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下葬的當日,遠在千裏之外的北平城,燕世子朱高熾正焦急地等待著前方的消息。終於,八百裏加急的快報如同一道劃破平靜的閃電,傳迴到了他的手中。


    朱棣破城入京的消息,讓朱高熾的內心瞬間湧起了無盡的波瀾,他望著那加急的文書,心潮澎湃難平,既為父王大業得成而欣喜,又不禁對能在關鍵時刻陪在父王身邊的二弟心生羨慕。


    朱高熾不敢耽擱,急忙召集眾人,要將這重大的消息分享出去,同時也好一同商議接下來該如何迎接即將到來的新局麵。


    不多時,眾人紛紛趕來,齊聚一堂。朱高熾麵帶興奮之色,開口說道:“諸位,剛剛收到八百裏加急傳迴的消息,父王已於六月十三順利進入京師,當日,宮中發生大火,建文帝……不知所蹤。這一場曆時近三年的靖難之役,總算是落下了帷幕啊!”


    道衍師徒和郭資等人聽聞此言,亦是激動萬分。這近三年的時間裏,大明天下動蕩不安,戰火紛飛,所過之處百姓飽受戰亂之苦,如今終於能夠迎來期盼已久的和平安定,可以休養生息,燕王朱棣也完成奪位大業,登基近在咫尺,怎不讓人振奮?


    王玨站在一旁,心裏更是激動得難以自已。朱棣攻入南京,那也就意味著離他登基之日不遠了呀,自己心心念念的永樂時代仿佛已經近在咫尺,無數的機遇和美好的未來仿佛正朝著自己迎麵撲來,王玨那明亮的眸子裏滿是憧憬。


    想到此處,王玨忍不住開口說道:“燕王如今大業已成,想來用不了多久就會登基為帝了。世子身為燕王嫡長子,此刻應當早做準備,待燕王登上帝位,估計就要攜燕王家眷前往京師受封。”


    朱高熾聽了王玨的話,先是笑著看了他一眼,隨後輕輕搖了搖頭,說道:“父王如今入京,想必天下局勢初定,登基也應是指日可待之事。隻是當下這天下動蕩已久,各方事宜亟待父王處理,以求穩定時局。


    一方麵,朝中那些文武百官經曆了如此變故,人心惶惶,需要好生安撫,讓他們能夠安心下來,各司其職,維持朝廷的正常運轉;


    另一方麵,建文舊臣眾多,對待他們,或招安,或治罪,都得謹慎權衡,而且各路藩王以及皇室宗親也需要妥善安撫,要想辦法先穩定住人心。諸多繁雜事務,都需父王一一去處置,此時我若貿然入京,怕是不妥。”


    朱高熾的目光緩緩從眾人身上一一掃過,接著沉穩地開口道:“孤想著當下還是先繼續用心經營北平為好。如今北平正在大量招募流民,鼓勵他們落戶開荒,如此一來,既能讓那些流民有安身之所,也能開墾出更多的土地,為我大明的發展增添助力。還有,西山的石炭已經開始大範圍開采了,入秋之後,蜂窩煤的產量也要想法子提高,還要售往外地。王玨你那改良的農耕之法以及雜交育種都在穩步進行之中,這個時候若是著急準備前往京師,那之前所做的諸多努力豈不是都要半途而廢了?咱們還是安心做好手頭的事兒,等父王的登基詔書到了,父王便是我大明的天子,孤雖身為嫡長子,但天子無令,是斷不可私自入京。”


    王玨聽了這話,頓時反應過來,確實是自己太心急了。尋常百姓人家,若是父母在外地有了出息,子女得知消息後,肯定會迫不及待地趕過去團聚。可這是皇家,雖說血脈至親,但皇家最是注重規矩禮儀,更何況還有個對世子之位虎視眈眈的朱高煦在一旁盯著,行事更得謹慎小心。


    郭資聽了朱高熾的話,笑著點頭說道:“世子所言極是,如今燕王登上大寶已然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隻是這天下還未完全安穩,世子還需替燕王將北平的諸多事務打理妥當才是。要知道,燕王登基之後,北平可就是燕王的龍興之地,可是容不得有絲毫閃失。這靖難三年下來,北平正是百廢待興之時,咱們就安心等著燕王下旨召喚便是。”


    朱高熾聽了,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不過隨即麵上卻浮現出了一抹憂色,輕聲說道:“父王既已得了天下,當懷寬仁之心才是。那些建文舊臣,若是能誠心歸附,想必仍會得到重用。隻是孤心裏著實擔心,若是有些舊臣想不開,不肯歸附,以父王的脾氣,恐怕不會輕易饒恕他們,到時候極有可能會牽連其家族,這若是造下殺孽,那可就於人心不利了……”


    王玨聽到朱高熾的話,腦海中立馬就聯想到了方孝孺。方孝孺那可是曆史上唯一一個被記載著“滅十族”的忠臣,他的忠貞,無論放在哪個時代,都會被統治者拿來當作忠君愛國的典範,大肆宣揚,其品行更是深受世人的敬佩。可方孝孺雖然能夠青史留名,可那些受他連累的親眷弟子又有何辜?


    王玨暗暗算了算時間,以北平和南京之間的距離,再加上當下信息傳遞的速度,就算是八百裏加急,恐怕自己和朱高熾、道衍他們也來不及趕到南京去勸阻朱棣誅殺方孝孺和鐵鉉等人了。


    一時間,王玨又一次深深地感受到了自己在這個時代的無力感,雖說自己已經努力給這個時代帶來了一些改變,可麵對那些關乎眾多人命運的大事,卻依舊很難施加影響。


    自己這場穿越,就仿佛是在一方碩大無比的池塘裏,放入了一條外來的小魚,雖然多多少少也給這個池塘的生態帶來了一絲改變,可終究也隻能影響到身邊那些小魚小蝦罷了。


    而對於朱棣這樣池塘霸主一般的存在,還有那些朝中的文武百官,就好似池塘裏的“大魚”,自己根本就難以對他們產生什麽實質性的影響。看來,隻有自己不斷地變強,不斷地加深對這個時代的影響,才有可能進入到他們的視線之中,進而去影響這些“大魚”,改變他們所處的環境和習慣,甚至改變他們的命運。


    隻是這樣做的話,自己會不會反而成為那些“大魚”眼中的障礙,或是他們想要除掉的目標,最終被他們“吃掉”呢?


    王玨看著朱高熾,心中不禁泛起諸多感慨。轉眼都快過去三年了,朱高熾早已不複初見時那般肥胖臃腫,身體的健康狀況有了很大的改善。隻是王玨心裏也在思量,即便身體瘦下來了,可要是長期操勞過度,再好的身子骨那也是扛不住的。


    自己想要完成心中的目標,還得依靠師父和朱高熾這兩棵大樹才行。若是自己的目標能夠實現,大明的農業工業和商業業都會得到極大的改善,到時候朱高熾也就不用為了支撐他老爹的絕大開銷而那麽辛苦了,說不定真的就能長壽一些。


    拋開彼此之間的情感因素不談,他們雙方倒也算是各取所需了。


    王玨不禁輕聲感歎道:“雖說我沒有什麽係統和金手指,對曆史也隻是一知半解,但也隻能把這輩子當成一場沙盒遊戲,好好去經營了。必須得依據現有的條件,好好規劃出一條能夠不斷發展壯大的道路,就如同遊戲裏的科技樹一般,同時也得想法子對當今大明百姓的文化教育和思維方式做出改變才行。隻是如此一來,也不知道朱高熾和師父他們能不能保得住我。但無論如何,這件事一定要做。”


    或許是所處的立場不同,又或許是接受的文化思想教育有差異,王玨心想,要是換做自己,哪怕方孝孺和鐵鉉等人死不投降,自己也絕對不會下令誅殺他們,更不會去禍及他們的親眷,而是會把他們囚禁起來,讓他們親眼看著大明的江山在自己的手中一點點變得壯大強盛,看著百姓在自己的領導下日益富庶,讓他們親身去感受、去認識到自己起兵奪位的正當性。也讓他們認識到自己輔佐建文帝發布的一係列改革,雖然看似仁政,但卻有太多的問題和隱患。畢竟,殺人容易,可要誅心,那才是最難的。


    雖然明知可能已經為時已晚,但王玨還是決定要去嚐試一番,哪怕隻是能救下方孝孺等人的家眷也好,好歹能給他們留下後人在世。想到這兒,王玨急忙起身,朝著朱高熾恭敬地拜了下去,懇切地說道:


    “世子,如今南京城已破,建文帝不知所蹤,齊泰、黃子澄等人,或許因其所作所為,確實是罪不可赦。但方孝孺和鐵鉉等人,他們本就是極有氣節之人,必然不會輕易投降歸附,而且他們在讀書人之中聲望極高,還請世子即刻上書燕王,勸諫燕王留他們性命,莫要讓天下的讀書人寒了心。就算最不濟,也請燕王饒過他們的家眷性命,切莫要殃及無辜之人。”


    朱高熾麵色凝重地點了點頭,他本就酷愛經史,對儒學頗有鑽研,雖然之前一直和方孝孺、鐵鉉二人處於敵對狀態,但心中其實對這二人也是十分敬佩的。方孝孺也是李永樂朱高熾這一點當時才會在他身上用的反間計。


    朱高熾剛要開口迴應王玨,卻聽到道衍笑著插話道:“此事倒是不必太過擔憂,燕王從北平發兵之時,為師就料到燕王此次必定能夠功成,臨行之前,我便已經勸諫過燕王,讓他切勿誅殺方孝孺。要知道,方孝孺若死於燕王之手,恐怕這天下讀書人的種子可就滅了。燕王當時已經點頭應允了,想來是不會誅殺方孝孺的,更不會連累其家人。至於鐵鉉,燕王向來頗為欣賞他的才華,想來也不會輕易對他下誅殺之令的。”


    王玨一聽,當即朝著自己師父行禮拜謝道:“師父真是深謀遠慮,弟子敬佩萬分。”


    朱高熾聽聞道衍這番話,臉上的神情也輕鬆了下來,笑著說道:“大師果然謀慮深遠,絕非我等常人所能及呀,既然如此,那孤也就放心了。”


    眾人的心這才稍稍安定了些,隻是這天下初定,後續還有諸多事務需要他們齊心協力去應對,而大明的未來,也在這看似平靜卻又暗潮湧動的局勢中,等待著被一步步書寫……


    北平城中,眾人依舊忙碌著各自手頭的事務,招募流民的工作還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流民們聽聞可以在此落戶開荒,官府還會排除官吏指導流民如何漚肥、耕種,對於那些實在無能為力的,郭資還下令各地官府提供耕牛和種子幫助他們度過難關。附近流民於是紛紛踴躍響應,那荒蕪的土地上,漸漸有了一絲生機,一塊塊田地被開墾出來,等待來年播下了希望的種子。


    西山的石炭開采也日益規模化,工人們在礦洞中辛勤勞作,一車車的石炭被運出,為這即將到來的寒冬儲備著能源。而入秋之後提高蜂窩煤產量的計劃,也在王玨等人的精心籌備下逐步推進著,百姓們知曉了蜂窩煤的好處,都盼著能在冬日裏靠著它度過一個個溫暖的日子。


    朱高熾每日除了關注這些民生之事,等待著父王的登基詔書的同時還時常翻閱經史典籍,思索著該如何向父王諫言,以便更好地安撫那些建文舊臣,讓天下更快地安穩下來。


    他深知,得民心者得天下,這剛剛經曆戰火的大明,太需要一段溫和的過渡期。 道衍則依舊時常與自己的弟子探討佛法與建文帝在位期間的各項政令,他針砭時弊,那深邃的目光仿佛能看穿這世間的風雲變幻,每一次的開示,都讓王玨受益匪淺。同時,他也時刻留意著南京那邊傳來的消息,以便能及時給朱高熾等人出謀劃策。


    王玨更是沒閑著,靖難之役的結束讓他熱情高漲,他親自到田間地頭,指導著農夫們運用改良的農耕之法,看著那原本產量平平的莊稼,在新的耕種方式下,漸漸展現出了不一樣的生機,他的心裏滿是欣慰。


    而那雜交育種的試驗田,更是他的重點關注對象,每一株幼苗的成長,都承載著他對提高糧食產量的期望。王玨隻盼著朱棣能早日登基,安排鄭和下西洋,那樣自己就可以逐步影響鄭和,引導他發現美洲新大陸,雖然以如今的航海技術艱難無比,但是探索就需要大無畏的精神,也總要麵對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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