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宋岩滾出去。


    文闖同樣是個想法,留在安市,那就不準再折騰。


    想要再折騰,那就滾出去。


    隻是結果有些不順利,老林的電話打過去時。


    文闖正在和人談,在許仙林以前那家酒樓,後麵幾經轉手,落到李酉手裏。


    隻是這深更半夜,和文闖對峙的人,並不是宋岩。


    當然,要是宋岩,文闖也懶得對峙。


    我和老林趕過去時,酒樓燈火明亮,文闖斜靠在椅子上,看著對麵滿身正氣的中年人。


    場麵有些僵持,文闖坐著沒有說話,煙霧從他口鼻當中飄出來。


    皇叔和李酉,靠在外麵的車上,各自抽著煙。


    其他人都在車上,沒有下來。


    我按下車窗,透過玻璃縫隙看了在文闖對麵,那個年歲與我相差不大的中年人。


    片刻後,我深吸一口氣,“老林,小曾你們留在車上。”


    兩人輕輕點頭,這種局麵,跟宋岩已經沒有很大關係。


    這不是社會人談判,要講究什麽排場。


    排場再大,還能大過官家嗎。


    踩的土地,喝的水源,地裏麵挖塊石頭,都有明確條文規定,是屬於他們,不屬於我們個人。


    我拉開車門快步走過去。


    輕快的腳步聲,引來李酉和皇叔的注意,他們快步上來,似乎想要跟我打招唿。


    我輕輕擺手,示意他們不要動。


    獨自一人走到文闖身邊,拉開椅子坐下。


    文闖見我來了,懶懶伸腰,打了一個哈欠。


    直接起身離開,連個招唿都沒有和我打,邊抽煙邊往外走。


    自從坐牢出來,文闖的惰性越來越來大,隻要我在做事,他就恨不得能躺著不坐著,能坐著不站著。


    這也不是和文闖開玩笑的時候,我盯著對麵那人看了一瞬,臉上露出一抹笑容來。


    同時把手伸了過去,“這位領導,怎麽稱唿。”


    他看著我伸過去的手,臉上浮現出一抹輕笑。


    笑容有些許古怪,算不上挖苦,但也算不上友善。


    並且,他直接把我名字叫了出來。


    “羅平,你今晚來是為了宋岩吧。”


    “我知道你,我有個小本本,上麵把你們這些人都記著呢,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我嘴角笑容收斂,屁股完全坐在椅子上,身體微微往後靠。


    眼皮下垂,半眯眼看向他。


    “我知道你姓牛,還是在政法口的領導,我不知道你是這邊安市的政法書記還是怎麽樣,不過捧你一句,喊你聲牛書記。”


    我並不是個鋒芒畢露的人。


    年輕的時候都不是,何況如今年近四十。


    但這個姓牛的明顯來者不善,他還記我的賬,我是個什麽出身,他是個什麽單位。


    不是在警告我,等他掌權那天,會把他賬本上那些類似於我這樣的人,挨個掃掉嗎?


    真的是一句十分張狂的話。


    “牛書記,我在你那賬本上排第幾啊?”


    “我要是記憶力沒下降的話,我們以前應該沒見過。”


    他並沒有因為我這一番話,勃然大怒,臉色大變化。


    甚至連語氣都依舊是那麽清淡。


    擺出一個請的手勢,示意我坐下。


    實際上在他做出這個手勢時,我已經坐下。


    再有,這是李酉的酒樓,是我的酒樓。


    他算不得主人。


    “你現在穩居第二呢,還屬於是我目前收拾不了的人,不然,今天我們沒有坐下來談的必要。”


    有些時候投個好胎,確實很重要。


    我也接觸過場麵上的人物,但即便是謝天雲,也不曾有眼前這人鋒芒畢露。


    他如同一把銳利的利劍,麵對我這種人時,沒有太多顧忌。


    也不需要有所顧忌。


    我們兩人幾乎都是明牌,我知道他出身不凡,如今屁股下麵那把椅子,隻是他的過場,台階。


    用不了多久,他就會一飛衝天。


    他同樣明白,我也不單單是個黑社會出身的老板。


    背後同樣有理不斷的牽扯,否則,我連坐到他麵前來的資格都沒有。


    我笑了一下,順著他的話往下講,“那第一是誰,怎麽不去收拾他,柿子要撿軟的捏啊?”


    我心知肚明,他姓牛的要是真有一本賬本,那整個省記在第一的應該是誰。


    楚二楚山河。


    他臉上笑意斂去,唯剩一抹惆悵,


    這抹染在眉宇間的惆悵,讓我以為他是動不了楚二。


    但他下一句話,就打消了我這個念頭,“記在第一那人,是我年少時候的好友。”


    “那時候我還是省城交通樞紐的小鎮,柳巷鎮上的一個片警。”


    “年少意氣風發,頗有輕王侯慢將相的風采,也是在那時候和他認識。”


    我嘴角輕輕一抽,聽到柳巷鎮三個字,我幾乎下意識就準備起身走。


    那破逼地方風水不好,有點克人了。


    他見我臉色,就知道我明白他說的是誰。


    “不過歲月經年,年華向來繞指而過不留痕,我已經不年輕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我和我這好友都已經被這江湖,把少年氣殺得七零八落。”


    “所以我明白了一個道理,人生本就是馬不停蹄的遇見和告別,有花開也就注定了有花謝的那天。”


    “我拉過他和我一起走,但他不認同,走上了一條和我截然相反的道路。”


    我知道楚二背後牽扯多,但沒有想到多到這種程度。


    這個姓牛的,居然會把楚二當做好友。


    謝天雲口中吐出我名字,說是朋友,都是最近幾年的事情。


    再往前推幾年,謝天雲對我的不屑,從來不隱藏。


    無論是外在表現還是言語,都沒有過隱藏。


    楚家兩兄弟,真就是離譜,一個成了許牧野的白月光。


    陳強,瘤子,林冬夏等等,如同過江之鯽在眼前走過,許牧野一個沒看中。


    楚老大活著是他,楚老大死了是他親弟弟。


    一個如今在出身不平凡的這個姓牛口中,提起沒有走在同一條道路上時,居然讓這種人都有一抹淡淡的惆悵。


    真就是離譜。


    我怎麽沒有這麽招人喜歡,沒有這個氣運。


    “嗬嗬,牛書記說話很有水平嘛。”


    “是啊,人生就是馬不停蹄的相逢與別離,花開的時候就注定了有花謝的那天。”


    “所以呢,牛書記是不想你和他的花骨朵謝了,想要收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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