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來,我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我並不是一個生來就其智近妖的人物,都是吃著教訓一點點成長。


    從輕信許仙林開始,到現在扳倒宋岩這個坐地虎。


    我幾乎努力讓自己不出任何差錯,但最終的結果,還是我無法接受的。


    夏末秋初,風中有了絲絲涼意,我坐在路邊的石板上,縮成一團。


    最近幾年我很少佝僂著腰,大多數時候不管坐著還是站著,都是挺直腰,讓自己有氣勢一點。


    此時我的腰已經挺不直了。


    我和林清鷗之間有難舍難分的愛情嗎?


    我不知道算不算有,相遇時,我已年近三十,早過了青春熱烈的年齡段。


    要是沒有愛情,單純為了她肚子裏麵的孩子,也不盡然。


    隻要我願意,我可以生很多孩子。


    直到林清鷗永遠離去後,我仍舊不明白,我對她是一種什麽樣的情感。


    以至於落筆之時,不該以何詞來形容她。


    老林腳步很輕,走上前來,給我披上一件風衣。


    “老板,迴去等吧,等會夜深涼意重。”


    我沒有搭理老林,並不是對他有意見我,隻是單純不想說話。


    老林也沒有開口再勸,默默站在身後等著。


    徐讓站在身旁一根煙接著一根煙的抽,時不時看我一眼。


    我出事前最後一個電話,就是打給他。


    “羅平,往事如逝水,追不可及。既然從醫院出來了,過了今晚,就不要去想這些事情了。”


    徐讓難得文藝一把,說了一句很正經的話。


    他在我身旁坐下,輕聲說著一些瑣碎的事情。


    沒有安慰我,也沒有說江湖上的事情。


    隻是一些瑣碎小事。


    有些我聽進去了,有些我隻聽到個聲音,具體說的什麽事情都不知道。


    一直到深夜,一陣汽車引擎聲,將我的思緒拉迴,將徐讓的講述打斷。


    徐讓扔掉嘴裏的煙頭,手從腰後一摸,拿著一把手槍快步走過去。


    看樣子徐讓的處境也很糟糕,不然不會隨身帶槍。


    他不知道我今天要辦事,即便真要辦事,也用不到他徐讓帶槍。


    隨身帶槍,隻能說是他自身情況,需要他這麽做。


    徐讓和文闖各自捏著一人的肩膀,將人一個摔倒在我麵前來。


    夜風吹拂,深夜的涼意讓我緊了緊披在身上的風衣。


    這是個中年人,他的狀態很不好,雖然沒有白頭發,但麵容枯槁,頭發沒有半分光澤。


    也就隻比瘦到脫相,隻有皮包骨的我好一些。


    “宋岩,我就是羅平。”


    我扯動嘴唇,喑啞的聲音傳入他耳中。


    側著的腦袋緩緩迴正,看著路邊那條小河溝,一陣出神。


    “對手多年,這還是我們第一次見麵吧。”


    形神枯槁的宋岩,左右看了看,眼角餘光中,他露出一抹笑容來。


    “哈哈,哈哈哈,羅平,聽說你婦人死了,是不是就死在這兒啊。”


    站在他身側的徐讓沒有和他客氣,轉手握住槍身,把手槍當作錘子,掄在宋岩腦袋上。


    幾下之後,宋岩滿臉是血的趴在地上。


    我輕輕咳嗽幾聲,“徐讓,算了,你好歹是個這麽大的大哥,還要動手打人啊。”


    徐讓被我這要死不活的樣子弄得有些煩躁,瞪了我一眼。


    一屁股坐到我身旁,“要殺要埋就是一句話,搞完了我們走,你不要這死樣子要得不。”


    我笑了笑,沒有理會徐讓,隻是迴答了宋岩剛才的問題。


    “是啊,我婦人死了,連孩子也一起死了。”


    “宋岩,做局坑你的是我,阿邦和老紀是我和徐讓的人。”


    “說實話,我被車撞是不是你安排的?”


    宋岩對於我說做局坑他,他一點也不意外。


    自從他出事後,我在醫院躺著時,外麵就已經有一些風言風語。


    這些模棱兩可的傳言,大多是老林特意放出去。


    宋岩這個身在局中的人,遠比聽到幾句風言風語的人想得更多。


    我不說,他也能猜到大半。


    隻是身在局中,巨大的利益蒙蔽雙眼,讓人看不清罷了。


    追悔莫及這詞,不就是馬後炮的心理感悟嗎?


    讓他吃驚的反而是我後麵那句,有沒有他安排。


    他先是吃驚,而後是一臉大笑。


    被槍托砸倒在地的宋岩,扯嘴大笑時,臉上的鮮血淌進嘴裏。


    “哈哈,羅平啊羅平,你竟然怯弱至此?”


    怯弱至此?


    宋岩翻身,變成仰麵朝上,笑聲變得更加放肆。


    “這件事翻來覆去,你手下那些人,乃至是你場麵上的朋友,查了多少次。”


    “要真不是天意,是人為,還用等到你來問我?”


    “你手下的人,你播州的朋友,你場麵上的關係,早就在你還在醫院的時候,就把搞這件事的人辦了,還用得著你。”


    宋岩笑得很開心,他在嘲弄我。


    譏諷與挖苦,在他臉上展露得淋漓盡致。


    我低頭俯視著他這張枯槁的臉,沒有說話,同時製止了準備有所動作的文闖。


    “確實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麵,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很有氣質,很有城府的人。”


    “今天麵對麵,你不僅跟個鬼一樣,還這麽懦弱。”


    宋岩嘴角挖苦的笑意綻放,“怎麽,你接受不了這個結果,接受不了是上天要你出事?”


    “所以你希望是我,今晚把我殺了,然後獲得一點慰藉?”


    宋岩目光與我接觸上,收斂起笑意來,他輕輕點頭。


    “對,沒錯,是我,你老婆和沒出世的孩子,都死在我手上。”


    “滿意了嗎,來,殺我嘛。”


    宋岩在求死,如果我現在是心裏不好受,生不如死。


    那麽宋岩是真正意義上的生不如死,他沒有坐牢,沒有出現意外。


    是他現在身上背的事太大太多,早在我還在醫院時,他手上的資產就已經被清算。


    如今都還欠下一大筆饑荒,不還完折磨死,還完立馬死。


    當然,沒有大運氣,他大概率會被拖死在這件事上。


    慢性折磨,如同自殺一般死去。


    生死不過是刹那,死去也隻是一瞬的痛苦。


    說來也當真是嘲諷,我這輩子遇見了很多對手,他們各有特點。


    但唯獨沒有人求饒過。


    宋岩不打算求饒,他在求速死。


    可哪有那麽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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