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陽光火辣辣的照在身上,熱氣從地上冒出來,落梅在巷口買了冰飲迴來,玫瑰味的、青梅味的、酸梅味的,每逢暑日,冰涼的東西賣得最好。不過也不能常常買,畢竟,冰對一般人家來說,非常難得。落梅一進門就看見這樣一幅歲月靜好的畫麵:牡丹姑娘在靠窗戶的地方練字,小“若柳”在旁邊拿著毛筆寫字,隻不過那個字實在不敢恭維 對於若柳識字的事情,落梅還是驚訝的。姐姐,若柳,過來喝冰飲了。若柳放下毛筆,跑了過來,有冰飲喝,謝謝落梅姐姐。也難怪若柳開心,這是她到這個世界喝的第一次冰飲,她後悔了,以前總覺得奶茶不健康,現在發現這是多麽美味的東西啊。不過若柳並沒有搶先喝,而是遞給牡丹姑娘 “姐姐,你先挑一杯”。牡丹摸著她的頭說,我都可以,你先挑吧!若柳沒有推辭,選了一杯玫瑰味的,落梅拿了一杯青梅味的,牡丹喝了酸梅味的。落梅問牡丹“姐姐,你打算如何安置若柳,總不能讓她和我們一樣去國色天香樓吧,如果不把她帶在身邊,我們經常不迴來,她一個小孩子要怎麽辦?”牡丹沒有迴答,思索片刻後,她看向若柳問道“孩子,你還有其他的親人嗎?


    若柳搖搖頭 ,“我不知道,我想不起來了”。唉,牡丹歎口氣溫柔的說:“孩子,我前麵救你,是看你孤苦無依,想著等你醒來,可以去找其他親人,既然如此,那你就在這裏住下來,以後你就是我們的妹妹了,但是,我和落梅經常不在這裏,迴來的時間也不確定,女子存活於世,一定要有立身之本,不如,我給你找個師傅,你好好和師傅學習技藝,有一技傍身 將來吃穿總是不愁的”。嗯嗯,若柳點頭答應。“那你想學什麽呢?”若柳想了想,如果學做豆腐,打鐵、殺豬、釀酒,那肯定要大部分時間固定在某個地方,但是自己想去找找看看,有沒有和自己摔下來的那座山相似的山,找找迴去的辦法。既然我識字,那就不如去學醫,大夫在哪個時代都是最吃香的,人可以不吃其他東西,但是不能不治病,不可能不生病,大夫出師後可以到處走走,也不用擔心沒路費。也可以彌補一下當初沒有學醫的遺憾。於是若柳堅定的說:“姐姐,我想當大夫”。此話一出,牡丹和落梅都很詫異 ,牡丹先反應過來說到:“好,當大夫也不錯”,落梅趕緊接上:“對啊,我怎麽沒想到,若柳要是當了大夫,以後咱們有個小病小痛的,就不用看那些大夫的臉色了”。“每次去藥鋪抓藥,都要看那些狗眼看人低的東西的臉色”落梅越說越生氣。牡丹出言打趣她,“算了,別生氣了,氣壞了身子,有個人又得去看他們臉色了。”姐姐你到底幫誰嘛?落梅跺了跺腳。嗬嗬嗬……三個人同時笑了起來,清風徐來,把她們的笑聲帶向遠方……


    牡丹轉身走向抽屜,拿出一隻紅玉簪子,遞給落梅。“梅兒,拿著這隻簪子,去巷子口找周大夫,周大夫年紀雖大,但是醫術還算不錯,心地善良 ,更重要的是他不歧視女子,肯定能收下柳兒”。“可是姐姐,這是你最值錢的東西,要是把它給出去了,你還如何攢錢給自己贖身,金媽媽看得又嚴,你以後不一定會有這樣的機會呢,姐姐,你在考慮考慮。”落梅焦急的說著。渝夢橙也趕緊拒絕,“姐姐,用不著,如果周大夫真的如你所說,是個良善之人,我相信我隻要勤學好問,多看多做,手腳勤快,哪怕周大夫不收我為徒,我平時看得多了,做得多了,也能學會不少,姐姐的簪子一看就價值不菲,留著給姐姐應急。”牡丹看了看窗外,院子裏的花開得正豔。臉上略顯哀戚,“我如今就像困在籠子裏的飛鳥,早已經失去了自由 ,金媽媽以前就不打算放我。如今,我又成為了清州花魁,她更是不會放了我這顆搖錢樹,不到我毫無利用價值的那一天,她決不會放我走”。還有一句話她沒說出口,怕兩個妹妹憂心 。在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她都不一定能活到贖身那一天。與其這樣,不如拿出來給妹妹們謀一個生路。又轉頭對落梅說:“你賣身契的事情,我心裏已經有數,我才當選花魁,金媽媽還要求著我,到時我尋個機會 ,把這件事情和她提一提,再給她點兒錢財,她說不定會鬆口,等你自由了,你就離開國色天香樓 ,迴來和柳兒一起,學抓藥也好,和張大娘學做豆腐也好,做點兒小生意也好,平平安安的就好” 。渝夢橙和落梅都感動得無言以對,渝夢橙更是難受得不行。牡丹姑娘隻有十六、七歲,這要是在她的世界,那還隻是一個高中生,隻需要操心學業,在父母家人的保護下自由自在,無憂無慮的成長。可是現在,她自己過得水深火熱,還要用殘損的羽翼來保護兩個和她毫無親緣關係的“妹妹”,這是一個多麽善良的人啊! 當渝夢橙還沉浸在迴憶中的時候,聽見牡丹催促落梅:“你快去快迴,太陽馬上落山了,我們要趕迴去,不然金媽媽又會責難於你”。“好”,落梅拿著簪子匆匆出門了。


    “柳兒”,“你還小,有些話姐姐不能和你說,也不能把你時常帶在身邊,但是不管做什麽,你都要認真學習,將來才不會受人欺淩,任人宰割。”姐姐以後有空就和梅姐姐迴來看你。“嗯嗯”,渝夢橙趕緊應道。“我看了你的字,雖然寫得不好,但是你識字多,平時多練習,將來也可以端端正正”。嗯嗯,渝夢橙點點頭。牡丹牽著渝夢橙的手走到書桌旁,開始手把手教她寫字,牡丹的手如根根白嫩的蔥根 ,白皙且修長,渝夢橙的小手黑黃黑黃的被她包在掌心 ,黑白對比分明。這一幕 成為了渝夢橙日後最珍貴的迴憶。


    夕陽疲憊的掛在山頭,就如一個大紅橘子泛著金光,熱氣漸漸退下去。牡丹和渝夢橙各自寫了幾張毛筆字後,落梅氣喘籲籲的跑迴來了。剛進家門就開始嚷“姐姐,周大夫同意了,不過,他有個要求,就是要柳兒穿男子的衣服去學習,他說女子進進出出多有不便。”“真的”牡丹放下心來,這樣就好,柳兒多有一個人照看,我們離開也就放心了。落梅趕緊說到“姐姐放心,我和張大娘夫婦說過了,他們也願意平時幫我們看顧柳兒,而且張大娘還說,柳兒手腳勤快,又會寫字,性子活潑,大家都喜歡她呢”,“都是街坊鄰居的,有難處大家幫,剛剛我進來的時候還看見飄香坊的杜掌櫃在搬酒,我還和他搬了兩壇子呢”,對了,那個馬車看起來不像是一般人家的馬車,肯定非富即貴,杜掌櫃賺翻了,我們要走了,不然,他肯定會擺一桌請我們去喝酒的,你別說,他家的酒還挺香,我在門口都能聞到。“你這個小酒鬼,酒量一般,酒膽挺大,仔細金媽媽又罰你”牡丹笑著打趣到。


    不等落梅辯解,牡丹迴屋收東西,走的時候把散碎銀子留給了若柳,若柳提著東西跟著出門,結果一不留神,在門檻上絆了一下,手一滑,手裏的食盒蓋子咕嚕咕嚕的向前滾了出去,在一個人的腳邊停了下來。若柳顧不得形象的跑過去撿,彎腰的同時,有一隻手和她一起拿到了蓋子,“給”,聲音溫潤如玉,她抬頭一看,唿吸一滯,隻見眼前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對於渝夢橙來說,就是個高中學生),眼睛宛如夜空中的星星,鼻子高挺,嘴唇薄且紅潤,烏發如墨。此時渝夢橙的腦子裏隻想起一句話“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或許是渝夢橙過於熾熱的眼神,哪怕對方還是一個小女孩兒,但也足夠令這個男子難為情了。“飛卿”,“還不走?你表哥可還等著我們喝酒呢”。少年郎轉身走向叫他的人。隻見那個人約十八九歲,身穿暗紅色衣裳,長得一對桃花眼 ,眼中隱隱的高傲之色,折扇輕搖,端得是個風流倜儻。兩個人的模樣身份就與桐花巷的人有著天然之別。


    忽然,紅衣男子搖扇的動作停住了,似乎是什麽吸引了他,順著他的視線,若柳迴頭,原來是牡丹姐姐過來扶她,牡丹姑娘一手扶起若柳,一手接過食盒,輕聲說:“你看你,下次可一定要小心了,摔傷了可怎麽好!”即便已經和牡丹見過兩次了, 若柳卻還是被牡丹的笑容吸引 ,“有美人兮,見之不忘,巧笑倩兮,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沒有人會拒絕一個美女的微笑 ,還是那麽溫柔美麗的女人。


    落梅把東西放在馬車上,轉身迴來接下牡丹手上的食盒,扶著牡丹上車,又迴頭交待了若柳幾句,讓馬夫趕著馬車離開了桐花巷。若柳迴過神來,那輛豪華的馬車也裝好了酒。想著剛剛那位少年的幫助,她覺得還是有必要道個謝。她走到少年的麵前,少年亦迴頭看她,以為是有什麽不妥,隻聽見前麵這個七八歲的女孩子,客客氣氣的說了一句“剛剛,謝謝你”。少年隻覺得眼前的女孩子,樣子像七八歲,但是眼睛裏透露出來的光卻像一個成年人。他也不知道為何會有這樣的錯覺,細看這個小女孩兒,雖然臉上還黑黃,但卻隱隱能看出骨相很美,若是皮膚再白一點兒,在長個幾歲,估計也算個美人。


    若柳也不知他想什麽,在對方淡淡的迴了一句“不客氣”之後,她幹脆的轉身離開。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剛走幾步,一聲男聲傳來:“小姑娘,剛剛那位仙女一樣姑娘是你什麽人?”若柳迴頭看見,是那位衣公子在和自己說話。“她是我姐姐”。“家姐年芳幾何?”“可否婚配?”看著他那輕佻的樣子,若柳對他想做什麽心知肚明,對於浪蕩子不管在什麽時候,若柳都是不喜歡的,更何況在這個等級森嚴的封建王朝。她們身份低微,還是不要惹他為好,免得給姐姐招來災禍。於是若柳故意學著小女孩兒的懵懵狀 ,搖搖頭說“不知道”。沒有人會怪罪一個小孩兒子。若柳小跑溜迴家中,迅速關上大門。又偷偷在門縫裏看著那兩個人上了馬車,離開了桐花巷。


    就在她以為和這兩個人再無交集時,卻不想,此兩人和她糾葛一生。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此生此心唯你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孤江寒梅聽風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孤江寒梅聽風雨並收藏此生此心唯你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