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嫆沉思良久,最終還是坐了下來。


    聽完他說的話,眉頭緊鎖,不敢置信地再次確認:\"你是說陵襄王設計殺了柳承景,隻為讓柳奉對陛下心生芥蒂?\"


    尉遲晏點頭,\"沒錯。\"


    \"你肯定好奇我為何會知道。\"看她麵前的茶涼了,又重新倒一杯新的遞過去,\"不過,依殿下如此聰慧,現在也大抵是猜到了。\"


    楚嫆將信將疑,\"你為何要幫我?\"


    他笑著緊盯她,那雙深邃漆黑的眼眸,絲毫不掩飾囂張的野心,恰如蠢蠢欲動的狼,幽幽犀利的目光,鎖定了眼前即將唾手可得的目標。


    挑明一切因果,真正的條件,不言而喻。


    空氣安靜得厲害,嫋嫋茶香直鑽肺腑,絲絲縷縷清新怡情,逐漸變得微妙。


    楚嫆在他眼裏看到了答案,又氣又覺得可笑,\"本宮可以自己查,用不著你。\"


    尉遲晏揚唇,勾起一抹煞是好看的弧度,滿臉勝券在握,賭她會上鉤,\"依眼下的情形,還能容你再慢慢查嗎?\"


    \"陵襄王謀逆之心不是一天兩天了,手底下的動作更是早早操持。\"


    \"柳太傅亦不是個善茬,最後的嫡孫兒死了,現在氣得著急上火,說不定此時的陵襄王正在耳邊趁機添油加醋。\"


    \"真要等你抓到把柄,你好弟弟的脖子估計都架上利劍了。\"


    字字句句,宛如鋒利的銀針般,直戳心窩,將她最害怕發生的事明晃晃擺在眼前,每一句都在提醒她,情形已嚴峻到刻不容緩。


    楚嫆暗自咬牙,仍在猶豫不決。


    他也不急,悠閑地品著茶。


    半晌後,她還是沒敲定主意,尉遲晏手裏的茶都喝完了,這才忍不住催促:\"殿下,我還要進宮麵聖呢。\"


    楚嫆眼簾掀起,正視著他,內心有所鬆動,一針見血地問:\"你想要得到什麽?\"


    尉遲晏嘴角的笑意更甚,目光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她的臉,赤裸裸、貪婪地將她圈入自己的獵捕範圍。


    \"你。\"


    僅是一個字,她倏然拍案而起!


    \"放肆!你當本宮是什麽?!\"


    他看她惱羞成怒的樣子,再次笑了出來,爽朗歡愉的聲音迴蕩在她耳邊,格外刺耳。


    笑了好一會才收斂,慢悠悠地起身走向她,其勢完全不像是說笑,話語間都帶著偏執瘋狂的意味:\"好殿下,奴是真心喜歡你。\"


    \"隻要你跟我走,剩下的事我都能幫你。\"


    楚嫆默默後退,被他輕浮的話氣紅了臉,\"登徒子!\"


    \"本宮絕不會委身做這樣的交易!\"


    她退他便步步緊逼,不依不饒地靠近。


    \"舍你一人,救你的弟弟,亦或是更多百姓,這很劃算的。\"尉遲晏仍在出言調戲。


    楚嫆眼神難掩厭惡地瞪著他,\"不必了,求人不如求己!\"


    \"你再靠近一步,休怪本宮手下不留情!\"


    許是她的聲音太大,外邊的青黛一拔劍就衝進來了。


    見此,尉遲晏識相的後撤三步,頑劣地笑了笑,\"殿下,跟你說笑呢,怎麽還當真了?\"


    話落時,利劍正巧架在他脖子上。


    楚嫆氣得厲害,咬牙切齒:\"尉遲晏,本宮記住你了!\"


    \"好啊,恨比喜歡更印象深刻。\"他不假思索,沒臉沒皮地接下她的話。


    楚嫆實在是無話可說,惡狠狠地剜他一眼,拂袖轉身就走。


    尉遲晏瞧戲耍得差不多了,望著她的背影,清了清嗓子放高音量:\"明日戌時,郊外清泉酒樓。\"


    \"你想要什麽,到時候都能知道。\"


    她頭也不迴地走遠,青黛眼神警告,旋即慢慢撤劍跟上她。


    待人都走後,蒙克來到跟前,十分費解,\"特勤,你為何要告訴她?\"


    \"若不說,讓他們起內訌、動亂,鷸蚌相爭我們得利,這完全就是百利而無一害。\"


    \"多此一舉告知她,反而是在幫他們啊。\"


    尉遲晏道:\"鷸蚌相爭?這會子也僅僅是雙雙猜忌,還沒到真動手呢。\"


    \"提前告訴是推波助瀾,讓他們自亂陣腳。\"


    \"此外,我還想到了個絕佳的計劃。\"


    蒙克仍想追問,他神秘地笑了笑,旋即向門外走去,\"進宮,麵聖。\"


    清乾宮的庭軒內。


    皇帝邊下著棋邊聽對麵柳奉的話,神情肉眼可見的凝重。


    直至他意味深長地一句話——


    \"殿下與這位漠北使臣關係匪淺,那晚的煙花秀,是他們二人獨處一室。\"


    話出,楚裕陡然僵住手,緩緩抬頭,\"你說什麽?\"


    柳奉詳細地重述一次:\"那晚煙花秀殿下包了整座水閣,外圍皆有侍衛看守,當時許多圍觀的百姓都看見了。\"


    \"阿景被攔在外邊,而這位尉遲使臣和他的隨從光明正大地進去。\"


    \"直至煙花秀結束,阿景瞧見尉遲使臣腹部受傷,急匆匆地出來。\"


    \"老臣盤問過當晚跟隨阿景的小廝們,每個人的說辭都是一樣。\"


    \"阿景死後,殿下也是三番兩次去探望他,由此可見,兩人關係不簡單。\"


    楚裕握緊了那枚白棋,眼神逐漸陰鷙狠厲。


    正說著,一太監快步走來:


    \"陛下,兩位漠北使臣求見。\"


    他沉聲道:\"宣見。\"


    不一會,尉遲晏被帶過來,一進門看到旁邊的柳奉,再看皇帝這不對勁的臉色,隱約間好像猜到了什麽。


    兩人屈身行禮。


    楚裕抬手示意,周圍的宮女太監了然退下。


    屋內就剩下四人。


    楚裕和柳奉繼續下著棋,也不賜座。


    尉遲晏開口打破沉默,\"陛下,貴國之行期已臨近,我等需返程了。\"


    \"算算時間,確實也該走了,尉遲使臣這幾日玩得可還盡興?\"他語氣平淡,卻是看都不看對方一眼。


    \"繁都京城,名不虛傳,甚是喜歡。\"尉遲晏不卑不亢地迴答。


    楚裕側眸睨視,開門見山地話鋒偏轉:\"聽說煙花秀那晚,你是和長公主一同觀賞的?\"


    尉遲晏瞥一眼柳奉,果然還是被扯破了窗紙,靜默片刻才道:\"是。\"


    聞言,他下棋的手停住,神情不善地緊盯著,言語越發犀利:\"你與長公主,是萍水相逢,還是早有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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