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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顯陽殿正殿中,羊獻容和司馬宣華相向而坐。羊獻容看了一眼司馬宣華,沒忍住笑出聲來,道:“看那丫頭的樣子,傷得怕是不輕,你倒也忍心。”


    “是為她好,我也不能護她一輩子。”司馬宣華說道。


    羊獻容揚揚眉,她看得出司馬宣華眉眼中隱含的心疼,卻並不點破,隻道:“怎麽?不過一個晚上而已,做出決定了?”


    司馬宣華點點頭,其實這決定也不是昨晚做出的,而是一直以來,她的心意就沒有變過,這婚她不會退,縱然是把命賠上又怎麽樣?人生那得幾迴任性?若真是為了一份真情丟了命,倒不失為一樁人間美談。所以,在玉琢昨日說出那樣出格的話時,司馬宣華才會如羊獻容一般生氣。玉琢說話不過腦,得罪了羊獻容倒不是什麽大事,可她入羊府卻是不打算帶她的,就算她沒有機會去羊府,也要提前將玉琢摘出去,這種送命的傻事,她一個人做就好了,玉琢年紀還小,又跟著她受了不少罪,她不忍心讓她小小年紀就連命都丟掉了。可是她又真的不放心,玉琢這樣的性子遲早要吃大虧,她作為主子,也是關心她的姐姐,若這時候還由著她胡鬧,才是真正害了她,所以昨晚的那頓打,是給她個教訓,讓她多長幾個心眼,不然遲早還會闖下大禍。


    羊獻容見司馬宣華心意已決,知道這人強起來九頭牛都拉不迴來,也就不再勸了,都這個時候了,勸她放棄還不如多做些逃亡的準備,亦或者做做最後的努力,將長沙王,將整個洛陽城保下來。


    馮杭終於帶來了最新的消息,東海王龜縮在府中這麽久,昨日終於有了動靜,他派出的人被馮杭給截到了,一番威逼利誘之下,也算是知道了東海王接下來的打算。


    東海王果然害怕了,洛陽城中日益短缺的物資和糧食讓東海王深信長沙王撐不了多久了,雖然目前長沙王軍仍舊士氣高漲,連戰連捷,可是他推斷,過不了多久,這些士氣高漲的軍人就會因為吃不上東西而情緒逐漸低迷直至崩潰,那時成都王就會率軍攻入洛陽,拿下輔政大權。


    東海王還不想死,而且他覺得自己很冤,他被忽悠進這洛陽城還不到一個月就遇上了這樣的事情,若是成都王進城後將他以長沙王同黨一並殺了,他才是真正地冤枉,他不甘心。目前,東海王有兩條路,第一條就是給長沙王借兵。可是他不太願意,他想保存實力為日後做準備,因為他不能保證自己借了兵,長沙王就一定能勝利,畢竟他的屬軍要趕到京城至少還得一個月,長沙王軍萬一撐不到一個月,自己便也成了陪葬。第二條便是投向成都王,可是封城的情況下,他也沒辦法向成都王投誠,長沙王將整個洛陽城守得跟鐵通一般,為防止城內跟城外勾結,他下了軍令,便是一個蒼蠅也不能放出洛陽城,所以若要跟成都王取得聯係很難。不過他雖然見不到司馬穎,可這洛陽城中還有不少司馬穎的人,他隻要跟他們聯絡上,並獻上自己的計策,那他日就算城破了,他也是功臣,不但不會受牽連,說不定還能真正擠進朝廷的中心。


    “他想幹什麽?”司馬宣華問道,東海王想在這場大戰中立下不世之功,要做的事情必不簡單。


    “他要見長沙王。”馮杭說道:“他以同意借兵為由去見長沙王,趁機生擒他,勸他投向,若他不願意,就殺了他迎成都王軍入京。”


    “小人。”羊獻容忿忿地說道。這乃真小人也,她不滿地瞪向馮杭:“師父當初怎麽瞎了眼,竟將這種人帶進了洛陽城?”


    馮杭懊惱地說道:“人不可動一點點歪念頭,否則真是萬劫不複。”


    “師父打算怎麽辦?”羊獻容又問,現在已經知道了東海王的打算,那麽見招拆招,這正是馮杭擅長的。


    “不到最後關頭,本來長沙王也不願如此,隻不過事情發展到今天,他也不能再這般優柔寡斷。”馮杭神秘地一笑,說道:“昨晚長沙王派兵包圍了東海王府和成都王府,擒住了東海王和忠敬王。”


    所謂先禮後兵,東海王畢竟在洛陽,長沙王不到迫不得已都不會對他動手,二人的合作當屬自願為最佳,可現在洛陽城快要扛不下去了,東海王還起了歪心思,隻有動兵將他拿下,以要挾他的屬軍進京援助。


    至於忠敬王,起先司馬乂根本沒想抓他,這人不涉朝政,他也不願為難他,再加上忠敬王妃是羊獻容的至交好友,又才誕下麟兒不久,雖然劉淩上次入宮已是與羊獻容絕交,可羊獻容到底還是不想鬧得太僵,所以司馬乂一直未動抓司馬遵的心思,本以為隻要他在京城,司馬穎就會有所顧忌,可現在看來,司馬穎已經放棄了這個兒子,他隻有抓了司馬遵好再讓司馬穎憶起自己還有個孩兒在城內,這個孩兒還給他誕下了孫兒。


    羊獻容點點頭,司馬乂既然已經行動,說明已經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他能為她撐到今日已經不易,她也不能再要求些什麽了。


    馮杭說完了事情,起身便要告辭,羊獻容借口送他跟著走到了院內。17


    “娘娘還有話要說?”看樣子,馮杭就知道羊獻容應該是有話不方便當著司馬宣華的麵兒說。


    “先生幫我盯著些羊挺。”羊獻容交代道:“我總覺得他有些不對勁。”


    馮杭歎口氣,說道:“此事本來我剛才也要跟你說的,隻是三殿下在場,我便忍了下去。”


    羊獻容已經,聽起來,馮杭已經知道羊挺做了什麽。果然,馮杭壓低了聲音,道:“羊挺最近與東海王走得很近,雖沒有證據,可據我的估計,他同東海王一定是密謀了什麽,他應該是投向東海王了。”


    東海王。羊獻容歎口氣,她早該猜到的,昨日見到羊挺,她便看出來了,羊挺對司馬乂沒什麽信心,所以他找好了下家。東海王很欣賞他,況且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東海王大有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意思,再不濟,羊挺能跟著東海王迴封地,待他日東山再起也不是不可能,不管怎樣,總比跟著長沙王等死好。


    “長沙王可知道了?”羊獻容問道。


    馮杭搖搖頭:“長沙王一直很信任羊挺,又講究個用人不疑,我貿然找他他不會信我,這兩日我一直派人盯著羊挺,一旦他跟東海王有接觸,我會抓他個現行的。”


    羊獻容點點頭,不再吭氣。馮杭也不知該說什麽,羊獻容跟這位哥哥打小關係就好,長大後發生了這麽多事情,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長大總是身不由己的。


    迴到殿中,司馬宣華狐疑地看向羊獻容,羊獻容卻沒辦法解釋許多,隻好對著她淺淺一笑,又握了握她的手,說道:“這場戰事可能快要結束了,不管最後結局怎樣,我隻希望你,不要恨我。”


    司馬宣華不太明白羊獻容話中的意思,可還是點了點頭。


    兩人相對無言,就在司馬宣華準備起身告辭之時,章迴走了進來,他弓著身子告訴羊獻容,忠敬王妃來了。該來的總會來的,羊獻容想起小時候,兩人在義結金蘭之時,劉淩說過以後隻要她有的,就一定少不了妹妹的,羊獻容高興極了,也說道,以後隻要姐姐需要的,她也什麽都答應姐姐。幼時的承諾很容易說出口,然而長大後,承諾就變成了空口無憑。


    劉淩哭著跪在羊獻容麵前,求她救救司馬遵,兩軍交戰,司馬遵一個閑人反而成了犧牲品,這不公平。可是戰爭哪有公平可言?洛陽城因為糧食缺乏,優先供給均是,貧困的百姓已經陸續有餓死的,對他們而言,公平又在哪裏?洛陽城守軍不夠,司馬乂不得以在城內征兵,凡滿十三歲的男丁一律充軍,十三歲還是個孩子就得麵對戰爭的無情,對他們而言,公平又在哪裏?司馬穎和司馬顒為了一己私利,說發兵就發兵,那些無辜受到牽連的人,那些軍隊過後慘遭殺害的百姓,慘遭蹂躪的女子,與他們而言,公平又在哪裏?


    這些話,羊獻容說不出口,她看著劉淩哭到渾身顫抖,隻能陪著流淚。當初兩人躺在床上,羊獻容聽劉淩說著她和司馬遵的故事,滿心隻有祝福,現在想想,若那時她能知道今日之事,打死她也不會讓劉淩嫁入成都王府。


    “林兒尚小,就算為了他,你也不能倒下。”羊獻容隻能這樣勸道,司馬林便是劉淩的孩子,她在勸這個孩子的母親放棄他的父親。


    劉淩慢慢穩定下了情緒,她也知道她來這趟沒用,不過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辦了,算是死馬當活馬醫才往宮中來一趟。既然事情如此,她也不願多待,讓旁人看笑話,她是將軍之女,有自己的傲氣。


    臨走前,劉淩看著羊獻容,問道:“抓司馬遵之事,你事前知不知情?”


    羊獻容搖搖頭,道:“我也是剛知道的,馮杭剛來告訴我的。”


    劉淩點點頭,說道:“既如此,我不怨恨你。”說完,她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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