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知恩頓了下,因為她看見他哭了。


    不知道為什麽哭了。


    齊宿想道歉,他不該哭的,他說過不會再在她麵前哭了。


    但是他心疼地難受,難受地要死,蹲在地上一邊道歉一邊哭。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想哭的……對不起……”


    可是。


    好疼。


    心髒好疼。


    全身都疼。


    豆子大的淚珠往下打,氤濕了地麵白色的瓷磚,不去摸,瞧不見,像沒哭。


    薛知恩跟著他蹲下身:“因為我腿差點被踹斷了,所以你是在取笑我嗎?”


    齊宿不知道哭泣跟取笑有什麽關係,他隻緊緊握著她的手腕胡亂地搖頭,流淚,道歉,懺悔。


    “對不起……我那天不應該出門的……我應該跟你在一起……都是我疏忽了……都是的錯……對不起……薛知恩……對不起……”


    她那一刻該多孤獨,多害怕,多痛苦,多絕望?


    即便她不說出口,也不表現分毫。


    齊宿知道。


    他保證:“我再也不會讓你一個人了。”


    齊宿在哭,在亂糟糟絮叨一些心疼她的話,薛知恩一聲不吭地蹲在一旁盯著他。


    她臉上沒有一絲情緒。


    像是受傷的小怪物盯著為她哭泣,為她抱怨的人類小孩,畫麵詭異又莫名有幾分溫馨。


    傷她的是人類。


    救她的也是人類。


    人和人的差距,真比人和狗還大。


    哦。


    他是投胎成人的狗。


    薛知恩這樣想著,突然伸手摸上他的臉,手指觸到溫熱的淚先是一顫,像被燙到,但她沒收迴,而是像是觸發了什麽似的,抱住他的臉拉過來……


    淚有點鹹,有點酸,還有點苦。


    不好吃。


    但沒有帶紙巾的薛知恩繼續幫他‘擦’淚。


    “……”


    他們現在還在門診大廳。


    本來齊宿一個大男人像得絕症一樣在門口痛哭就很吸引視線,現在他突然被他對象按著‘親’?


    就更惹人注意了。


    疑似還有人拿起手機。


    齊宿現在顧不上尷尬,他有點唿吸困難,不知道是哭的,還是被薛知恩嚇的。


    齊宿遽然迴神。


    他慌忙攬起她的腰,逃一樣往外跑。


    醫院,停車場。


    “你……你……瘋了嗎?”


    齊宿抱著她問。


    “我以為在我第一次弄死你的時候,你就該知道了。”


    薛知恩垂著眼睛看他。


    齊宿:“……”


    他還真是剛發現。


    薛知恩精神狀態有些問題了,具體表現為抱著他不撒手,當眾,還有……


    ……


    “咳咳咳——”


    齊宿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他著急忙慌地用最後的理智把薛知恩抱起。


    放到副駕駛,貼心地係好安全帶,開門下車,深吸一口氣,蹲下抱頭無聲尖叫。


    他在做夢吧?


    他在做夢吧?


    他在做夢吧?


    在裏麵跟她待在同一個空間他喘不過氣了,出來透透氣。


    薛知恩靠在副駕駛的真皮椅背上,看著外麵那個犯傻的身影,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勾著他係的安全帶。


    齊宿清醒半天才猶猶豫豫上車,好像她是什麽會吃了他的洪水猛獸。


    “知恩……我們好好聊聊吧。”


    “聊什麽?”


    他揪著手指:“你、你是怎麽看我的?”


    “用眼睛看。”


    齊宿:“……”


    好有道理。


    “我不是說那個……”


    齊宿扭扭捏捏地不知道怎麽描述心裏的想法:“我是想說,想說……”


    “你是不是想問我會不會跟你結婚?”


    比起他,薛知恩就要直白多了:“這麽明目張膽地抱著你啃,是不是想有以後?”


    齊宿臉頰微紅,癡癡望著她,不敢點頭,也不想搖頭,就這麽等著她說話。


    薛知恩不說。


    齊宿按下心底的空落,以為她不會開口了,剛想隨便說點什麽把讓人為難的話題掀過去,就聽見她輕輕吐出三個字。


    “不知道。”


    她用他的話迴:“我不知道。”


    在別人耳裏‘我不知道’或許是敷衍,是最討厭聽到的,但在齊宿耳朵裏,這四個字像是天籟。


    不是不會。


    是,我不知道。


    這不是求婚是什麽?


    齊宿腦子發懵瞎想。


    下一秒,身邊人一個雷差點把他炸死。


    “我其實考慮過馬上跟你這家夥領證。”


    齊宿:“……為、為什麽?


    薛知恩漫不經心地說:“剛才那個人很篤定地跟我說,我不會跟你結婚,齊宿,他們都瞧不起你,我跟你結婚肯定能氣死家裏的老家夥……”


    她了解薛家人。


    防備心重,心狠手辣,極度排外,高傲刻薄。


    齊宿這樣一個沒有背景的普通人進去隻會被處處刁難,就像她媽媽,或者還不如她媽。


    她當然也不會去管他受的委屈,她隻需要一個用來玩弄宣泄的垃圾丈夫,來滿足她無處安置的報複欲。


    “那你怎麽改變主意了?”


    薛知恩瞥他,像是要講笑話,自己先笑了,扯著唇說:“如果我是那種人,我應該會活得很輕鬆,更不會把自己搞成這副慘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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