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錦夫雖然不認識楊萼君,但他斷定內室抽噎哭泣的人一定是她,便知趣地離去。

    秦剛夫聽到楊萼君抽噎哭泣,不由一怔,急步向內室走去。

    秦剛夫走進內室,見楊萼君臉上熱淚縱橫,雖然竭力抑製著,依然抽泣得喘不上氣來。

    秦剛夫疑惑地問:“怎麽?你原來在屋裏?我……”

    楊萼君打斷他,深情地說:“不要說了,我都聽見了。剛夫,隻要你以後不忘掉今天說的話……”

    “不會!絕對不會的!”秦剛夫說,“我是出自真心的,永遠不會忘記。日後我要忘記今天說的,叫我不得善……”

    秦剛夫想說“不得善終”, 終字尚未說出口,楊萼君趕忙用白皙的小手捂住他的嘴,說:“不要!你的心我已經看到了,何必要發誓?”

    二人坐下,楊萼君推心置腹地說:“剛夫,不知你想過沒有?我和確定戀人關係時,你剛從獄中放出,失去了公職,落魄迴鄉,可說是沒有了任何的地位和權勢。你能體察我的衷曲?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秦剛夫說:“我當然知道,你貪圖的不是高官厚祿,榮華富貴。”

    “你說得不錯。”楊萼君說,“我了解過你的過去你不到二十歲就投身國民革命,從政以後,拒不攀附權貴,連袁世凱這樣一時間可以搖天撼地的大人物,你也不肯委蛇屈從。堂堂正正,清清白白,是個男子漢!我敬慕的正是你的氣節啊!”

    楊萼君說著,走到桌案前,拿起毛筆,硯台裏有現成的墨,蘸飽,在宣紙上唰唰唰,畫了一竿蒼勁挺拔的老竹,並在空白處題了一首詩,蓋上鈴印。

    楊萼君一邊用嘴吹未幹的墨跡,一邊對秦剛夫說:“你多次向我求婚,我一直沒答應。今天,我答應了。”

    “啊!?”秦剛夫激動異常,高興地攥住楊萼君的手,叫了聲,“萼君!”這短短兩個字勝過千言萬語。

    楊萼君說:“我和你一樣,心裏很不平靜,塗鴉了這幅墨竹,作為定情見證。所題小詩是我心願,希望你象這挺拔的竹子一樣,永遠不媚世,不趨俗,潔身自好,不為五鬥米折腰的堂堂正正的好男人、硬漢子。這才是我心目中的秦剛夫啊!”

    秦剛夫接過楊萼君的畫,說:“萼君,相信我,不會叫你失望的。”

    楊萼君詩是:

    “不肯開花不趁豔,

    蕭蕭影落硯池邊,

    一枝片葉休輕看,

    曾住名山傲七賢!”

    秦剛夫看著看著,不由念出聲:“……曾住名山傲七賢,傲——七——賢!”激動地說:“太好嘞!萼君,你最知我的心呀!”

    楊萼君暗暗慶幸自己終於找到了知音。

    秦剛夫見天色已經不早了,說:“餓了吧?我來找你,你沒在屋裏,去哪兒了?”

    “和梅心去後院花園了。”她突然想那個荒廢的小院子,問,“哎?整個後花園蒔弄得很整潔漂亮,惟獨西南角那個小園子那樣破敗荒涼,好象是一個園子,為什麽相差那麽大?”

    “哼!”秦剛夫臉色頓變,氣得說話聲音都顫抖了,“就是那個破敗荒涼一文不值的破園子,差點要了我的命!”

    “啊?!”楊萼君一驚,問,“怎麽迴事?”

    秦剛夫長歎一聲,說,“這個不足半畝地的小園子,是我從鄰居家買來的。沒想到,唐化鈞竟向督察署誣告我倚仗權勢,橫行鄉裏,欺壓百姓。說我強行霸占鄰居一座方圓百畝價值千元的大花園!天呐!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害得我鋃鐺入獄,險些送掉性命,就是這座破園子呀!”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還有這事。”楊萼君見引起秦剛夫的傷心往事,趕忙象哄小孩子似地,說,“好了,別難過了,都過去了,啊?”

    秦剛夫一向剛愎自負,認準的事從不管別人議論,不管家裏人反應如何,毅然決定和楊萼君結婚。而且要大操大辦,氣派的婚禮,隆重的酒宴,風風光光,體體麵麵。

    這時,黃遨遙已從武漢迴來,既然大辦就要按老規矩,他先把楊萼君接迴黃鶴山莊,那裏是楊萼君的娘家,到吉日秦剛夫再用迎親彩船把新娘接走。

    楊萼君對黃遨遙說:“還費這個事幹嗎,免了吧。”

    黃遨遙不同意,說:“不行,這怎麽能免呢?黃鶴山莊嫁閨女,得熱鬧熱鬧。”

    秦剛夫和楊萼君依了他。

    然而,他們誰也沒有想到,卻生出一場大禍,險些鬧出人命。

    怎麽迴事?

    原來,秦剛夫要娶楊萼君,而且要大操大辦,旗鼓招搖。消息一傳出,便在閉塞的小鎮引起不小的轟動,指責者居多,甚至有人大罵秦剛夫有失身份,傷風敗俗,丟人不要臉。

    但是反應最強烈的,則是朱雅芝和秦朝鼎。

    朱雅芝恨楊萼君恨得牙根兒疼,她認為是這個不要臉的下作女人奪走了本來屬於她的秦剛夫,若不是她,秦剛夫總有一天會迴心轉意跟她和好的。現在,秦剛夫再也不會迴到她身邊了。她恨不得把楊萼君剪爛剁碎。

    而秦朝鼎氣的是,秦剛夫從來沒有把他當作族中長輩對待,從來不把他放在眼裏。結婚這樣的大事,別說征求他同意,居然連聲招唿也不打。這股氣他已經憋許久了,但一直沒有找到機會發泄。

    雖然秦剛夫和楊萼君結婚的日子都定了,木已成舟,生米馬上就做成熟飯。但癡心的朱雅芝依然不死心,她認定秦剛夫應當是屬於她的。她再次去找秦朝鼎告狀,希望他能利用族長身份出麵阻止。,

    朱雅芝和她父親來到秦朝鼎家時,秦朝鼎正在往外送鎮上的幾個頭麵人物。

    “諸位慢走。”秦朝鼎抱拳相送,說,“不是鄙人不管,他秦剛夫的脾氣諸位是知道的,一向目中無人,什麽時候把我真正當作過長輩……”

    一位年長地氣哼哼地說:“反正我們把醜話都說了,你要任憑他胡來,非要娶個不三不四上不得台麵的女人,我們便不再與他來往,別怪我們不給他麵子!”

    秦朝鼎連聲說:“好好,我一定勸他,一定勸他。”

    秦朝鼎送走來人,沮喪地說:“我招誰惹誰嘞,不去找秦剛夫,衝我發什麽火?哼!一樣的欺軟怕硬!”

    秦朝鼎剛要轉身迴去,驀地看見朱雅芝父女倆,沒好氣地說:“你們家的事我管不了,也不想再管了,別找我,你們迴去吧?”

    朱雅芝說:“老叔,您為俺家的事操了不少心,俺心裏清楚。可話又說迴來了,這事啊,您還真不能不管。”

    “為什麽?”秦朝鼎氣唿唿地說,“我還管?我還管非氣死不可!”

    朱雅芝父親說:“您要就這樣撒手不管,一來遂了他們的心願,二來呢,您不是承認自己栽了嗎?別人會怎樣看您,您以後還管不管秦家的事?”

    秦朝鼎覺得他說得還真有道理,不由倒吸一口涼氣,說:“那……那他硬是不聽你的,你有什麽辦法?”

    朱雅芝父親說:“他無情您就不能有義,無論如何也不能叫他順順當當結成婚!”

    “那……結婚的日子都定了,還有什麽辦法阻止?”秦朝鼎一時無計可想。

    “什麽辦法?”朱雅芝父親蹙眉思索,可是,一時卻想不出來,惡狠狠地說:“阻止不住,也得跟他出出壞添添堵,反正不能叫他這麽痛快!”

    “誒?”雅芝父親的話啟發了秦朝鼎,突然想起一個主意,問雅珠父女:“聽說楊萼君先迴黃鶴山莊,結婚時秦剛夫用彩船去接?”

    “嗯,是,彩船已經準備好了。”朱雅芝迴答。

    秦朝鼎象是自語:“哎?這倒是個機會。”

    雅芝父女問:“什麽機會?”

    秦朝鼎煞有介事地說:“咱們這兒的習俗,是晚上去,天不亮就把新娘子接迴來。夜裏黑大糊的,要是有人在路上搗亂,還真不好對付,啊?”

    老奸巨滑的秦朝鼎雖然不明說,朱雅芝父女立即明白他的意思。

    “這真是個好辦法!”朱父說,“找幾個人在路上……”

    朱雅芝擔心地說:“不會查出來吧?”

    朱父說:“彩船在河心,人在岸上,等彩船靠了岸,人早跑得無影無蹤了,到哪兒去查?”

    朱雅芝征詢秦朝鼎的意見:“這樣做是不是太……太過分?”

    秦朝鼎摸棱兩可,實際是鼓勵,說:“過分不過分嘛,得看怎麽說……”

    朱父接過話茬,說:“就是嘛,你對他那麽好,他卻無情無義,狠心把你甩了,過分的是他!對於這樣的人,這算是客氣嘍!是吧?老叔?”

    “我是長輩,你們小輩的事,我不便插嘴,你們看著辦吧。不過,人是有誌氣的,不能象軟柿子任憑人家捏!”

    秦朝鼎確實處事圓滑,既把事挑起來了,又沒有一句指使操縱的話。

    眨眼之間,秦剛夫和楊萼君結婚的日子到了。

    頭天晚上,天氣格外的好,藍天如洗,萬裏無雲,又大又圓的月亮似乎在看著人間笑,祝福這對新人百年和好。

    黃鶴山莊裏裏外外打掃幹淨,張燈結彩,人們忙忙碌碌,處處透著喜氣。

    楊萼君的屋子裏更是笑聲不斷,梅心裏外忙活著,幾個婦女在為楊萼君梳妝打扮,她們都是夥計眷屬。

    當月上中天以後,從小碼頭傳來喜樂和鞭炮聲,秦剛夫的迎親彩船到了。

    秦剛夫新郎倌打扮,走下彩船,被送親一方迎進黃鶴山莊。

    黃遨遙以新娘家主身份把秦剛夫迎進客廳。

    黃遨遙說:“新郎倌請坐,恭喜先生,賀喜先生。”

    秦剛夫還禮:“多謝,多謝,同喜,同喜!”

    黃遨遙很認真地說:“剛夫啊,說實在的,萼君這孩子真不容易。你們既然相愛了,希望你真心待她,相伴永遠。”

    秦剛夫鄭重地點點頭,說:“您放心,我會的。”

    黃鶴山莊的夥計和眷屬幾乎都來了,一位年紀大些的夥計說:“聽說新郎倌是當今才子,見過大世麵。趁新人正在梳妝,何不請新郎寫首催妝詩,豈不更添雅趣?”

    眾人附和:“對!好!請新郎寫首催妝詩,不寫不讓抬走新娘。寫呀,快寫,不寫不讓上彩船!”

    黃遨遙說:“剛夫,咱們這裏是有這個習慣,對於你來說是小意思,就寫一首吧。”

    “好吧,恭敬不如從命,我就獻醜了。”秦剛夫站起身走到桌案前,拿起筆,一邊在硯台裏蘸墨,一邊蹙眉凝思。

    這時,天上的月亮更圓更大了,月光如洗,照得大地如同白晝。

    在這個特點的時刻,秦剛夫望著大而圓的月亮,思緒翩翩,感慨無限,詩思象潮水般奔湧澎湃。在宣紙飛龍走鳳,片刻立就。

    秦剛夫的《催妝詩》是這樣寫的:

    庭院梧桐喜鵲落,

    銀河繁星亮婆娑,

    天上人間多喜氣,

    明月東升早渡河。

    喜鵲架橋報早秋,

    盈盈一水化為舟。

    妝成莫待伊人看,

    濃妝淡抹總風流。

    黃遨遙讚歎道:“好詩!應景之作能寫成這樣,確實是好詩不愧是你秦剛夫啊!”

    秦剛夫謙然一笑,說:“那裏那裏,缺少推敲,應景而已。見笑,獻醜。”

    一位年輕夥計一邊念《催妝詩》,一邊向楊萼君住的樓上喊:“新娘子快梳妝吧,新郎倌等不及嘍!”

    梅心從年輕夥計手裏拿過《催妝詩》,交給楊萼君看。

    楊萼君看著秦剛夫這首誇讚自己的《催妝詩》,心中充滿激動和喜悅,慶幸自己找到一位可意丈夫。

    時辰到了,楊萼君拜別黃遨遙和山莊的夥計,登上迎親彩船。

    彩船離開喧鬧的送親碼頭,緩緩向前駛去。

    因為是夜裏,河中很少有船隻,兩岸有是黑黢黢的,沒有行人,寂然無聲。

    迎親彩船快要到鎮子時,天開始有些麻麻亮,兩岸景物雖然還有些朦朧,但已依稀可辨。就在這時,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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