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完兩輪後,千廣開始給他們製造幹擾,先是打下旁邊樹上的一隻蜂窩向他們扔去,無數蜜蜂提著毒針嗡嗡嗡地向弟子們紮去。若是有哪位弟子為了閃躲而晃動身形,千廣便會用一柄九寸六分長的烏木戒尺朝他的後背狠狠拍下去。不躲吧,就會被蟄出紅疙瘩來,著實苦不堪言。


    像夏侯逸和織雲這類靈力修為高的弟子,會使用靈力護體,進而免受毒蜂的侵擾。


    等毒蜂散開後,千廣又將掛在兩邊的竹竿放出,那些竹竿的末端削得鋒利無比,如刀刃般能將人戳得腸穿肚爛,竹竿向弟子們刺來,這迴弟子們倒是可以閃躲,隻是一麵閃一麵還得繼續打出拳法,若是誰因為躲避而忘了打拳,千廣便會射出石頭將他擊落下來。


    素凝邊看邊替他們吃痛,她暗想,如此艱苦的修行,若是自己也參與其中,不知能否熬得過來。


    千奕一聲不響地陪她看著,底下的弟子們練得精疲力竭半死不活地,千廣和千惠這才帶領他們迴到城裏。


    千奕隨後也與素凝迴到琉璃宮內,素凝腦海中不斷迴想著方才看到的拳法套路,她想著等到晚上,自己也得自習一下這些拳法才行。


    千奕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意似的,他問道:“那套太極拳法,你想學嗎?”


    素凝被他問得一陣麵紅耳熱,總感覺自己什麽都瞞不過他。她老實地承認:“是的……公子,我想學……”


    千奕丟出一句:“用過晚膳後,換一套練功的衣裳過來找我。”


    素凝沒來得及迴答,他已經徑自走遠了。素凝站在遠處細想一番,好不容易才迴過味兒來。


    難道,千奕要教她打拳嗎?素凝驚喜不已。


    到了晚上,素凝依言穿上自己的白色道袍,梳好發髻,以黃楊木發簪安插,她來到翠林苑。


    池中的月光水仙在夜色中散發出幽幽的藍光和清香,素凝站在院子內,正不知道上哪去尋千奕,頭頂上傳來聲響:


    “上來。”


    素凝抬首,千奕站在三樓的觀星台上,月華清輝之下,他一襲飄逸白袍,衣袂翩翩,倚欄臨風而立。


    素凝以舞空術飛躍上去。千奕指著腳邊幾隻負重沙袋,說道:


    “綁在你的手腳上。”


    素凝聽話地在小腿和手臂上綁上沙袋,那沙袋合計有三十斤重,差不多等於背了個五歲的孩童在身上。


    這點重量素凝還能承受,千奕也知道她力氣大,他伸出手指輕輕一點,施加了法術。素凝身上的沙袋陡然加重一倍,她一時不適應,險些沒站穩。


    素凝連忙穩住腳步,千奕在她前方站好,雙腳紮穩馬步,便兀自打起了太極拳。素凝隨即跟隨著他的動作練習,但見他身如桅杆腳如船,伸縮如鞭勢如瀾。揮掌如遊魚戲水,出手似彈灰拋錘。狡捷過流星,勇剽若豹螭。


    千奕的拳法打得比千惠更為嫻熟,剛柔相濟,虛實結合。素凝如形影相隨,緊跟著他的步伐,出掌,勾拳,抱球,雲手,蹬腳。但畢竟身上負重,她練了幾迴,便漸漸有點力不從心。


    就在她的動作出現遲滯的一刹那,素凝的後背猛然挨了重重一擊——啪!仿佛是戒尺抽打在身上的感覺。


    不知是何人在背後打她,素凝渾身打了個激靈,她不敢扭身去看,隻得繼續跟隨著千奕練拳。


    單調乏味的動作重複著,素凝額上和背上皆沁出了一層薄汗,隻感覺手腳上的沙袋越發沉重,幾乎抬不起來。


    素凝想到白天時看到同門們修煉的情景,與他們所受的磨難比起來,自己此刻著實算不上什麽。她咬緊牙關,奈何動作還是不可避免地變得遲鈍了。


    這時,她的後背上又吃了一擊,這迴素凝正好與方才換了個方向,她也總算是看清是“何人”在打她——千奕的影子在月色下拉得長長的,他的影子卻沒有跟隨他本人移動,而是拿著戒尺立在素凝身後,隻要素凝的動作跟不上,影子就會抽打她。


    此乃“影分身術”,將自己的影子分離成實體,既可迷惑敵人,又可執行一些實體無法進行的任務。


    別看千奕平日裏恬淡漠然。實質上他是個很嚴厲古板的人,那代表了他意識的影分身,抽打素凝的時候絲毫不留情麵,下手狠辣。


    素凝不敢有怨言,她認為自己能得到千奕親自指點,實乃三生有幸,而今千奕對她,比起千廣那些毒蜂、竹子的招數,已經算很客氣了。


    素凝隨後又因為動作遲緩而挨了幾下尺子,直練到臨近子夜,千奕才讓她迴去。素凝卸下沙袋後,累得手腳打顫,嬌顏通紅,衣服也被汗水濕透了。


    千奕看在眼內,還是有點心疼的,不過,所謂嚴師出高徒,這一切都是為了磨練她,他是不會因為憐惜她而手軟的。


    素凝與千奕告辭,迴到房間裏簡單梳洗過後,倒頭便睡著了。因身子骨結實,她隔天起來也沒有腰酸背痛或筋酥骨軟,依舊精神抖擻地去當差。


    於是,從這日起,素凝白天是千奕的侍女,伺候他吃飯穿衣;晚上則是他的徒弟,跟著他習武練功。


    素凝把拳法練熟後,千奕又教會她使用“單劍”和“雙鐧”,並加重了沙袋的重量,後來除了手腳,連腰上也得係上十斤重的沙袋。有時候他還會帶著素凝,乘著夜色到城外修煉,他會將她帶到一些環境惡劣的地方,譬如釘著木樁的幽深水潭,或者是長滿荊棘的樹林,還有鍾乳石懸頂的山洞,以及之前那道水流湍急瀑布,都是素凝修煉的場所。


    疾風知勁草,素凝勤勉好學,刻苦耐勞,無論是多辛苦的修行都咬牙熬過。不過她畢竟不是鐵打的身子,時不時還是會負傷,她百折不撓,根本不將這些小傷放在心上,念個“歸元咒”便將傷口治好了。


    烏飛兔走,白駒過隙,一轉眼又過去了三年。千帆外出已有五年多,他用“傳音石”告訴素凝,他已經到了魔界,再過兩年左右便可以迴來了。


    素凝很替他高興,她無意中向千奕提起千帆快要迴來的事,對方隻是反映淡漠地“哦”了一聲。素凝後來心想自己怕是多此一舉了,千奕與千帆是師兄弟,對方的行蹤千奕必定了如指掌。


    她不知道,千奕是因為想到千帆一旦迴來,就會提出將素凝換到翡翠宮去,他是為了此事而不痛快呢。他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將素凝看作了自己的私有物。


    一夕輕雷落萬絲,霽光浮瓦碧參差。煙雨霏霏,山色空朦,杏花零落,草潤如酥。


    瓊珂城迎來了短暫的雨季,瓊珂城大部分時間皆是春光明媚,但恐怕是為了萬物生長,一年中也會有半個月的雨季,偶爾還會下點小雪,隻是出現的幾率很低,素凝來此快七十年了,隻遇上五次下雪天。


    下雨天別有一股詩意的景致,一大早,素凝因昨日習武到深夜,迴到房中又打坐煉氣,因而起得比平日稍晚了點。她梳洗更衣後,打起一把清綢油傘,迎著沙沙的小雨,提著裙擺匆匆忙忙地來到翠林苑。


    她收傘迴到屋內,正在一樓掃舍的珊兒告訴她:“凝兒,公子讓你到後院找他。”


    素凝不知千奕竟這般早起,她謝過珊兒後,快步走到後院。


    後院池塘邊上,千奕正擎傘佇立一旁,而秋兒,則是站在屋前的滴水簷下守著他。見素凝來了,秋兒向她投去冷冷的一瞥。


    那邊的千奕也看到了素凝,他朝她招了招手,素凝便打傘走過去。


    秋兒見千奕讓素凝收起傘,與他共撐一把傘,兩人還親熱地挨在一起說話,她銀牙暗咬,眼內不斷閃爍著嫉恨之色。


    千奕指著池麵上的無根雪芙蕖,問素凝:“你看這雪芙蕖,是否變大了許多?”


    素凝望著飄在圈圈漣漪上的雪芙蕖,花瓣在雨水的洗刷下更顯瑩潤剔透,仿佛是用上等的水晶雕琢而成一般。那花盞果然比往日還要大上一圈,她頷首:“是啊,昨日還沒這般大的……”


    千奕說道:“前些天夜裏起霧,我出來查看時,也發現雪芙蕖變大了,隻是霧氣散盡後,又縮小了一些。”


    素凝好奇地問:“這是為何呢……?”


    千奕又道:“我打算將其中一盞帶迴屋內,看看它是否會有變化。”


    素凝一點即通,隨後便道:“好的,弟子這就將玻璃罐取來。”她說完驚覺失言,又慌忙改口:


    “奴婢這就拿來……”


    素凝而今跟著千奕修煉時自稱為“弟子”,白日時則是“奴婢”,有時候她自己也搞混了,一不小心便轉換不過來。


    千奕沒在意這些,隻是道:“不必。”


    他對屋簷下的秋兒說道:“秋兒,把書房裏的青花瓷畫缸取來。”


    “是,公子。”秋兒福了一福,往二樓書房去了。


    千奕與素凝站在池邊,素凝不敢太靠近他,悄悄與他拉開了半掌寬的距離,以至於自己半邊肩膀露在雨下。千奕自是察覺了,他不動聲色地把傘向她那邊移去,這迴輪到他的肩膀被打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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