歡看著初月晚,輕輕眨了一下眼。


    “大皋朝的福將。”


    他笑道,“本座定悉心‘供而奉之’。”


    ……迎著滿天飛雪,初月晚焚香敬拜“應天大帝”像,聽著一群禮官蚊子似的嗡嗡嗡講了許久的經文,又來到大國師的麵前,讓他摸摸頭頂,才能算通過師門儀式。


    摩頂禮在大皋朝隻有德高望重的巫祝才有資格做。


    大皋朝主持祭祀法事的人都是巫師,巫師裏麵的大人物、祭典的主持就是巫祝,而巫祝的最高級別,就是大國師了。


    不是什麽人都有資格接受摩頂大禮,據說,能被選中,必定是慧根靈緣極深的善男信女。


    初月晚懵懵懂懂,說不上是善男信女,但既然選都選了,也輪不到她說不是。


    她隻是喜歡渾天儀和漂亮的祭祀禮服呀。


    “公主殿下。”


    嶽清歡捧著一隻小小的金剛缽,讓她把頭低一低。


    修長的手指點在初月晚仰起來的小腦門上,初月晚順著他的手勢低下了頭。


    嶽清歡輕輕打著圈畫一畫她的額頭,然後從缽中抓了一把彩砂,沙漏似的一點點從初月晚頭頂上方淋下來。


    燭光中,亮晶晶的沙子仿佛細細密密的繁星,從初月晚的眼前飄落。


    好漂亮……初月晚愣愣地看著點點晶瑩,忽然鼻尖一陣癢癢。


    “哈啾!”清脆的一個噴嚏,在摩天塔寂靜莊嚴的大堂中迴音。


    “哈啾!”


    “哈啾!”


    “啾……”初月晚慌亂中捂住自己的鼻子。


    老皇帝等人在旁邊觀禮,憋笑憋得很痛苦。


    嶽清歡假裝聽不著,不動聲色地繼續撒沙子完成了摩頂儀式。


    最後,初月晚跪在香案前雙手合十,跟著大國師念了幾句不知道什麽意思的話,終於正式拜師入門了。


    ……第二天,太陽把積雪照得閃光的時候,一雙錦靴踏雪一躍十階,眨眼間穿過乾英山一百零八級天梯,奔上了摩天塔的正門。


    嶽清歡大冬天還穿著一身薄衫,飄飄欲仙地站在台階最上麵看著前來的二人。


    “雲小公爺別來無恙。”


    他說道。


    雲錦書抱著初月晚在他麵前停住,桃花眼中機警戒備。


    “我好得很,有勞大國師惦記。”


    他說著,依依不舍地把懷裏的小團子放下。


    “師父!”初月晚欠身拜拜。


    嶽清歡望了一眼山腳下送行的列隊,笑道:“雲小公爺這麽不放心公主殿下自己上來,還專門送了一程。”


    “不想讓晚晚爬山累著而已。”


    雲錦書說,“難道有什麽講究,師門授業第一天,必須要徒弟一個人走上來?”


    “沒有這種說道。”


    嶽清歡溫和。


    他倆你盯著我我盯著你,誰也不讓誰。


    初月晚好像莫名嗅到了一股火藥味兒。


    忽然一隻修長的大手向她攤開,初月晚抬頭看著大國師。


    “公主殿下,請隨本座入塔修習。”


    嶽清歡說著,又看看雲錦書,“裏麵,小公爺就不必跟來了。”


    雲錦書馬上迴答:“那大國師就好自為之吧。”


    嶽清歡假裝疑惑:“小公爺是這樣用詞的?”雲錦書笑得明媚燦爛:“多應景呀,您說呢。”


    嶽清歡嘴角抽了抽。


    初月晚搭上他的手,被牽著走向塔裏,時不時迴頭看看雲錦書。


    “晚晚等著我來接你!”雲錦書喚道。


    初月晚沒有來得及迴答,禮官已經將摩天塔的大門轟隆隆地關閉了。


    “師父……”初月晚怯生生地,“裕寧要怎麽修習?”


    “從簡單的開始吧。”


    嶽清歡低頭對她說。


    他很久沒有應付過小孩子,這麽小小的柔軟的手,用一根手指勾一下就牽住了。


    嶽清歡走起來小心翼翼,生怕拖地的衣袍把身邊的小家夥絆倒。


    真是奇怪,明明隻是要將她培養成為自己所用的傀儡,卻為何在牽住這隻手的時候有幾分於心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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