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所有人都安排了事情做。


    唯獨自己沒有做什麽事。


    在那次談話之後,我幾乎沒怎麽出門。


    一張一張將三國演義翻完,特別是幾個章迴,更是翻來覆去看了許多次。


    我在等。


    在等徐林來。


    老林和物流站完成切割,徐林會找上門來。


    1995年農曆三月十七,天氣放晴,陽光溫暖。


    我坐在三樓的藤椅上看書,樓下傳來一陣汽車聲。


    當時我看的是三國誌,比起三國演義來更加拗口,更加晦澀。


    也和三國演義有很大的出入。


    旁邊文闖臉上蓋著我先前看完的三國演義,正在唿唿大睡。


    汽車聲把他吵醒,他起身翻出欄杆看了一眼,迴屋拿著手槍出來。


    那天之後,我和文闖說了背後的事情。


    徐林今天來之前,沒有給我通電話,也沒有叫我去市區。


    就這樣直接來了。


    我將書扔到一旁,站在欄杆上,點燃一支煙向下看去時,徐林恰好也抬頭看來。


    恰如當年,我和他第一次見麵時一樣。


    我在樓上,他在樓下。


    隻是這次我沒有下去接他。


    片刻後,徐林帶著小曾上樓來。


    我扯動嘴角笑了一下,“三哥,你來了啊。”


    徐林站在我對麵,麵無表情的看著我,良久,他才輕輕點頭。


    “是啊,我來了。”


    “小曾,你先出去等我一下。”


    小曾沒有走遠,隻是離開這樓外欄杆處,在客廳中坐下來。


    文闖大喇喇的坐到小曾對麵,隻剩下我和徐林兩人在走廊上。


    徐林率先坐到椅子上,拿出煙盒放到手邊。


    他點燃芙蓉後香煙,如往常那般,連煙盒帶火機一起遞給我。


    我手微微抬了一下,最後無聲一歎,又默默收迴。


    “三哥,我以前一直認為,我能習慣芙蓉後這個煙。”


    “現在我才明白,我確實不挑煙,但我抽黃果樹和小遵比較習慣。”


    “這芙蓉後,是真不敢再抽了啊。”


    徐林遞過煙來的手微微一抖,刹那間,我在他臉上看到一抹一閃而過的戾氣。


    我想他心中對我的不滿,在此刻已經達到極致。


    “嗬嗬,不敢抽,羅平,你覺得我要害你?”


    我沒有說是或不是。


    隻是在他右邊坐下,兩人正對著欄杆外,都沒有去看彼此。


    “三哥,你搞的事情太大了,我就是個過小日子的人,不敢去摻這一手。”


    “原本就是你不給我物流站,什麽都不給,我都可以幫你辦了湘省那老板。”


    “但是三哥啊,我要是真蠢笨一點,你說啥我做啥,我和我這群兄弟有命活嗎?”


    徐林抬手將身旁的桌子掀翻。


    謝天雲是官,是場麵上的人物,他不爆粗口,沒有太明顯的生氣舉動。


    很正常。


    其他所有黑老大,或者帶點江湖的人,都會生氣。


    都會摔東西說粗話。


    唯獨徐林,我很少見他這種樣子。


    桌子上的東西甩翻在地上,徐林哼哼喘了幾口粗氣。


    “羅平,這些話是誰給你說的?”


    “你三哥就是五步蛇的心肝肺,想方設法的去害你,要你死?”


    我張了張嘴,此刻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來。


    徐林指著我的鼻子,“這麽些年來,你喊我一句三哥,三哥什麽時候害過你?”


    “要是找個替死鬼,誰去不行?我找不到個角色,隻有你羅平了?”


    “我敢叫你做,就有保你的信心,你知道我背後是誰不?”


    我是個凡人,開不了上帝視角。


    更無法預測到二十一世紀初,發生在我省的那場大地震。


    那位萬裏侯落馬,徐林落網。


    此刻聽到徐林這番情真意切的話語,我有些動搖。


    不知道謝天雲是對的,還是徐林是對的。


    或許站在各自的角度,徐林和謝天雲都在做正確的選項。


    有個縣公安局長做靠山,就看天老大地老二。


    更何況徐林背後站著的,是貨真價實的萬裏侯。


    這片省份中的大小事務,生殺予奪,都是他一句話的事情。


    換一般人,很可能比徐林更加囂張。


    謝天雲從曆史中得出的推論,從某些方麵來說,不如這位萬裏侯站得住腳。


    徐林等著我開口,在這個空檔,所有念頭都排出腦海外。


    他們兩個各自都有各自的理由。


    所以我應該遵從自己的本心。


    深吸一口氣後,我真心實意開口說道。


    “三哥,不管你是真心想拉兄弟上船掙大錢,還是真如我那小人心腸一樣,想我替你蹚雷。”


    “都不重要了。”


    “我老家口口相傳一句話,多大嘴巴支多大鍋。你煮這鍋飯太大了,我怕把自己脹死。”


    先前那幾句話,已經將徐林心中的怒氣發泄得差不多一樣。


    他變得很平靜。


    “我拉過你兩次,第一次是讓你叫人上船玩,那件事你沒做。第二次就是如今,你還是不願意。”


    “羅平,我們很可能真沒有緣分啊。”


    徐林讓我拉人上船玩的時候,李如來,趙三先生的麻煩還沒完。


    天子又氣勢洶洶殺迴來,在鬆縣弄死李達。


    我是真沒有時間。


    至於這次,我們之間已經橫著太多誤會。


    最嚴重的就是,他讓我弄湘省那老板,背後的牽扯一點也沒跟我說。


    要不是文闖說,應該跟謝天雲請教一下。


    我跟謝天雲提起那個苗城,以我對徐林的信任,很可能辦事之前完全不會去想背後的深意。


    每當想起背後這麽大的牽扯,我都覺得後背發涼。


    這件事簡直將我和徐林之間的信任,打得支離破碎。


    “三哥,緣分這東西說不準,這件事我是真的不敢摻和。”


    “你知道劉寶吧,他和皇叔是最早跟我的人,到如今二十多歲了,他去年過年剛結婚。”


    “我不是光板板一個人,身後也有一群兄弟,兄弟們還有家庭,都在指著我吃飯。”


    “我不能明知道是個死,還帶著他們去送啊。”


    徐林對於我這番話不置可否。


    隻是看向被掀翻在地上的三國。


    嘴角浮現出一抹嘲弄的笑容。


    “你在看三國啊?”


    三國演義已經看完,現在看的是三國誌。


    不過沒什麽區別,既然徐林願意轉移話題,那我也不再繼續糾結。


    “人還是要多讀點書,最近隨便翻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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