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洗更衣畢,千奕站起身來,秋兒問道:“公子,您是要先用早膳嗎?”


    千奕淡然道:“不用早膳了。”


    靈力修煉到高層者,已無需進食,不過他們到底是凡胎練就,像千帆那樣,還是會喜歡吃五穀雜糧。千奕比起千帆,多了不少仙氣,倒少了點人味兒。


    “是。”秋兒便領著素凝與珊兒退下。


    素凝接下來的要務便是打掃屋舍,瓊珂城裏幾乎沒有灰塵,隻需稍稍拂塵拭灰,地麵也是略微清掃一下既可。


    屋內三人分工不一,素凝負責打掃一樓的廳室,外加照料養在屋內的盆栽;珊兒負責打掃二樓和熏香,秋兒負責三樓千奕的臥房以及茶水。另有一些瑣碎的雜務再由三人均攤。


    千奕平日裏最常去的地方便是花棚,與庭院,給花草植物鬆土施肥,偶爾留在屋裏,他一般都會待在二樓的書齋裏,或焚香煮茶,或撫琴弄簫,或揮毫潑墨,或打坐練氣,過的是文人雅士的情趣日子。


    一日,素凝正在一樓屋內掃地,千奕驀地走來,對她道:


    “我要到城外去,你隨我來。”


    “是,公子。”素凝困惑地跟著他走到外頭,千奕又道:


    “站在我身後。”


    素凝剛在他身後站穩,就見千奕身上金光大盛,她閉了閉眼,重新睜開眼後,發現自己已經來到城外的山崗上。


    千奕與千帆這一招,大概便是類似瞬間轉移,移動起來比素凝使用舞空術快多了。她身前的千奕,也不提醒她,抬腳便走,素凝忙不迭亦步亦趨地跟上。


    二人來到一處空曠的泥地,千奕沒有說要幹什麽,素凝也不好開口問。但見他從袖袋中取出“乾菱八卦鏡”,千奕對鏡子說道:


    “把籮筐和用具拿出來。”


    鏡子內發出一道穩重的男子聲音:“是,主人。”


    緊接著,流光溢彩的鏡麵上升起一隻竹筐,外加一個素布袋子。


    竹筐裏裝著被連根挖起的各式雜草,布袋子裏則是鐵鍬、鐵鏟、掃帚等用具,外加兩罐“冰玉散”,素凝見狀,好歹明白過來了。


    千奕怕是要在這片空地上種下雜草,好讓它們繼續生長,直至壽終。


    如她所料,接下來千奕便給她分配了工作,兩人分頭行事,將那一大筐雜草種下。種完草後,千奕將所有用具收迴八卦鏡內。


    他沒說要迴去,而是在山林間閑庭信步,素凝恭順地跟在他後頭。


    山裏長林豐草,百花齊放,萬木崢嶸,蘿薜倒垂。地上是厚實的青草地毯,為了避免踩傷小草,千奕在林子裏慢悠悠地飄著,素凝也用舞空術飄在後頭。


    千奕卻並非漫無目的,素凝見他不住地查看四周,似乎在尋找著什麽。從山腰飄到山腳,千奕不時飛到樹旁,撫摸著樹幹細看一番,又抬頭望了望繁茂的枝葉,卻每迴總是默默地走開。


    素凝發現他要找的應該是蠟子樹,然而,不知為何沒找到心中所要的。


    素凝終於還是沒忍住,冒昧地開口問道:“公子,請問您要找什麽樹嗎?”


    千奕未看她,隻是眺望前方,淡淡然地說道:“我去天界前,在這附近種下了一株烏桕(蠟子樹別名),不知而今是否還再生長。”


    千奕去天界有一百餘年了,山上風光已煥然一新,難怪不好輕易找到那株他親手種的樹。


    素凝聽他雖口中說得平淡,料想他也是找得著急,不然也不會陀螺兒似的在這頭兜兜轉轉。


    素凝便自作主張,向路旁遇見的鳥兒雀兒、兔兒獐兒打聽那蠟子樹的下落。瓊珂洞乃是個妙地,動物有靈性,壽命也比外頭的長,輕易都能活個上百年。


    千奕繼續往前,飛了一段路後發現素凝並未跟上,他深知她向來本分,絕不會有莽撞之舉,眼下怕是不知被何事絆住了。他便停下來候著,未過多久,素凝便急匆匆地趕了上來。


    “公子,奴婢打聽到了。”素凝道:“您種下的烏桕就在後頭。”


    她是向誰打聽了?千奕心中略略生疑,卻還是跟著素凝折迴。素凝邊飛又邊向路旁吃草的麋鹿求證詢問,千奕這才明白過來,這小丫頭原懂得動物之語。


    少頃後,二人來到一處蓊鬱蔥蘢的山坳,果真找到了千奕種下的蠟子樹。那棵樹經過百來年的生長,樹幹已有二人合抱之粗,千奕仔細查看了蠟子樹,先是在樹下摸著樹幹饒了兩匝,又縱起禦空術躍至樹頂。千奕見它枝繁葉茂,欣欣向榮,也便放心了。


    他從樹上降落下來,沒再多言,領著素凝迴到瓊珂城去。二人在翠林苑落地後,千奕又道:


    “你稍後過來伺候午膳。”


    素凝愣了一下,旋即唯唯諾諾應道:“是,公子。”


    千奕得到她迴應後,抬腳便走了。素凝不解其意,千奕的膳食茶水向來是秋兒負責的,對方今日卻一反常態,讓她來伺候午膳,不知是出於何因。


    她雖心頭疑惑,卻也不敢耽誤,當即到盥洗室打了水,淨手剔甲,整理儀容。須臾後,素凝來到膳廳,膳房的侍女已經捧了食盒過來。


    素凝這是頭一迴伺候午膳,先前也沒有人教過她規矩。過去她與千帆共膳,都是侍女將膳食擺好,坐下享用便可,而今麵對千奕的午膳,她頓時有種一籌莫展的彷徨感。


    她進去沒多久,千奕便也來了,他換了一套居家的茶白色道袍,顯得飄然若仙,俊逸出塵。


    千奕在圓桌旁落座,為免讓他久等,素凝唯有硬著頭皮上了,她將食盒裏的膳食端出來。


    那些膳食是蜂蜜金棗、翠玉豆糕、香酥桃條和蓮子碧藕湯,皆以定窯白瓷餐具盛著。麵對這些精致的糕點,素凝也不知道如何擺放,隻是依著千帆吃飯的習慣來布置。她擺完飯食又將碗箸陳好,便低垂著頭站到一邊去。


    幸而千奕也不是好講規矩的人,他拿起玳瑁箸,不言不語地吃著,一頓午膳就這麽無驚無險地過去了。


    千奕也有自己的想法,他自打上迴得知“月光水仙”是素凝出主意救活的,卻被秋兒搶了功勞,而素凝的反應是不爭不鬧,淡然處之。於是千奕便開始對她另眼相待,加上千帆對素凝這般親熱,也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也想知道,素凝到底是什麽樣的女孩,能讓千帆這般執著。


    千帆在對待女子的態度上與他並無二樣,他們師兄弟都活了幾萬年了,早就看慣了形形**的人,卻從未遇過素凝這般奇特的女子。


    素凝表麵看來軟弱怕事,骨子裏卻堅韌不催,再有她的善良隱忍,溫良恭儉,在素凝身上,他看到了“寵辱不驚,閑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漫隨天外雲卷雲舒”的道家精神。她還這般年幼,卻有如此境界。


    這般美好的女子,不經意間便勾起了他的好感,加上素凝百伶百俐,能力過人,於是他很自然地便想將她留在自己的身旁。


    從這天起,素凝便稀裏糊塗地成了千奕的貼身侍女,千奕幾乎上哪兒都帶著她,無論是出城栽花種草,還是在宮中習字繪畫,素凝都得在一旁伺候。


    千奕不愛使用城內那種可自動著色的神奇畫筆,他喜歡如同凡夫俗子那般,采用普通的毛筆和墨硯,因而素凝便得侍立一旁為他滌硯磨墨。再到後來,千奕連更衣梳頭等事務都要她來做。


    對於這樣的殊榮,素凝卻有點消受不起,這些本來都是秋兒的差事,自從素凝“搶”了她的事務後,秋兒每迴遇到素凝,便再也沒有好臉色給她看過,總是隱含著幽幽的怨恨之意。她甚至還透過珊兒的嘴來敲打素凝,直指素凝必定是在千奕麵前討巧賣乖,搬弄是非,才把她給擠了下來。


    素凝嚐試過向她解釋,表示自己對於千奕的安排並不知情,並表示很願意將差事交還予她。素凝百般解釋,換來的隻是秋兒的冷笑。


    秋兒自己也是始料未及,她當初在程姑姑麵前挑唆,說冰兒和素凝不好好完成打理庭院的差事,暗示素凝而今靈力強,最好要物盡其用,讓她去幹一些更重要的事務。不想程姑姑卻將素凝安排到了千奕身邊,秋兒一開頭也沒想過這會對自己形成威脅,畢竟她在千奕身邊伺候了有數千年,辦事向來殷勤精細,地位可不是一般人輕易能撼動的。


    哪知道,千奕一聲不響地就將原本屬於她的差事全交給了素凝,並且還與素凝形影不離地,過去千奕出城或寫字作畫,可從來沒讓她在旁邊伺候過。


    秋兒本欲透過此計,避免讓小梅重迴琉璃宮,未想到竟留下了更大的禍患,她真是悔得腸子都青了。


    而冰兒,在得知秋兒“失寵”後,卻表示大快人心,她還慫恿素凝要努力討得千奕的歡心,將來好替她出一口惡氣。


    素凝表示自己絲毫不願意卷入這些爭功邀寵的是非裏去,她隻想好好完成自己的差事,閑暇時修煉靈力,待一百五十年期滿後下山,為塗山出一份力。


    不過,不得不承認,跟在千奕的身邊,確實讓她獲益良多,這些益處,將在後麵慢慢體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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