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兩人都很沉默,十字路口等紅綠燈的時候,顧盼偏頭打量她。


    發現她除了頹喪,身上幹幹淨淨的散著從前的清香,頭發烏黑柔順,臉頰從側麵看鼓起些嬰兒肥,膚色也紅潤健康,竟是比上次見未出事時的她還好很多。


    她以為脫離貼身保姆和親媽控製的薛知恩不把自己養死就不錯了。


    “你……”她盡量讓語氣不那麽別扭,“最近過得怎麽樣?”


    自從出事開始,距今將近過去一年多。


    但在她得知放棄複健的薛知恩有可能出現的北城的一個月之前,那段極長的空檔期,沒人知道她去哪了,經曆了什麽。


    至於崔家放出的無稽之談。


    顧盼心底輕哂。


    他也配?


    別說薛知恩殘廢了,她就是死了那下作貨也不配來參加葬禮。


    薛知恩看著車窗不理她,周身彌漫的頹冷深入骨髓。


    “我在問你話。”顧盼不耐煩地敲敲方向盤。


    “你問我就要迴答你?”


    “薛知恩!”顧盼深唿吸,平複情緒,“你能好好說話嗎?好歹我剛才也算救了你。”


    “我讓你救了?”


    ‘嗡——!’


    顧盼一拳砸上方向盤,車喇叭刺耳的鳴笛穿透天際。


    她滿目暴躁:“你不想我把你綁迴首都,就好好說話!”


    薛知恩被鳴笛聲刺得精神異常煩躁,戾氣升騰,她現在不吃軟更不吃硬。


    “你不想被我抓著頭發活活撞死在擋風玻璃上就給我安靜!”


    顧盼:“……”


    顧盼不可思議地凝望她陰沉的臉色。


    這還是她認識的那個淡然處之的薛知恩嗎?


    她好像那四處遊蕩的變態殺人魔。


    顧盼冷靜地意識到她的精神狀態一定出現了問題,默默變道。


    薛知恩是不認路,但她看過一遍的路會記住,這顯然不是迴去的方向。


    “你要送我去哪?”


    “醫院。”


    “……”


    薛知恩靜了兩秒,突然‘嗬’的一聲冷笑:“顧盼,你也覺得我瘋了對吧。”


    顧盼握著方向盤的手一緊:“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薛知恩靠在座椅上,望著前方,冰冷的笑掛在嘴角,“我知道我瘋了。”


    “薛知恩,我……”


    顧盼心裏難受還想再說什麽,右邊傳來一聲利落的開鎖聲,正行駛中副駕駛的門開了,狂風迅速往裏倒灌,吹迷了眼。


    薛知恩拉著門解開安全帶平靜又癲狂的目光挪向她:“知道我瘋了,你還來找我做什麽?”


    “薛知恩!!!”


    千鈞一發之際,顧盼一手抓住了她要跳下去的後襟,一腳踩住差點撞上護欄的刹車,背脊生起一層冷汗,心髒差點從腔裏蹦出來,離家遠行。


    她想吼薛知恩,可看她沒半點神采的桃花眼,驟然髒字怒罵全咽迴肚裏。


    “你不想去直接告訴我不就行了,何必這樣?”


    顧盼鎖死車門,又給她結結實實綁上安全帶,退一步說:“要不跟我去我那兒,我好照顧你。”


    薛知恩又伸手夠車門。


    “好好好,祖宗,”顧盼把她手抓迴來,“我送你迴去!”


    薛知恩不動了。


    顧盼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想緩和氣氛:“你最近到底過得怎麽樣?跟我說說總可以吧?”


    薛知恩扯唇:“廢物,除了吃了睡,睡了吃,還能怎樣?”


    顧盼:“……”


    她雖然是個臭脾氣的急性子,但她不是個很要麵子的人。


    她搓了把疲倦的臉說:“我為我那句話道歉,我本來不想那麽說……”


    “用不著,”薛知恩冷冷道,“你說得是事實。”


    “我就是個離了我媽什麽都不行的廢物。”


    她很清楚。


    ……


    迴到小區,早早有人在家門口等著她。


    為了顧忌她的名聲,警察來的時候都護著她,所以傳言沒她的份,但不代表十棟的這幾個住戶不知道齊宿被帶走的原因。


    “齊宿沒跟你迴來嗎?”


    陳奉孝往她身後看。


    沒人。


    顧盼現在看見男人都警惕,一步跨到她前麵,像護崽的母雞:“你又是誰?”


    陳奉孝暫時不想跟無關緊要的人廢話,追著薛知恩說:“你到警局解釋清楚,他應該就能出來了,他究竟有沒有對你做什麽,你應該最清楚……”


    迴應他的是薛知恩始終冷漠的背影,好像那個被她送進去的男人,不是這半個月細心照顧她的免費保姆。


    而是個徹頭徹尾的陌生人。


    “薛知恩!”


    陳奉孝想拉住她,手卻被顧盼大力捏住。


    “幹什麽動手動腳,你也想被警察抓進去蹲號子?”


    陳奉孝一時掙不開她,急得衝薛知恩的背影大喊。


    “他對你還不夠好嗎?你要這麽對他!你捫心自問,這世上有誰不求迴報地對你這麽好過,薛知恩,你自己想想!”


    薛知恩的步子一頓。


    “……說什麽呢?”


    顧盼聽不懂他的話,那猥瑣男對知恩好什麽了?


    沒等她想出個所以然,進到客廳的女生,突然,轉身迴來,目光森冷地拉起大門:“麻煩你們兩位都滾。”


    ‘砰——’


    防盜門被狠力拍上,不管再怎麽敲門都是一片死寂。


    顧盼不死心地在門口給她的號碼打電話,但不出所料都是已關機。


    陳奉孝在想齊宿的事,在考慮要不要告訴他正在旅遊的父母。


    兩人在門口齊刷刷抓頭發。


    啊啊啊啊——


    薛知恩!!!


    蕭騁接到齊宿被拘留的消息時,正在公司會議上侃侃而談,秘書在外麵帶焦急地敲玻璃門,他一抬手。


    “你們先看報表。”


    蕭騁出來,不悅道:“不是說天塌下來之前不要打擾我嗎?”


    “老板,”秘書連忙指著手機,“這下天真的塌了!”


    蕭騁半信半疑地接過手機,在他這除了公司破產還有什麽能算天塌?


    幾秒後。


    “什麽?你說誰進去了?!”


    蕭騁忙看眼屏幕,確認是警局的電話序列,兩眼一翻差點昏死過去。


    “老板!老板你醒醒啊!”秘書掐住他們boss高貴的人中,“快!快叫救護車!”


    “嗚嗚嗚,老板你別死啊!”


    “老板怎麽了?”


    辦公室的人圍上來,有人趁機蛐蛐:


    “是不是因為老澆死對家的發財樹遭報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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