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許仙林讓我坐到對麵去時,我心中閃過許多念頭。


    當時最好的處理辦法就是,按照許仙林的話做,今天看他這架勢,並不像像是來辦我的。


    最多就是羞辱我,讓我老老實實給他做狗。


    但在最後我還是做出了一個瘋狂的舉動,搶在許仙林之前發作。


    跟個瘋子一樣,直接對他叫板。


    這個舉動在我自己看來都瘋狂,許仙林比起我這個小二流子來說,跟一座大山沒有區別。


    褲襠頭扯根卵毛下來,都能套死我。


    我不敢和許仙林這個王八蛋虛以委蛇,就跟破鏡不能重圓一樣。


    即便我再委曲求全,今天不辦我,他那天心情不好,突然要整我幾下,我那時候可能一點防備都沒有。


    這是個瘋子又傻逼的舉動,徹底將我推到許仙林的對立麵。


    再無任何緩和的餘地。


    “好啊,好啊,好多年了,羅平,真的好多年沒人拿槍指著我過了。”


    “你硬是要得。”


    老黃眼神閃爍,雙眼不停在眨,似乎沒有料想到今天會發生這樣的局麵。


    王大祥嘴裏旱煙卷熄滅,半晌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我冷笑一聲,“許老板,大家都是人命一條,你今天太托大了。”


    “我相信換個時間,換個地點,你橫辦豎辦都辦得我直挺挺,動都動不得,但今天不行。”


    文闖剛才出去了,以我對文闖的了解,他肯定是去叫人。


    果然,在我拿出手槍不久,樓下就傳來一陣叫罵聲。


    我走到窗戶邊,將窗簾撩開,忍不住笑了一聲。


    “喲,許老板,你拿我當豬耍最後打發我幾輛小貨車,沒想到今天就用上了。”


    文闖帶著皇叔和劉寶等一群人,用那些小貨車將我許仙林開來的車堵住。


    宋毅明和趙振這兩個跟著王大祥和老黃來的人,在中間勸架。


    他抱著胳膊在站在一群人前麵抽煙,見到我後指了指許仙林帶來那群人。


    我猶豫了一下,輕輕搖頭,沒有讓他動。


    既然大家都叫我瘋子,那我就維持這個瘋子的形象。


    老黃默默站起身來,男人在做某個決定之前,大多都會抽根煙。


    老黃同樣如此,煙霧在他口鼻之前彌漫,遮擋住他這些時日來越發陰沉的臉。


    “羅平,事情不是你這樣做的,羅閻良是什麽人?他現在站台三先生和梁小波要打我們,你還要……”


    我站在窗戶邊,目光從樓下收迴來,拿著手槍在大腿一側輕輕拍擊。


    “皇太極,你這話說得像是我對不起你們一樣,我要是真和羅閻良勾勾搭搭。許仙林不敢說,你和大王現在還有命活?”


    我一向很少喊皇太極這個外號,皇太極也同樣很少喊我的名字。


    一些關係在不知不覺之間,已經轉變。


    許仙林沒有說話,他神情如往日一般倨傲,靜靜坐在椅子上,開始伸筷子夾菜。


    王大祥站起身上前來,我想在這一瞬間,他心中也有了決斷。


    “小癲,老黃,你們兩個不要鬧了。”


    老黃聞言默默坐迴到原位置上,我依舊沒有動,隻是點了一支煙。


    “大王,我們三個結拜不管當時是出於什麽目的,形勢所逼也好,還是你想要走出菜市場,做南城當道大哥也罷,即便沒有多少兄弟情義。”


    “但我自認我對得起你們兩個,你們辦事,我什麽時候沒有出力了?”


    旱煙不比紙煙,點燃放在嘴上一會不吸就會慢慢熄滅,王大祥打了好幾下火機都沒有打燃。


    有些煩悶的扔掉火機和旱煙,剛要張口說話,我擺擺手打斷了他。


    抬手指向許仙林,“這個雜種,拿我當豬耍,他是要我去死,你曉得不。”


    “我那天能活著從江縣迴來,完全是老天打瞌睡不收拾我。我曉得你們為難,你們不敢和他作對,我有要過你們幫我沒?”


    許仙林慢條斯理的放下筷子,從容不迫的點燃香煙,起身走到我跟前來。


    “所以呢,現在樓下都是你的人,你要怎麽樣?”


    “要辦我啊?”


    我唿吸一沉,拿槍的手一陣顫抖,最終咬了咬牙齒,沒有說話。


    王大祥再次從醬油袋子中拿出一張旱煙葉子,“許老板,這不是市區。”


    王大祥這句話出口,最不可置信的人是我,不曾想過他會在這時候說這句話。


    以他抬皇太極跟抬親兒子的態度,以及許仙林指頭縫中漏下來一點,都夠我們吃得五飽六飽,他站在老黃那一邊才對。


    皇太極輕輕叫他一聲。


    王大祥迴頭狠狠瞪他一眼。


    我忽的想起王大祥以前曾對我說過一句話,許仙林和我關係再是好,他也在市區,不在南城。


    同樣,反過來說就是我在南城,他許仙林也在市區。


    但不管出於什麽目的,此刻我很感激王大祥。


    如果真要在南城當中挑出一個能和許仙林掰一掰手腕的人,或許隻有王大祥這個十多年的坐地虎。


    當初辦六七,王大祥很快就打探清楚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自從不再販毒,開始運營客車站和撈沙船後,更是頻繁來往於市區和其他縣城,到處都有朋友一般。


    許仙林在此刻麵色變得十分難看,之前我對他發作,掏出槍來,他都隻是陰沉幾分,隻有這一刻,變得難看到了極點。


    “哦,看你這意思……”


    王大祥吐出一口煙,打斷了許仙林的話,態度變得十分不客氣。


    “許老板,羅平是喝過我血的兄弟,你今天非要調皮,我們就把你留下來。”


    “我王大祥又不是沒跑過路,被抓到也不過是給你賠命而已。”


    王大祥從來不是個拖泥帶水的人,在他點燃第二支旱煙的時候,心中有了決斷,也就不再猶豫。


    他朝窗口大喊一聲,“宋毅明,調人,幫文闖。”


    “我倒要看看,這南城縣是不是有些人婆娘賣批的地方,說來就來也就算了,還要我們舔著臉伺候他!”


    王大祥這一句話沒有把許仙林將住,反倒是把皇太極搞得不上不下。


    這個向來最會審時度勢,在梁博文和王大祥爭端當中,獲利最大的一人。


    這次不知不覺間走到了一個十分尷尬的位置。


    王大祥指了指包廂的門,“許老板,我曉得你是大人物,我們惹不起。”


    “但我們這些二流子,這麽多年腦殼栓在褲腰帶上拿命換碗飯吃,也不是用泥巴捏出來的假人。”


    “你現在就走,我不辦你。”


    許仙林一言不發,轉身便朝門外走去,不做任何停留。


    王大祥態度的轉變,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在許仙林走後,王大祥坐迴到之前的位置,朝我和老黃招了招手,示意我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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