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過很能打的人,皇叔,如來,天子乃至於幾年後的小波和文闖。


    他們都很能打,但我沒見過跟武林高手一樣的人物。


    混社會的二流子能打的,主要都是不怕打,刀子落在身上不曉得怕。


    有股子莽勁兒。


    混社會的武林高手,並不存在。


    五個人,五把刀,對麵赤手空拳他就是甄子丹也不敢調皮一下。


    上升到械鬥,特別是多人械鬥,身手是個扯卵談的東西。


    你反應再快,也躲不過刀子和棍子從四麵八方來。


    更何況我隻是有點瘋癲,並不是什麽武林高手。


    所以在六七喊出那句砍死我後,我砍出去的菜刀還沒收迴來,胳膊上就傳來一陣火熱。


    鮮血跟水龍頭壞了一樣,不停往下淌,瞬間染紅半個身體。


    就在一根鐵棍映入眼中,將要落在我鼻梁骨上時。


    文闖側著身子,用肩膀在半路截停這根鐵棒。


    揮舞到一半的鐵棒,力道並沒有多大,文闖哼都沒有哼一聲,隻是咬著牙,一殺豬刀剁在那人肩膀上。


    直接將他放翻。


    “老癲,莫要輕易開槍啊!”這種時候,文闖還有功夫再次囑咐我。


    這讓我將他一直說的不要開槍,放在心上。


    可惜,那天我還是開了槍。


    朝著他身上打去的不隻是那根鐵棒,還有兩把刀和一把羊角錘、


    手臂上的疼痛,沒有讓我害怕,反而讓我有種打紅眼的感覺。


    在那瞬間,我做出了自認為最好的決策。


    我沒有去管那兩把刀,而是猛衝一步,靠近拿著羊角錘那人。


    錘子這東西,古往今來都是大殺器。


    那兩把刀可能會讓文闖鮮血飛濺,但要是這朝著文闖後脖去羊角錘敲實在了,文闖就是不癱也得倒下。


    麵對這種數倍於我們人數的鬥毆中,倒下意味著就離死不遠。


    我張大嘴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驚叫怒吼了什麽,任憑背後又被砍了兩刀。


    一菜刀劈在那人臉上。


    這一刀力道不重,盡管我精神上能夠專注,但手上被砍了一刀,對我的肉體影響太大了。


    要是這一刀按照我預想的力道來,足夠把他臉分成兩半,而不是隻留下一條一指長的傷口。


    臉被砍了一刀,那人啊得一聲慘叫,一隻手捂著臉,另外一隻手拿著錘子亂舞。


    他不是狠角色,要是我那天砍的是如來那樣的殺才,我當時就死了。


    右手臂膀被砍的這一刀,讓我使不上多大力氣,所以他臉上那一刀,隻是看著嚇人。


    真有狠,不顧臉上的傷,兩錘子砸我太陽穴上。


    我就是兩條命都不夠死。


    我背後在剛才被砍了兩刀,這個空檔,又被鐵棍抽在肩膀,大腿上。


    身體的疼痛,讓我更加發狂,我認為我今天要死了。


    肯定得被這些雜種活活打死。


    就是死,老子也要拉個墊背的。


    我扭過頭去,麵對砍來的刀子,我從喉嚨中擠壓出一聲又像是痛到極致,又像是找到宣泄口一樣暢快的大吼。


    直接抓住一把砍來的殺豬刀,握住刀刃使勁將拿刀那人朝我這邊扯。


    刀刃從我掌心劃過,我甚至生出一種錯覺來,這刀子是貼著我手掌骨頭在劃拉。


    我已經感覺不到痛,因為痛到極致是麻木,大量腎上腺素分泌帶來的麻木和癲狂。


    對麵拿刀那人年紀不大,或許隻比十九歲的我大個一兩歲。


    我空手抓住他手裏的刀刃,手掌破開的鮮血,順著刀身血槽流在他手上去。


    他睜大眼睛,不知道是恐懼還是因為別的原因。


    他鬆開了自己手裏的刀,可惜鬆手太晚,人已經因為慣性到我麵前。


    我手裏菜刀落下,一刀砍在他肩膀上。


    隨後第二刀,第三刀。


    第四刀的時候,我鬆開左手捏住的刀刃,兩隻手握在一起,高舉重落。


    這一刀徹底把他砍軟下去,他就跟一條剛剛被釣上岸的活魚,被澆了一瓢熱油。


    一整個人都在不停打擺子,跟觸電了一般。


    我這第四刀砍得很深,他倒下的時候,我雙手握刀都沒能把刀拔出來。


    我本想一刀過喉,殺了他,給自己找個墊背。


    但這種情況下,我要是真去砍喉嚨,很可能一刀都砍不中他。


    在那人到底的瞬間,我腦子中傳來一陣悶響。


    就是從腦子中傳來,因為耳邊隻有嗡嗡嗡的耳鳴聲。


    有時候真應了那句老話,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那天六七的人帶的家夥有很多,如果是錘子,或者實心鐵棒,這一棍子抽在我腦殼上。


    我腦漿子都得飛出來。


    但偏偏抽中我的是根木棒,半個手腕粗細的木棒。


    應該是有人手裏原本帶的家夥脫手了,就在河邊撿了根木棒。


    雖然我腦漿子沒有飛出來,但我倒下了。


    一陣天旋地轉,我腦袋重重砸在地上。


    讓我好奇的是,居然沒有人上來繼續打我,繼續砍我。


    後來從文闖口中知道,當時我哆嗦都沒哆嗦一下,就那樣直挺挺的倒下,腦袋後麵開始冒血,莫說其他人,就是他都以為我被一棍子打死了。


    不過我自己知道,我當時沒有死也沒有昏。


    我甚至還很清醒一樣,看到離我不遠,同樣全身是血的梁博文。


    我甚至還看懂了他那眼神,那眼神中沒有焦急,沒有擔憂,有種十分奇怪,令人毛骨悚然的鼓勵和催促。


    我懂了。


    真的懂了。


    我染成西瓜冰棍一樣的右手,在肚臍眼前掏了好幾下,終於將槍掏出來。


    我的腦子比任何時候都懵,也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拿到槍後,我單手關保險,沒有去打其他人。


    而是直接朝著距離我五六步遠的六七,抬起手來。


    麵對黑洞洞的槍口,六七渾身一個哆嗦。


    我沒有說話,也沒有猶豫,直接扣動了扳機。


    哢噠。


    這是撞針空撞的聲音,不是槍響。


    在船上文闖將槍拿過去,退了子彈,即便我現在關閉保險,但還沒有上膛,所以沒能打出子彈。


    哪怕是空槍,都嚇得六七跳了起來,雙眼閉得死死的,但眼皮又在不停抽動。


    見到我沒上膛後,六七沒有猶豫半秒,轉身就跑。


    他跑其他人自然跟著他一起跑,火器早在一百多年前就讓遊牧民族都變得能歌善舞,更何況一群西南小鎮上的二流子。


    六七玩過槍,所以更加知道槍的可怕。


    我垂下手,用近乎被分成兩半的手掌,費半天力才滑動套筒上膛。


    “六七,你別跑,站著,看看老子是不是真日不死,殺不殺你。”


    我那天打完了一個彈匣的子彈。


    但沒有打中六七,也沒有打中任何人。


    在我上膛那小段時間中,六七那群人已經跑出去二十多米遠了。


    別說我手上有傷,別說我他們在跑。


    就是給我瞄著打,我也夠嗆能打中。


    如果有當過武警或者其他軍種退伍的朋友,應該十分清楚,即便是製造水平更高的72手槍,二十五米固定靶,別說多少環,上靶都有難度。


    ……


    我是個第六感很準的人,那天文闖跟我說了兩次不要隨意開槍。


    我也就真沒有隨意開槍。


    直到最後關頭,梁博文給我那個眼神,加上那一木棍打在腦子上。


    我才把槍拔了出來。


    要是我沒有聽文闖的話,在我沒受傷,腦子清醒的狀態下。


    六七不死也會有其他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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