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聲音,正要繼續敲門的中年男人轉過頭,看見是個麵善的小夥,趕忙詢問。


    “你好,你是住這對麵的鄰居嗎?這幾天有見過這家人嗎?”


    他指602的門牌。


    齊宿優越的長腿三兩步走完剩下的樓梯,目光從男人手裏提著的純黑行李袋掠過,沒接話,反問。


    “您找這家是有什麽事嗎?”


    一開始中年男人還有些躊躇,但大概實在著急,心裏憋不住事。


    “是這樣,這一個多月,我店裏天天給這家送餐,但就前兩天,突然來電話說不送了,可預付在我家的餐費還沒用完啊,電話也打不通,”他吐槽,“你說年代怎麽還有人用座機,想加個wx問問都搜不著……”


    聽到後半句,齊宿無端想起602書房裏被拔掉電話線的老舊座機。


    原來……那線是剛拔的。


    “咱們做生意不讓人家占便宜,也不能占人家便宜啊,我就想著過來看看情況,可這兩天來一直沒人,在小區打聽了一圈——”


    中年男人突然頓住,麵色嚴肅了幾分:“他們說這就沒人住過。”


    “……難不成,我這一個月都在給鬼送餐?”


    飯館老板不太信這些封建迷信。


    餐是人家小姑娘大白天上門點的,錢都是真鈔也沒變成冥幣,這樣不明不白地,一定是出事了。


    齊宿聽完老板的講述,慢慢放下攥在身後的拳頭,鑰匙串嘩啦一聲,碰撞在一塊,發出脆響。


    “小夥,你怎麽不講話啊,你到底是不是住對麵的?”老板心裏那叫一個著急,“你要是不知道,我還是報警吧,別真出事了……”


    “您把錢拿迴去吧。”


    “啥?”


    齊宿手握著602防盜門的門把,轉動鑰匙,拉開房門,笑笑說:“錢您拿迴去吧,她已經不需要吃外賣了。”


    老板:“……”


    餐館老板眼疾手快地擋住門:“小夥子,什麽意思?你是……”


    “你在做什麽?”


    薛知恩不知道為何坐在門口的地板上,神態冷淡頹靡。


    齊宿怔了一秒,側身擋住門縫,上前一步彎腰穩穩抱起軟趴趴的她,才支起身朝老板抱歉道。


    “我女朋友最近心情有些不好,現在有我給她做飯,您放心吧。”


    “錢……”


    “錢就當做感謝費吧。”齊宿要關門。


    “不行啊,”老板急忙提起行李袋,“這裏麵還有十幾萬啊……”


    “真的,”齊宿空不出手來雙手合十,原本藏匿警惕的褐眸裏盛滿感激,“真的很謝謝您,”聲音漸哽,“……謝謝您記得她,謝謝您能過來。”


    “——謝謝您。”


    老板瞅見男人微微泛紅的眼圈,一愣。


    “錢您就拿著吧,您值這錢。”


    “……”


    老板一個晃神的功夫,大門就關上了,他看著沉靜的藍綠色防盜門,還有些恍惚,腦海中一時隻有一個念頭。


    ——那女娃娃屋裏頭亮堂了。


    這一個月的時間,除了店裏的夥計,他空的時候偶爾也會來送餐。


    這是第一次,看見屋裏有亮光。


    ……


    “剛才那是誰?”薛知恩頭埋在他頸間,悶聲問。


    “飯店的老板。”齊宿溫聲迴。


    “他為什麽來?”


    “他擔心你,怕你出事。”


    “嗬。”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齊宿好像聽到了她輕飄飄的一聲笑,輕得像幻覺。


    “……”


    被好生放在沙發上的薛知恩半掀起眼簾,沒什麽氣力地看他:“你怎麽又迴來了?”


    她還以為……


    齊宿挨住她坐,好笑道:“我不迴來還能去哪?”


    “你家在對麵,不在這兒。”


    薛知恩緩慢說:“難不成,你還想要這套房子?”


    她難得在金錢上小氣:“我不能給你。”


    唯獨這個,不行。


    “我不要你的家,”齊宿無奈地幫她整理衣角,歎氣,“知恩,我不是上門乞討的乞丐,你不要再給我東西了。”


    薛知恩睨著他,盡管不想,模糊的視線還是能清晰概括出他的輪廓。


    “……你如果隻是乞討就好了。”


    “把我家的鑰匙還給我,”她朝齊宿伸手,重複,“還給我,你個罪犯。”


    齊宿勾起唇,徐徐誘導:“知恩告訴我為什麽坐在門口,就給你。”


    薛知恩不吭聲了。


    “難道——”齊宿挪動身軀,向她靠近些,近乎貪婪地吸食獨屬於她的氣息,聲音喑啞,“你是在等我嗎?”


    就像一隻乖小貓一樣,主人走了,不安地窩在門口,一聽到動靜就抬起頭急得轉圈圈,一等開門見到主人了,就喵喵喵地蹭過來親昵。


    薛知恩冷哼:“你以為你有這麽大臉嗎?”


    齊宿笑盈盈:“怎麽沒有呢。”


    薛知恩:“……”


    他順手拿起桌子上擺好的橙子剝了起來,薛知恩盯著他自然自在的姿態有些煩悶:“鑰匙還我。”


    “你不告訴我,我就不還你。”齊宿臉皮厚道。


    薛知恩握緊拳頭,反複幾次,最後沉下氣說:“走到那摔倒了。”


    “……”


    齊宿剝橙子的手一緊,一滴汁水順著指尖淌下。


    她放空的目光落在茶幾上,這一個多月早習慣了,不知道下一秒會摔在哪兒。


    如果是以前,她肯定會拚了命地站起來,振作,但是現在,在哪裏摔了,她就在哪裏躺倒。


    齊宿想起昨天傍晚迴來時,她正躺在地板上……那時候也是摔倒了嗎?


    他的心,如刀絞。


    甚至,忘了問,她為什麽會走到門口。


    “可以給我了嗎?”薛知恩嗓音越發冷。


    齊宿將掰好的橙子瓣遞到她嘴邊,掩飾掉眸底的酸楚,撐起一抹笑說:“嚐一嚐我就給你。”


    “你在得寸進尺。”


    “嚐一嚐吧,”齊宿語氣輕軟,“真的很甜的,知恩。”


    “你剝得很惡心,我嫌髒。”


    “不髒的,我剝之前拿濕巾擦過手了。”齊宿笑嗬嗬說。


    “……”


    薛知恩不想吃,厭惡剛要翻上來,但又像是忽然想到什麽似的,張大嘴巴,一口含住那瓣橙子。


    柔軟細嫩的兩腮微鼓,來迴動著咀嚼,眉眼低垂,乖巧無比。


    真可愛。


    齊宿感覺現在給她什麽,她都會吃。


    他不自覺滾滾喉結。


    橙子甜的過分。


    薛知恩已經很久沒吃甜的東西了,一開始還有些不適,但很快眉頭緩和了些,甚至朝著齊宿說:“還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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