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軍既去,裴果一把拭去額頭上密布的汗珠,長長喘出一口氣來。宇文泰也是拍著心口,連唿“好險”。


    兄弟連心,裴果可犯不著為抽打宇文泰一事還要出言道歉。此刻情勢實在緊急,裴果顧不得多說甚,一伸手扯過了黃驄馬,急叫道:“黑獺!快快上馬!你先走!”


    宇文泰神色大變,虎了臉道:“果子你這是什麽話?這是你的坐騎,要麽我兩個一起,要麽。。。你自個走!”


    “我懶得與你廢話!”裴果作氣急敗壞之狀,陡然就探出了兩手,環臂將宇文泰緊緊箍住,使之不能動彈,再一用力時,就待把宇文泰給推上了馬。


    宇文泰掙紮不已,嘴裏更怒吼不絕:“混蛋!你個死果子,連我的話都不聽了麽?”


    宇文泰雖也勇武,力氣卻實在比不得裴果這等不世猛將,一時掙脫不出,情急之下,就待飛起一腳,直接把馬兒給踢開。便在這時,耳畔傳來裴果幽幽沉聲:“黑獺莫要自誤!天下可以沒有我裴果,卻不能沒有你宇文大丞相嗬!”


    宇文泰渾身一震,瞬間虛脫了下來,便有滾滾熱淚流過麵頰:“果子。。。你。。。”


    。。。。。。


    黃驄馬載著宇文泰,已然遠去無蹤。想來以此馬之神駿,隻負宇文泰一人,又有濃霧為障,當能逃出重圍。


    場中便餘裴果孤身一人,於迷朦大霧裏踽踽步行。瞧來蕭瑟,可他的心中反倒大為安定,杳無半分懼意。


    這時他腰間挎著雙刀,手持一把勁弓,背負一壺滿裝的箭袋。這些皆是他從黃驄馬上取下來的平日裏用慣了的兵器,若見東賊追來,少不得要教他等吃上一壺!


    一路而行,裴果不再避讓,反是朝著那殺喊聲處而去,當下便撞著好幾處戰局。


    裴果箭無虛發,連著射死七八個東軍士卒,幾次下來,這便救出好幾夥西軍將士,當下匯成一處,居然也得三十來號人,於此亂局之中,儼然就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實力。


    。。。。。。


    且行且南,期間又趕跑了一兩股東軍小隊,估摸著。。。也該殺出重圍了罷。


    可惜,世間事,不如意者十之九八。


    正前方一陣兵刃交擊聲傳來,大夥兒才自一驚,就見霧氣退避之處,數不清的東軍甲士現出身形來,齜牙咧嘴間,已是將裴果等一眾團團圍住!


    東軍裏打頭一個將校,也不知甚麽來頭,卻是恰好認得裴果,這時睜目一看,登時大叫起來:“哎呀呀,這是大賊裴果嗬!此賊在西賊之中僅次於宇文黑賊,若得擒之,少不得拜將封侯,賞萬金!”


    話音剛落,紅了眼的東軍們已是嗷嗷怪叫著衝了過來---顯然擒住裴果的誘惑太大,誰都想分上一杯羹。


    三十餘個西軍將士神情肅穆,自發圍成了一圈,將裴果籠在當中。裴果熱淚盈眶,當下站定身形,抱弓在手,搭箭其上。。。


    四麵八方皆見東軍湧來,個個神情兇惡,人人刀利矛銳。三十來個西軍將士無不冷汗直流,然而心中雖苦,卻沒一人哭嚎投降,站定了隻待一搏而死。


    東軍已近,四十步。。。三十步。。。二十步。。。


    “著!”一聲斷喝,裴果本是麵對南頭,這時卻驟然一個大轉身,朝著北頭引弦放箭,當麵一個東軍將領應聲而倒。


    裴果左手持弓,穩若泰山,右手則快如疾風,不停自箭袋中抽箭、掛箭、放箭。。。於是那羽箭便似霹靂急電,一支緊隨一支,“劈劈啪啪”隻是沒個停。


    裴果連珠箭既出,例無虛發,但聽得北頭慘叫聲不絕於耳,當先十來個東軍全為射倒。餘者魂飛魄散,發一聲喊,一起往兩頭逃散,頓時露出大大一個空檔來。


    當是時,裴果吼聲如雷:“你們先走!我擋著!”原來方才他凝神四觀,早是看出東軍雖作四麵包圍,實則集重兵於南頭,東西北三側特別是北頭尤顯稀疏。當下他計上心來,裝作要向南頭放箭,卻突施殺手改攻北頭,一波連珠箭射將出去,頓然將北頭的包圍圈給生生砸開!


    西軍將士目瞪口呆,還作猶豫時,就見裴果虎吼一聲,拋開弓箭,自腰間拔出雙刀,頭也不迴已是奔著南頭衝殺了過去。。。


    三十幾個人人虎目含淚,邁開大步投北而去。濃霧滾滾湧至,將他等遮住不見。。。


    。。。。。。


    東軍上下一心隻想活捉了裴果,既然這條大魚還在,倒也沒人肯費心思再去追那些個西軍的小蝦小蟹,於是大唿小叫,與裴果戰作一團。


    也不知戰了多久,更不知砍倒了多少東軍將士,反正裴果的雙刀俱都砍折,身負七處刀矛之創,力竭之下,終為東軍擒住。


    場中一陣歡唿,人人眼中,仿佛都見黃燦燦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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