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奕確實已經查證了一些情況,但他鬧了點小別扭,不願意這件事是由千帆問出來的,他昧著良心說道:“暫時沒有。”


    千帆與素凝都流露失望,千奕瞟著素凝的神色,心想你若是信得過我,你就來親口問我,而不是通過千帆傳話。


    奈何,素凝何曾想到這些層麵去了?千奕對她而言距離感太強,她始終無法像麵對千帆那般,與千奕熱絡地相處。


    千帆逗留良久,便提出要素凝陪他迴去翡翠宮用午膳,千奕心頭不快,卻苦於找不到理由拒絕,唯有悶悶不樂地讓她去了。


    千帆自從迴來,已經多次向千奕提出要把素凝調派到他宮中。千奕一開始模棱兩可,不置可否,後來幹脆拿程姑姑做擋箭牌,讓他找程姑姑說去。而程姑姑,早已的了千奕的指令,她誑千帆道,而今素凝是琉璃宮中不可或缺的人才,少了她宮中得秩序大亂,因此拒絕了千帆的要求。甭管千帆提出拿誰來換,她就是不鬆口。


    千帆最後沒辦法,這才不得不死了這條心。不過,他隔三差五地就跑來琉璃宮串門,千帆擺明了醉翁之意不在酒,來此隻是為了接近素凝,於是迴迴來了都是粘著素凝。


    千奕心裏惱火,隻是悶騷如他,任憑誰都瞧不出他的情緒來。千奕不好明著阻撓千帆,便采用迂迴戰術,他算準千帆什麽時候來,便提前帶素凝外出,讓千帆撲空。


    千帆是個直性子的人,一時也沒發現他的用心不良。素凝就更察覺不了了,任憑她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到千奕是在拈酸吃醋。


    這天,夜裏下了一場小雪。素凝清早起來後,推開窗,隻見玉塵散林塘,飛雪滿庭舍。素凝內著薄棉小襖,披上一領竹青色銀絲素錦披風,因天上還落著雪霰子,她擎著油紙傘出門,在月季廳用過早膳後便來到翠林苑。


    瓊珂城裏的房間全都自帶中央空調,素凝從屋外進來,隻覺暖氣迎麵。她收起傘,解下鬥篷,走上三樓的房間。


    千奕已經起了床,他身穿素白中衣,散著頭發坐在床沿上,可能是因為變冷,他的神色顯得有點慵懶。


    素凝服侍著他梳洗和穿上衣袍,而今伺候千奕的貼身侍女隻剩素凝一人,隻因千奕不願將這份工作假手於人。


    千奕坐在鏡前,素凝正拿著梳子為他細心地疏離著一頭潑墨般的烏絲。千奕淡然開口道:


    “我待會要去‘瓊英庭’作畫,你準備一下。”


    瓊英庭內栽滿紅梅,雪天賞梅,不失為一件風雅之事。素凝應了是,隨後便替千奕收拾好紙筆畫具等物。


    瓊英庭裏,梅蕊半露初凝粉,芳幽凜冽沁心寒。院內建了一座用以賞梅的六角琉璃瓦涼亭,千奕在廳內設好畫案,素凝將三尺長的宣紙鋪好,以鎮紙壓好,再擺設好筆墨塗料等,便退至一旁。


    千奕對著滿園淩寒獨立的紅梅,以大號紫毫深潤濃墨,勾出梅幹與主枝,他下筆蒼勁有力,一氣嗬成;後蘸朱砂、曙紅,點出花朵,後以小羊豪調胭脂黑墨,勾出花蕊;最後,以小號狼毫點上斑斑素雪。


    千奕作畫時如行雲流水,揮灑自如,灼烈的紅,穩沉的黑,灑脫的白,構成一幅濃麗明雅的小寫意《紅梅傲雪》。


    素凝無甚繪畫天分,因而很羨慕會畫畫的人。千奕見她兩眼發亮,目不轉睛地望著那幅畫,他冒出一句:


    “你要畫一下嗎?”


    素凝一驚,未及細想便搖頭,道:“謝公子,奴婢隻是……”


    千奕打斷道:“我教你。”


    素凝更是驚詫了,千奕不等她迴答,徑自換下另一張紙,他執起畫筆,舔滿了墨,遞給素凝。


    素凝不得不接,她雙手接下,低聲道:“有勞公子了……”


    素凝對自己的畫技著實沒多少信心,要在畫技非凡的人麵前作畫,壓力便更大了。她抿著唇,硬著頭皮執起畫筆。


    畫國畫腕力很重要,素凝力氣夠大,隻是苦於不知如何下筆,筆尖頓在畫紙上方,久久不得落下。千奕並沒有站在一旁看她出糗,他繞到素凝背後,手掌握住了她的素手。


    素凝渾身一顫,千奕若無其事地以溫熱厚實的掌心包裹著她的柔夷,帶動著她落筆,勾出了一道水墨虯枝。


    千奕繼續擎著她的手,帶著她畫出橫生的分枝。兩人前胸貼後背,親密無間地摟在一起,千奕身上淡雅宜人的蘇合香籠罩著素凝,唿出的熱氣地拂過她的額角,暖暖地癢癢地,素凝全然不知道自己畫了什麽,被他握住的手都緊張得發僵了,臉頰更像是洇上了一層薄胭脂,鋪在白膩如凝脂的臉蛋上,猶如芙蓉映雪。


    千奕在她耳畔柔聲道:“手別發抖……拿穩一點……”


    “是……”素凝迴答著,連聲音裏也全是顫抖。她雖被千帆摟抱過幾迴,但都是帶著點小打小鬧的性質。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她都未曾試過與男子以這般曖昧的姿勢相處。


    特別是對象還是素來待人冷漠的千奕,素凝不敢曲解他的用意,隻當他是以長輩的身份在教導她。


    院子裏卷過一陣微風,吹散了凝在枝頭花間的雪沫,如扯棉飛絮。


    秋兒站在月洞門外,手裏端著烏漆描金托盤,托盤上是燙好的鬆花酒。她巍然不動地站著,宛若化成了一座冰雕。


    她盯著亭子內的二人,露出的眼神天凝地閉,風曆霜飛,似乎要將人給凍結了……


    -----


    而今千奕不放素凝去翡翠宮陪千帆用午膳,千帆幹脆老著臉皮跑來琉璃宮蹭飯了。千奕心知這總比讓素凝與他單獨相對的好,也就任著他了。


    不過,素凝在琉璃宮的身份畢竟是侍女,不好與他們同席用膳,任憑千帆軟磨硬泡都不肯與他們同坐,她迴迴都是站在一側伺候。


    這天,午膳時千帆提起道:“師兄,下個月是不是要到你宮中商討‘大比武’的事宜?”


    千奕道:“是的,師父正在閉關,他讓我主持大比武。”


    千帆見素凝留神聽著,他笑一笑,問道:“素凝,你也可以參加大比武吧?”


    素凝記得來當侍女前,千惠跟她說過,她依舊能保留弟子的身份,除了日常的修行,大比武這類聚會她也是有資格參與的。


    素凝點頭:“千惠師父說我可以參加……”


    “那便好了。”千帆不知想起何事,末了又道:“屆時,你也一塊來吧。”


    素凝懵懵懂懂地,不知道他說的“一塊來”是來做什麽。


    千奕知道她心中疑惑,他呷了一口蜂蜜茶,輕道:“下個月十七,諸位師兄師姐會到琉璃宮的‘綠萼堂’進行集議,商討明年弟子大比武的事宜。列席者除了七位大弟子,還會自入門弟子中挑選資質優異者參與。”


    素凝還在琢磨著他的話,千帆再次邀約:“素凝,你也一起來吧。”


    素凝微微怔住,然後謹慎地問:“我可以一起去嗎……”


    “當然可以啊。”千帆一副理所應當的口吻。


    “可是……”素凝自卑起來:“以我的資質,怕未夠格參與……”


    “你的資質還不夠好嗎?”千帆反問:“初層五等已經是弟子裏最高的修為了。”


    素凝被他這麽一說,馬上大受鼓舞,她唇邊漾起一縷盈盈的清淺笑意。這恐怕便是美人一笑傾城了,再笑傾國了,千奕與千帆瞬間就看呆了,隻是二人一個內斂一個外露。


    外露的千帆隨即握住素凝的小手,千奕見狀,嘴角抽搐了一下,並未發作。


    千帆帶點壞心眼地問素凝:“他們之前這般看低你,你想不想把他們嚇一跳?”


    素凝不解:“嚇一跳?”


    千奕也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瞅著他,千帆嘻嘻壞笑,說了一段話——


    一個月後,琉璃宮綠萼堂內。


    主位上擺設兩張紫檀福壽太師椅,牆上掛著一幅巨大的“萬壑秋風圖”,左右掛有對聯,曰:竹深留客處,荷淨納涼時。


    底下兩旁設兩溜共八張如意雲頭紋圈椅,以高腳方幾分隔。


    程姑姑領著數名侍女和道童,分兩批侍立兩側,千奕與千帆是最早到的,兩人坐於臨近主位左側的位置,正品著香茗閑聊。


    素凝身著由“如意天羽衣”化成的雲白軟綢闊袖滾迴字紋曲裾,她頭梳垂掛髻,發髻之間安插一把鎏銀牡丹鸞鳥紋發釵,乖巧恭順地站在千奕身後。


    客人們陸續入內,侍從們紛紛欠身請安,千奕與千帆也起立迎候。其中,千惠與千廣率領了一眾經過精挑細揀的弟子參與。弟子共有十男三女,大都是之前在瀑布上修煉時能上岸的人。


    弟子們皆身穿道袍,頭戴道簪。能有幸出席聚議的全是庚午級以上的弟子,道簪全為素銀或素金。


    弟子們見了素凝都有點意外,特別是與素凝較為熟稔的夏侯逸、任飛和葛萍,他們都衝素凝友善地頷首微笑,素凝也迴以笑容。


    素凝今日的打扮清麗脫俗,夏侯逸的視線在她臉上流連片刻,青澀的俊臉竟浮上一層薄薄的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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