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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中,顧雲汐和陸淺歌各自吃完早飯,分道揚鑣。


    看著女孩在官道上逐漸消失的身影,陸淺歌疑惑的紫眸眨了眨,心底生出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


    那女孩叫屠暮雪?


    見麵寒暄時她喚“陸大哥”的聲調,倒與雲汐有幾分相似。


    一定是錯覺,許是自己太過思念雲汐吧!


    悵然若失的感覺像有一枚酸棗放在舌間,生吞不下,滿口皆是絲絲苦澀彌於唇齒,些微涼意流入心田。


    輕歎搖頭,陸淺歌轉身,預備去前麵隨意轉轉。


    剛走兩步就被一夥東廠番衛圍住,不由分說把人往右邊的窄巷裏攆。


    狹長的空間寂靜幽辟,陽光打不進來,光線昏暗猙獰了陸淺歌俊俏的五官。


    “你們想幹什麽!”


    他一聲怒吼似驚雷衝天,右手慣性的壓住刀柄,卻不敢輕舉妄動。


    眼下他的身份是皇宮禁軍侍衛,與東廠番子也算半個同僚,絕對不可隨意得罪。


    “是本督找你。”


    巷子盡頭,低沉靡麗的聲音悠然響起。


    陸淺歌冷冰冰的凝了紫眸,注視冷青堂穩步越走越近,清俊淡薄的五官籠罩在暗影裏,壓著一派肅色。


    五步相遙冷青堂停身,疏冷無緒的眸色輕掃番衛,命令眾人退後。


    番衛們堵住巷口,不準閑雜人等進入。


    兩雙俊目安靜相視一刻,冷青堂率先問起:


    “你身為外夷人混入我大羿皇宮,究竟想要做什麽?”


    陸淺歌神色凜寒,眸色如犀利刀刃在眸底盤旋,恍似即將唿之欲出,射殺對方於無形。


    若非這身官服,陸淺歌早已抽出鋼刀砍倒眼前的仇敵了。


    微挑的眸含著鄙笑,陸淺歌垂下握刀的右手,麵色平靜的答:


    “我闖蕩江湖缺少盤纏來皇宮掙些銀兩,怎麽,這也礙了督主的眼?”


    冷青堂嗤笑,怨懟的寒芒炯然迸出眼底:


    “烏丹國三王子也有手短之時?你當本督是三歲孩童不成!既然不肯說,本督便支會禁軍管事,將你逐出軍營。”


    陸淺歌笑意森森,像是完全沒被對方的威脅嚇倒,冷然迴敬:


    “你既知我身份,該知我的母妃便是你大羿當朝皇帝的親姐,勸你不要與我為難。”


    他所言非虛。算起來,他與冷青堂之間還有宗親關係。


    可是,究竟是什麽事,能讓他不顧身份混入大羿皇宮?


    這疑問自冷青堂心中一帶而過,他即刻鐵著一張臉追問:


    “剛剛你為何與宮裏的婢女在一起?”


    這才是讓他真正頭疼的事。


    這位皇侄才摸進皇宮裏便找上了顧雲汐,難不成已認出了她?又或,他一開始就知道屠暮雪是顧雲汐?


    陸淺歌眸色微怔後反應過來,兩手攤開:


    “那是意外,我不過作順水人情陪她吃頓飯罷了。對了,他日找迴雲汐,你敢將這事告訴她我絕要你好看!”


    冷青堂哭笑不得。


    看來,陸淺歌對屠暮雪的真實身份毫不知情,這使冷青堂稍稍鬆心。


    正要繼續再問,幾米外陣陣聒噪。


    樊林在巷口與眾番衛周旋,奮力掙紮想要衝進巷口,嘴裏大喊著:


    “冷督主,小人是禁軍虎字營五隊隊長,那人才入營不懂事,萬望督主大人手下留情啊——”


    冷青堂對手下揮手,番衛們放開樊林。


    樊林嚇得兩腿發軟,踉蹌幾步就跪在地上,對冷青堂不斷磕頭:


    “督主、督主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新人不懂規矩衝撞了您,望您莫與他一般見識,暫且饒過他的性命吧——”


    冷青堂皺眉,神色無奈。想來東廠於京城惡名昭彰,自己還沒出手做什麽,便遭人無端誤會。


    “別磕了,起來吧。”


    他煩悶的挑起眼皮,冷峻的眸光再次轉向一臉無畏的陸淺歌:


    “宮裏頭規矩大比不得外頭,若你行為不端,休怪本督心狠無情!”


    厲聲擱下一句話,冷青堂拂袖走出窄巷。


    留下陸淺歌也好,既然逼問他不說,那就看看他單憑一己之力在宮裏麵能夠翻出多大浪頭。


    ……


    晚膳許妃飲下不少菊花酒,很早人就昏昏醺醺的躺倒睡下了。


    重陽節這晚蘭心當值,正在灶上熬製醒酒湯,備下夜宵,以防娘娘中途醒來食用。


    眼見機不可失,顧雲汐換上深色勁服,用長帕罩臉後閃出耳房,駕馭輕功翻出皇宮,按照上午從路人口中打探到的路線跨梁越脊,向隱山疾馳……


    子時以前,她終於到達目的地。


    高_崗上,夜風徐徐。


    視野周遭空曠無際,山脈連綿起伏聳立天邊,夜色下的輪廓不甚分明。近處樹影密密匝匝,層疊交錯無聲透出深秋獨有的蕭條。


    想起自己曾在這處某不知名的地界密押了整整一年,心中便有說不出的滋味,怨恨、彷徨、迷茫、辛酸……種種情緒絞在一起,凝上心頭。


    首次夜探,不待尊上召喚便堵上門來是違規之舉。


    到底,要不要驚動他呢?


    顧雲汐從束腰的寬帶裏掏出翡翠笛,正猶豫著該不該吹響引他現身,突覺背後有寒風汩汩的漫來。


    接著鬼爪般的大手自她身後靈活的遊來,輕鬆的勾了她的腰。


    “笛子送你,非是讓你做這些用的……”


    陰冷迷離之音無根無緒飄在女孩耳畔,吐納間,絲絲涼幽幽的氣息撲打在顧雲汐的側臉,她陡然間汗毛豎起,內心如撞雷一般。


    “尊、尊上……”


    顧雲汐背對麵具人戰戰兢兢的呢喃,五指不受控的緊握了短笛。


    這家夥,半夜裏一聲不響的從人家背後冒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墓地的冤鬼,簡直能把人活活嚇死!


    “你還是找到這裏了。”


    澹然一句沒有太多情緒流露,他扳過她的身體,迫使她與他麵對麵。


    怕受責罰,顧雲汐頷首,小心翼翼的問:


    “您若不想被我找到,從前便不會刻意安排寶婷伺候我。”


    強勢的人,從來不願心事被人揣度看穿,自己怕是又一次犯了忌。


    許久聽不到對方迴音,顧雲汐心跳劇烈,壯膽顫巍巍的揚動眼睫向他看去,正對上一雙冰冷朦朧的眸,內裏氤氳著稀薄霧霾。


    然與先前不同,此時的他,麵具下有型的粉唇輕抿,似有微微的弧度牽扯,好像並不多見的愉悅笑顏。


    “沒錯,我將棲身處透露給你,卻不是讓你空手而來的。”


    語調輕悠帶著幾分戲謔。


    顧雲汐有些犯難:


    “我入宮兩月還未發現任何有關昆篁島圖的蛛絲馬跡,一時也不知該從何處下手,望尊上予我些提示。”


    唇畔的笑紋更加深刻,麵具人望定女孩專注之中透出幾分乖巧的神情,音調一轉如清醇的泉水,流淌出從未有過的柔和:


    “曾經大羿有一專研機關暗器的‘天衍門’,因被先皇視作旁門左道逐出疆土,舉門跨海與東島瀛國安身。


    一年前此門出了叛徒,名叫雷煥,鴆殺第十三代掌門人後將門中至寶昆篁島圖逃脫。我潛線追蹤那人至今,知他與宮裏某位官員有往來,不日後定會入大宮。


    去年我將你俘入皇陵地宮傳授技藝,為的是等待這天到來。”


    “你安排我進宮,是讓我守株待兔嗎?”


    顧雲汐一雙清眸促起黠光,靜靜的審視冰冷麵具下惹人遐思的容顏,片刻陡然問起:


    “你究竟是誰?能在這般隱秘之處藏身、宮裏宮外安插下無數暗線,你到底是何方神聖!”


    猶想上月,當顧雲汐急於等待麵具人的聯絡,想要得到下一盒寒芙膏時,就在某天清晨,她推門便看到窗根下與自己手上一模一樣的胭脂盒。


    由此便可推斷,宮裏必有這神秘人的耳目。


    此時見他噤聲不語,顧雲汐索性伸手去掀他的麵具。


    橫豎今天闖來,便豁出去了,她再不想糊裏糊塗的離開。


    鷹眸中遁然寒光凜冽,他抬手捉住她的細腕,低喝一聲:


    “你想清楚,揭開這方麵具你便再迴不得皇宮了!”


    顧雲汐輕笑:


    “你費盡心思為我更換容顏再送我入宮,難不成舍得我功虧一簣嗎?”


    腕上的禁錮陡然收緊一重,周遭空氣凝結如冰,冷嗖嗖的氣息攀上她的脊背。


    看來,他真生氣了。


    “你以為能夠完成任務的人選隻有你?如果你這樣想,大可以揭下我的麵具,看看會是何種後果!”


    被惡狠狠反將一軍,顧雲汐安分下來,容色糾結一刻,規規矩矩落了手臂。


    “尊上,你派人送我的寒芙膏,快用完了……”


    “嗯,我記得呢。”


    強勢幽冷的口吻終於緩和,麵具人的聲音逐漸迴暖。


    接著,他從袖袋裏掏出橢圓的胭脂盒,塞進她的手中。


    又見她在深秋的霜夜裏迎風而立,玲瓏的身軀瑟瑟發抖,二話不說卸下大氅為她披身,將她柔軟的身軀包裹嚴實。


    “太晚了,迴宮吧,我會盡快安排人給你送套夜行服。務要小心行事,下次再來時,希望你帶給我昆篁島圖。”


    嘴上說著,他卻眸光深邃的望她出神,失了氣勢迫人的冰冷,更像是揉雑了悲憫的曖昧情愫,怎麽都不舍移開。


    顧雲汐倒沒在意這些,低頭收好胭脂盒與翡翠笛,向他福身後飛身隱退。


    麵具人背後,一道曼妙的身影繞過樹幹向前一步,開口間釋放出婉轉如鈴的聲音,聽起來竟與顧雲汐的一般無二:


    “尊上,我打賭她完不成任務。”


    麵具人眸光一沉,頭也不迴的厲聲道:


    “還不到你顯露頭角之時,給本王退下!”


    ——


    皇宮,司禮監——


    近日璟孝皇帝沉溺於美色與煉丹,對朝政不聞不問。堆積如山的奏折傳到司禮監,全壓在冷青堂的書案上,他正連夜伏案忙於披紅。


    一小太監跑進來,跪在書案前:


    “秉督主,宮裏頭鬧刺客,禁軍正在全力緝捕。”


    冷青堂驟的擰眉,落筆向外趕。


    宮苑一角,顧雲汐依仗絕佳輕功在前猛跑,試圖躲避四麵八荒湧來的禁軍。


    方才她自隱山迴歸,成功越上皇宮一角樓,自琉璃瓦的邊緣輕飄飄落入宮苑。


    眼見夜巡的禁軍經過抄手迴廊朝這處走來,顧雲汐猝然心驚,旋身閃躲時,那披身的大氅剮到花壇的灌木枝。


    她揮手魯莽去拽,不想弄斷了枝子發出響動,傳入禁軍的耳中。


    “誰在那兒!”


    一人大喊,接著隊伍迎頭而來。


    顧雲汐慌忙翻動大氅,將寬大的罩帽遮到頭上,迴身反向猛跑。


    “有刺客!來人啊!”


    “抓住他——”


    唿喝聲此起彼落,在靜謐空寂的皇城上空震懾如雷,滌向八方。


    顧雲汐丹田運氣躥上殿宇,怎奈弓箭手及時趕來。


    一通亂箭,顧雲汐以內力抵擋攻擊未曾受傷,卻被箭雨逼下高樓。


    在宮道上東躲西逃,不時有諳熟路線的禁軍圍堵包抄,她倉皇如一隻沒頭蒼蠅,四處亂撞。


    幾番波折,又一次甩掉追兵後顧雲汐逃進一條羊腸小徑。


    假山後突然撲出一條人影,溫潤的大手迅速堵了她的嘴。


    冷香襲人。


    顧雲汐背靠假山,鼻腔裏噓噓不安的熱氣不斷噴出,悉數灑在他的手上,驚魂未定的閃爍光輝撐滿雙眸,直直的看他薄唇蠕動,擠出一句話:


    “想要活命就別吭聲!”


    ps:許久沒有戲份的陸淺歌終於粉墨登場了,來點掌聲呱唧呱唧。各方火力全開,無差別攻擊即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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