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所說的後來的事,倒是與孟青所掌握的不差什麽。


    隻是,他話裏話外都在求饒,若隻是這些事,哪裏會心虛至此?


    想到這,孟青臉上浮出一抹冷意。


    “可還有其他?”


    李福避開孟青的目光,小聲說道。


    “小的……已然把知曉的和盤托出,求表小姐高抬貴手。”


    “牛二,他不夠誠實。”


    孟青沒有多言,隻是將目光看向牛二,吩咐道。


    牛二點點頭,便往隔壁走去。


    任憑李福在後麵如何喊叫,他也不曾挺住腳步。


    而孟青也不曾給他一個眼神,端著正好的茶水,開始小口喝。


    “啊!”


    不過片刻,隔壁便傳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便是孟青有心理準備,還是有些膽寒。


    而後,牛二從外邊大步走了進來,身上還有些許血跡,抬手便將一個東西丟在李福身前。


    一根鮮血淋漓的手指,就這樣闖入了李福的眼中。


    饒是孟青,這樣的畫麵也有些衝擊,叫她不自覺扶住了圈椅。


    青黛注意到了孟青的異常,悄悄走到她詢問可要緊。


    “為什麽,我都告訴你了,為什麽還要傷害我兒子!”


    李福此刻有些崩潰,他這麽些年的兢兢業業,也不過是圖兒子康健平安。


    “令郎為何遭此一難,身為其父,當真不知?”


    孟青在青黛的關心中,穩住心神,開口道。


    “我沒什麽耐心,左右手上有些東西,少你一人作證也不少……”


    “隻是,你們既知曉我了,便沒有將你放迴去通風報信的道理。”


    說完,孟青便起身裝作要走。


    而牛二也拿著刀,在一旁準備善後。


    李福這才意識到,這個表小姐已經不是李府後院那個唯唯諾諾的小女子。


    她心夠狠,能作出殺人滅口的事!


    “表小姐饒命,小的說,小的全說。”


    孟青聽著背後傳來的聲音,嘴角微微揚起,她賭贏了。


    夜色如水,寂靜而寒涼。


    可這也遠比不上,李福所言對她的衝擊。


    明明李昌安與孟母是親人,可最後插這一刀的,也是親人。


    這個世道,到底要怎麽樣才能好好活著。


    思及此,孟青不自覺攏了攏衣裳。


    “姑娘,可是冷了?”


    “青黛,你說李昌安這樣的人,要如何的結局,才不算便宜?”


    為了錢財權力,傷害至親的事情,青黛在邊疆跟著程寧就見過許多。


    聽到孟青問出來的時候,她既羨慕姑娘不曾見過黑暗;卻又心疼姑娘要麵對黑暗。


    緩緩張口。


    “百死不足。”


    “是啊,百死不足。”


    “百死不足。”


    孟青輕輕重複了一次又一次,好似在勸自己,又好似在下決心。


    就在主仆二人說話之際,誰都不曾注意到,前方站著一個挺拔的身影。


    還有幾步之遙,青黛率先反應過來,將孟青護在身後。


    “誰!”


    這樣緊張,叫孟青心跳都有些加快。


    “你這功夫,得練。”


    程雲凜原本是遠遠跟著這主仆二人的,可瞧著她們的警惕性著實太低。


    出民居不久,就被人給跟上了。


    這才想著現身,幹脆給宵小一些威懾力。


    當然,那跟上的人,此刻鎖風已經去處理了。


    “程大哥?”


    孟青聽到熟悉的聲音,加快腳步,向著程雲凜走去。


    不知為何,她此刻想要聽聽他的意見。


    於世俗而言,李昌安是她的舅舅,是對他有撫養之恩的人。


    若真的報仇,手段難免難以被人所理解。


    “抱歉,未得你的許可,便跟著你。”


    程雲凜想要在孟青問話的時候,看看秦家是否參與其中。


    除卻程秦兩家的舊怨,他也查到一些秦家在江南一帶,仗著權勢斂財之舉。


    這於國、於民都是蛀蟲。


    恰好孟家與秦家或有恩怨,所以他便想著聽聽……


    自己的行蹤全然被他人所掌握,於孟青而言,確實是一件有些生氣的事。


    但對方如此坦然,反而叫她不好再說什麽。


    “可否告知緣由?”


    “秦家在江南斂財,孟家之事或許隻是其中一件。”


    他給了自己一個理由,且十分正當,孟青也不再糾結。


    若真的還涉及到秦家,單憑一己之力,哪裏就能報仇呢,既然他在查,再好不過。


    “孟家的事,已有年頭。”


    但,孟家的事都擱了這麽久,他知曉秦家斂財,也不過是近期。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既有人提及,想來也不是一朝一夕。”


    他既如此說,孟青便不再糾結。


    隨後,將李福的供詞,遞了過去。


    程雲凜卻沒有接。


    孟青挑眉,滿是疑惑。


    程雲凜失笑道:“你莫不是覺得,這光亮能看得清?”


    孟青伸著的手,一時間有些尷尬。


    她沒想那麽多,怕自己言語有紕漏,想叫他自己看。


    隨後,便將供詞又收了迴來,開始將李福的供詞,仔細說與程雲凜聽。


    八年前?很巧。


    那個時候適逢邊疆動亂,急需軍餉。


    同年,第一批軍餉下來,數量卻少得可憐。


    自家父親屢次上書陳情,都不曾有動靜。


    且期間也有第二批、第三批陸陸續續下來,隻是數量著實少得可憐。


    但邊關情況實在不穩,也就沒有顧上迴京麵聖。


    約莫兩年後,被擱置的軍餉,便悉數被補齊,送了過來。


    那時,兵部是秦家人。


    後來,程雲凜還打聽過,那幾年國庫充盈,並未出現過財政虧空之事。


    京城這邊,也不曾接到求軍餉的折子。


    如此看來,這時間線未免也太巧了。


    孟青說完好一陣,都不曾聽到程雲凜說話。


    月光下,隻見他垂眸深思,好似想到了什麽關鍵,孟青也不好打擾。


    隻安安靜靜地同他往前走。


    兩人的影子若有似無,交纏在了一起,宛如他們而後的命運一般。


    “或許,孟家的事,不是那麽簡單。”


    快到花枝巷的時候,程雲凜開口,低沉而清冷的聲音傳入了孟青的耳中。


    孟青抬眸,想要問個仔細,可對方已然換了話題。


    “前兩日伯爵府的事,可需要我出麵為你作證?”


    “多謝,不用。”


    這樣明顯的迴避,孟青自然知曉他是不方便說,也不強人所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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