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林走後,我給謝天雲去了一個電話。


    謝天雲沒有關心我身體怎麽樣,隻是十分鄭重的告訴我。


    這件事到此為止,當天晚上沒有殺得了趙三先生,以後就不要想了。


    事情的發展,遠超南城公安能夠處理的範圍。


    省和市公安口的人,已經全麵接管這件事,再有動靜就不是他謝天雲能夠幫我的了。


    天子也就是沒有流竄作案,不然早該有人來治他了。


    我小心翼翼詢問會不會有別的後果,特別是那麽多人看著文闖從裏麵走出來。


    謝天雲隻是迴了一句,“劉局長是馬上要退休的人了,他比你更加害怕麻煩。”


    窮山惡水不僅出刁民,還會出膽大包天的官吏。


    這讓我真正放下心來,開始安心養病。


    三十年前的西南冬天,很漫長。


    從農曆的十一月底就開始落雪,大多數時候都要下到隔年大年初十前後。


    不是一直下,隔幾天就有一場,雪這東西一刻不停,連著下超過五天,那就是災了。


    在天上開始飄雪的時候,還是沒有天子的消息。


    我不敢認為他已經死了。


    上次認為他走了,結果轉身一個迴馬槍,硬生生用扁擔敲死戴明。


    我和趙三先生都不在南城,但南城比以往都熱鬧。


    烏江上每天都有船來迴打撈,幸虧烏江是條大江。


    江水湍流兇險迅猛,大多數河段深超過二百米,1962年測量數據最深處超六百米。


    加上受到當時的打撈工具限製,不然這個力度,我都懷疑會把六七從下麵撈出來。


    一開始還和老林通電話,關注南城的情況。


    到了十一月月底,判官也能下地後,我也就懶得再去問了。


    都一個多月了,天子要麽還活著跑了,要麽都被魚蝦給啃得幹幹淨淨。


    其次則是我自身的麻煩。


    我左手無名指丟了。


    連根斷。


    原本我以為,這並不是什麽大事。


    畢竟之前我用無名指用得最多的地方,也就是調情的時候摳幾下。


    但等傷勢好後,我才覺得要命。


    少一根手指,影響了我整隻手的抓握,以及靈活。


    剛好的時候,我甚至拿一杯水,都要下意識的使勁,去專注才能夠抓住。


    稍不注意就會掉落在地上,摔了好幾個杯子後,才慢慢適應。


    其次則是日常一些小細節,如係鞋帶,扣扣子,拉拉鏈等等,都不適應。


    醫生說沒辦法,斷得太徹底了,一個關節沒有留下。


    要是隻斷一節指頭,都沒有這麽嚴重。


    隻能靠我以後慢慢適應。


    我這一次,給我留下了終生的印記。


    不需要看不需要疼,生活中無時無刻的小細節,都在提醒著我,無名指的缺失。


    這一根無名指,換了劉華整條手臂。


    行走在這條路上,我有這個心理準備。


    一日不迴頭,這無名指絕對不會是我掉的最後一個零件。


    所以除了一開始,因為不方便,掉落水杯,扣不上扣子,係不好鞋帶有些生氣發火外。


    後麵慢慢平靜下來,有意識讓自己跟個左撇子一般,讓左手去做更多的事情。


    消弭這種不便。


    臘月初八,臨近年關。


    俗話過了臘八就是年,黔州臘八吃粥的地方很少,隻是有這麽個節日。


    老林在這一天,給我來了一個電話。


    告訴我周申一,也就是老一的後事以及他家裏人是怎麽處理的。


    這個電話接得我很恍惚,我對老一的印象不深。


    兩年多前,他從故事會上買一大把仿真槍,結果在我的場子中,被當時跟著皇太極的趙振把槍搶過去,一槍打爆眼睛。


    直接引起了之後一連串的事情。


    判官綁了皇太極女人,挑趙振手筋。


    王大祥逼皇太極切下右手指頭,退出南城。


    宣告皇太極與我們正式分道揚鑣。


    出院後的他十分陰鬱,跟我說要和我混。


    那時候的周申一,並不是個拎著刀吃飯的社會人。


    隻是老林要忙,喊來打理場子的正經人。


    此後兩年多的時間中,他跟著我和王大祥辦了不少事。


    隻是不顯山不露水,我和文闖,劉寶和皇叔,李酉和判官,老林經常都在忙,沒有人關注到他。


    這個孤單的人,永遠留在了94年秋末冬初的深夜。


    直到老林在電話那邊叫了我好幾聲,我才迴過神來。


    “嗯,老一是你帶出來的人,盡量厚道點,不要讓人寒心。”


    老林在電話那邊答應一聲後,有些猶豫的說道。


    “老板,情況有點不對頭,你們先躲一段時間,暫時別迴來。”


    一時半會我確實沒有迴去的想法。


    李酉和文闖連下地都還做不到,我怎麽迴去。


    隻是他這句情況不對頭,讓我心猛地提起來。


    “怎麽迴事?”


    老林聲音有些沉悶,“昨天王秘書找我,劉局長提前退休,新來的局長很年輕,很有幹勁。”


    “而且謝老板要走的事,開始有風聲透出來,以前場麵上和我們交好的領導,現在態度很曖昧。”


    “像是在觀望一樣。”


    老林稱唿謝天雲都是稱唿為老板,很少說縣長或者書記。


    趙三先生背後也有和他利益捆綁,可按道理來說,趙三先生不該主動報官才對。


    因為我這邊同樣有人死。


    真要鬧個真相大白,那應該把我全抓了,挨個槍斃。


    也正因如此,在謝天雲和趙三先生背後人的共同努力下,把這些事算在天子他們頭上才那麽簡單。


    這不是有沒有人坐牢的問題。


    是牽扯到我,趙三先生,乃至於趙三先生背後和我背後所有人的事情。


    真要較真,我和趙三先生身上的事,隻會越說越多,被我們拉進去的人一個比一個大。


    隻有扣在天子他們頭上,這件事才能過去。


    才能符合謝天雲以及趙三先生背後那些人,雙方的利益。


    “老林,到底怎麽一迴事。”


    老林說得有些吞吞吐吐。


    正當我以為他又是囉嗦的老毛病犯了時。


    他忽的說道,“老板,我明天來市區和你說。”


    不等我迴話,老林先一步把電話掛斷。


    著急忙慌的樣子,讓我又擔心起來。


    第二天中午,老林趕來市區。


    還帶著一個人來,本以為是剛從外省趕迴來的皇叔或者劉寶。


    但那人掀開草帽,脫下明顯寬大許多的外套後。


    我猛地從床上跳下來。


    王大祥跟著老林一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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