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林嘴角嘲弄的笑容放大。


    “羅平,比起三國,你應該看水滸,看宋江。大宋官家給他扔根骨頭過去,他就開始汪汪的叫,把尾巴都搖到天上去了。”


    徐林猜到是誰給我說的這些。


    用這個來嘲諷我。


    我應該看水滸,我像是那宋江一樣,謝天雲給我扔點骨頭,就汪汪汪的叫。


    轉手把自己兄弟賣得一幹二淨。


    這樣的反唇相譏,出現在我和徐林之間。


    本就足夠諷刺。


    “三哥,這話說過了吧,你現在不也是個錢袋子,官家通過你名正言順把錢裝到自己荷包嗎?”


    “我是宋江,是兩根骨頭就汪汪汪叫的狗,那你是什麽。”


    言語無形,卻最是傷人。


    徐林一句話,把我諷刺得體無完膚。


    我迴他這句話,同樣讓他麵紅耳赤。


    彼此看著對方,各自沉默著。


    片刻後,彼此都平靜下來。


    徐林搖搖頭,“老代不是和你說過,我為什麽搞這個江上酒店嗎?”


    “我願意給人做狗?”


    “你未免太看不起我了。”


    徐林沒有再繼續說下去,雙手撐著椅子兩邊,站起身來。


    “羅平,話不投機半句多,你我的心變了,現在就這樣坐在一塊。”


    “之間都隔山隔海,千裏萬裏,說再多都無用。”


    “我走了,送我下去吧。”


    我深吸一口氣,同樣站起身來。


    我和徐林,還是無可避免走到分道揚鑣這一刻。


    人與人之間的相逢與分別。


    總是突如其來,沒有任何準備,也沒有任何應對之法。


    送徐林下樓的時候,我們四人都沒有說話。


    徐林走在最前麵,其次是我,然後小曾,文闖落在最後。


    直到快要到大門口時,徐林忽然停下腳步。


    與我和他的心情相反,今天的日頭特別好。


    恍惚間,我又想起幾年前,在粵省我求他的時候。


    都說一個人的形象,隻是看那個人時在自己心中的倒影。


    不知道是我變了,還是他徐林變了。


    短短幾年,一千來個日夜,徐林在我眼中判若兩人。


    即便在我看來,他對我隱瞞湘省老板背後那麽那麽大的牽扯,實在讓我難以說服自己,徐林真是對我好。


    但此刻,看著徐林抬頭看天的模樣。


    我心中還是有幾分酸楚與惋惜。


    我和他怎麽就這樣走到盡頭了呢。


    猶豫了一下,我還是開口說道,“三哥,這件事兄弟真不能給你辦,要是你覺得許仙林或者其他人是個麻煩……”


    我話還沒說完,就被徐林抬手打斷。


    我自己也覺得有些臉色發燙。


    這是我此生最丟臉的一次。


    以前求他的時候,說的是刀山火海害怕疼,擋一槍肯定行。


    這句話無疑是表明要給他徐林賣命。


    可如今,我這是要把說過的話給吞迴去。


    身後有兄弟,我兄弟們有家人?


    站在徐林的角度,這些都是托詞,是我羅平找的借口。


    我是個怕死的人,也不是個骨頭很硬的人。


    但也不是完全沒有骨頭。


    但這次徐林要搞的事情,我是真沒有膽子去碰。


    徐林伸出手,像是要抓住陽光一樣。


    “羅平,我不怪你,你原先說那句話很對。”


    “你的鞋我穿了不合腳,所以沒辦法站在你的位置去想,理解不了你的處境,體會不了你的江湖。”


    “你羅平要是個小人,就不會為王大祥拚命,他也不會臨死都還記掛你。”


    徐林將手收迴來,垂落在大腿側。


    “可惜了,可惜你心中隻認王大祥,我也做不到王大祥那種地步。”


    場子外麵汽車來往,春去夏來,樹梢中有蟲子在輕輕鳴叫。


    我和徐林站在這大樓前,走到了道路盡頭。


    這是條岔路,再向前一步,就是分道揚鑣。


    “羅平,我知道你以前說的那些話是真心地,包括現在說的話也是真心的。”


    頓了頓,徐林扭頭定定看著我,一字一頓說道。


    “那你相信我是真心的嗎?”


    我張了張嘴,這些年種種往事浮現在心頭,最終堅定的點點頭。


    “三哥,我信。”


    徐林笑了笑,“信也好,不信也罷,其實真到你我這種地步,也都不重要了。”


    “真心是真,但真心也瞬息萬變。”


    徐林拉開車門,準備抬腳跨上車。


    臨上車之前,他突然腳步一頓。


    “羅平,你剛才有件事做得我很開心。”


    我有些恍惚,今天徐林主動來找我,從頭到尾,都是火藥味十足。


    徐林更是罕見的掀了桌子。


    站在這樓下之前,我和他都還在拿水滸反唇相譏。


    我有什麽事,能讓他開心。


    “你知道是那件事嗎?”


    我坦誠的搖搖頭,表示自己並不知道。


    徐林嗬嗬一笑,“你剛才說,這件事你不想做,其他麻煩你可以幫我。”


    “證明這麽多年,你還是看得起我徐林,沒有隻是把那句三哥掛在嘴邊,而是放在了心裏。”


    我愣了愣,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我不是個特別重感情的人。


    相反,在許多時候,我算是冷靜理智。


    做出的決定,大多因為當下各種情況,而非自己內心的情感傾向。


    徐林關上車門,將車窗降下來。


    眼神滿是複雜的看向我,在這種注視中,我率先扭頭,避開他的目光。


    耳邊傳來徐林的輕笑,“行了,讓你手下那個老林去接手物流站吧。”


    “當我送你的,老癲。”


    我唿吸一頓,原先已經堅定的念頭,此刻再次動搖。


    可徐林沒有提前告知我這件事背後的牽扯。


    就像是我卡在喉嚨的魚刺一樣,讓我說不出半句煽情的話來。


    “三哥,我……”


    徐林抬起手,再一次打斷我的話。


    他嘴角下垂,眼皮往下一聳。


    表情和眼神都變得無比冷淡。


    “好了,羅老板,我祝你一路長虹。”


    “小曾,開車吧。”


    徐林那輛標誌性的淩誌車走遠。


    隻留下一道塵龍。


    人與人之間的相遇,最終都是為了離別。


    非要說意義在哪裏,那就是享受這個過程。


    我和徐林在分道揚鑣之前,這個過程十分美妙。


    即便是最後,他依然用這個物流站,為我們之間的關係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


    我這一生,沒有看懂許多人。


    即便是時過境遷,開啟上帝視角迴頭再看。


    我依然看不懂徐林。


    三哥,一路長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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