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萼君自從與閑情詩社的才子們認識以後,交往越來越密,經常在一起飲茶作詩,談論時政。在交往中,不知不覺地與沈子寒和洪家璧產生了感情。憑心而論,她內心更喜歡沈子寒,覺得他有男子漢氣,處事剛毅果決,不婆婆媽媽。但他覺得沈子寒對她好象不怎麽在意,有時她很明顯地向他暗示好感,甚至眉目傳情,不知是沈子寒沒有理解呢,還是不屑理睬,總是沒有反應。洪家璧則不然,總是想法接近她,甚至千方百計討她的好。洪家璧非常聰明機敏,腦瓜子很靈活,心眼轉得非常快。但楊萼君總覺得他有些浮飄,不紮實。而過於的熱情,反倒使楊萼君感到有些虛假。她始終拿不定主意挑選誰?當洪家璧說要踏雪賞梅時,她腦子裏立刻生出一個想法,借這個機會舉辦一個詩會,借詩傳意,試探沈子寒和洪家璧誰真心對自己好?她想出這個主意後自己撲哧笑了,這不就是戲文中唱的比詩擇婿嗎?比詩招婿就比詩招婿吧,自己也時髦浪漫一迴。

    當時,沈子寒正在向民國政府寫一封長信,建議加強中央政府的權力,樹立中央政府的權威,削弱各地軍閥的實力,結束軍閥混戰局麵,還人民一個安定和平環境。他旁征博引,從唐末藩鎮割據到而今的軍閥各自為政獨立為王,中央政府形同虛設,論述了分裂給人民帶來的巨大災難和痛苦。

    夏光曦來找他時,桌子上,甚至地上都堆滿書,有的書翻開放著,有的書中夾著許多紙條,顯然是為了方便隨時查閱。沈子寒正埋在書堆裏用心書寫。

    夏光曦進來,沈子寒沒有覺察。

    夏光曦說:“子寒呐,你鼓搗出這麽多書,在做什麽大文章呀?”

    “喔,你來了。”沈子寒說,“給中央政府寫信,必須言之確確,不能有半點馬虎。請坐,外麵的雪下得好大吧?”

    夏光曦坐在沈子寒對麵,說:“好多年沒下過這樣大的雪了,江南雪景難得一見,你還把自己關在屋子裏寫什麽勞什子信,你呆不呆啊?那幫政客能聽你的?你呀,書生氣!自作自受!”

    沈子寒說:“聽不聽是他的事,寫不寫是我們的事,你不寫,他們還以為全過人民都擁護他們呢?”

    “好啦好啦。”夏光曦說,“你的救國之道留著以後再講吧,我今天來有比的事找你。”

    沈子寒問:“什麽事?”

    夏光曦說:“這雪一兩天化不了,家璧邀了碧萼樓主,明天去梅園做踏雪尋梅之遊,他讓我告訴你明天一起去。”

    “這……”沈子寒若有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遲疑了片刻,說,“我……我就不去了吧?”“為什麽?”夏光曦問,“有要緊事脫不開?”

    “那倒沒有。”沈子寒搖搖頭。

    夏光曦說:“那為什麽不去?”

    “這……”沈子寒欲言又止。

    其實,沈子寒在想什麽,夏光曦早已猜到了,推心置腹地對沈子寒說:“子寒,你怎麽想的,瞞得了別人,瞞不了我。我早就看出來了,這個碧萼樓主是楊萼君也好,不是楊萼君也好,但她對你很有好感,曾經多次向你暗示過。我一個旁觀者都看出來了,你不癡不呆會看不出來?你為什麽總是裝傻充愣佯做不知?甚至故意疏遠她冷落她?怎麽?你覺得身世低不配你?”

    “你還不了解我,我是那種人嘛?”沈子寒說,“不論她是碧萼樓主還是楊萼君,也不管她是青樓女子還是現代的金玉奴,我沈子寒看重的是人品、才情,這你應當是清楚的。”

    “是啊,我覺著你也不會嘛。”夏光曦說,“那……這個碧萼樓主雖然身世有些神秘,可是,人品,德操,才藝,可是不多見的奇女子啊,你為什麽總躲著她?”

    沈子寒說:“國家正處在多事之秋,動蕩不安,兵荒馬亂,我哪裏有心思顧此卿卿我我、兒女情長的事呀。”

    這並不是沈子寒的真心話,因為他發現,洪家璧正在追這位碧萼樓主,而且到了癡迷的程度。他與洪家璧是結拜過的,他又是兄長,怎麽能為一個女人而壞了兄弟情義呢?所以,他采取了迴避。

    夏光曦以為沈子寒還不知道洪家璧追楊萼君的事,好心地對他提醒道:“你沒心思,可是有人有心思啊。洪家璧可是有事沒事總往碧萼樓跑,都和著位多情樓主形影不離嘍。到時候,你可別後悔。”

    沈子寒心裏酸酸的,但表麵卻裝出無所謂的樣子。

    第二天,沈子寒還是去了梅園。

    梅園的梅林很茂盛,開成了一片花海。鮮豔的紅梅燦燦欲燃,在白雪映襯下耀人眼目。洪家璧到的最早,隨後,夏光曦,沈子寒,李敬若也先後趕到了。四人坐在梅韻亭的長凳上,一邊閑聊,一邊等待碧萼樓主。

    工夫不大,遠遠走來一位青年,穿著一身白色西裝,白皮鞋,百禮帽,戴一副茶色水晶金絲眼睛。氣質高雅,風度翩翩,神情高傲,仿佛剛從外洋迴來的洋博士。在這江南小鎮,這樣的洋學生並不多見。沈子寒、洪家璧他們四位都是見過世麵的,仍然忍不住暗暗發出聲聲讚歎。奇怪的是,這位年輕人並不觀賞梅花雪景,而是徑直向他們所在的梅韻亭而來。

    年輕人走進梅韻亭,一屁股坐在他們中間。大夥頗覺疑惑,年輕人笑容可掬地摘下眼鏡,啊?!原來是碧萼樓主!四個人大眼瞪小眼地看呆了。

    楊萼君見四這個人象不認識她似的,呆呆地看著她發怔,笑著說:“誒?你們怎麽啦?不認識我了?還是我不……不象個美男子?闊少爺?”

    “不不不。”洪家璧最會討楊萼君喜歡,忙說,“你這身打扮,高雅!俊美!漂亮!瀟灑!風流……”

    楊萼君說:“哎哎哎,洪大哥,洪才子!你是不是要把所有讚美男人的詞,都用在我身上呐?”

    逗得眾人哈哈大笑。

    洪家璧的臉倏地一下子紅了,辯解道:“你這身打扮本……本來就突出,鶴……鶴立雞群嘛……”

    夏光曦最愛開玩笑,說:“瞧瞧,把我們都說成沒尾巴山雞嘍。”

    逗得大家又是一陣哄笑。

    李敬若停住笑,問楊萼君:“楊小姐,今天,您怎麽換了身男人打扮呀?”

    楊萼君長歎一聲,說:“你們不是一直猜疑我的真實身份嗎?今天,我可以告訴大家了。”

    八雙眼睛齊刷刷地轉向楊萼君,梅韻亭裏靜得能聽見心跳。

    楊萼君說:“其實,我就是楊萼君。因為我不肯接客,黑心的老鴇子要讓我吃藥,幸虧被姐妹們發現,暗中把藥碗換了,我才沒有喝成。一個好心人收留了我,還為我蓋了漂亮的碧萼樓。”

    “喔,原來是這樣。”大家聽了,自然唏噓感歎一番。

    楊萼君接著說:“想我楊萼君自幼父母雙亡,飽經漂泊流離之苦……”

    洪家璧急於知道她是不是兒時的楊蠣兒,插嘴問道:“楊小姐的家是不是在海邊兒?”

    楊萼君心中一怔,想道,他為什麽問我這個?莫非他真的是二海哥?不,不可能。隨即笑笑,巧妙地迴避了,說:“海邊兒?什麽海邊兒?我從來沒去過海邊兒。”接著說:“我雖然很幸運,遇見了好心人,躋身才女行列,但我真心喜歡的,卻是頂天立地的男人。我多想能象諸位一樣成為一個男人呀!或在文壇馳騁,或在疆場廝殺,何等的淋漓暢快!命運對我卻是如此的不公!不但讓我是女兒身,還讓我的命運如此的淒苦!幸虧遇見諸位新派人物,不歧視我,把我當成平等的姐妹。我感激不盡,終生難忘。如果諸位不嫌棄,我想與諸位兄弟相稱,破例吸收我為閑情詩社成員。不知各位大哥意下如何?”

    眾人齊說:“太好了!歡迎歡迎!我們早就有這個意願,因為不知道你的態度,所以,一直沒敢貿然提及。今天,你主動提出,豈有不歡迎的道理。”

    洪家璧最會用話甜和人,說:“我上無兄下無弟,正想有個小兄弟呢,今天,終於有了。”

    楊萼君孩子似的顯得很激動,說:“我一下子有了這麽多大哥哥,太幸運、太幸福了。請諸位大哥坐好,受小弟大禮參拜。”

    “慢來,慢來。”楊萼君剛要下拜,愛開玩笑的李敬若攔住了她,說,“你加入我們男人世界,可是破天荒的大事,就這樣一拜,完了?”

    楊萼君不知道李敬若是什麽意思,眨著美麗的大眼睛,疑惑地問:“那……那要怎樣啊?”

    夏光曦作了迴答:“得有拜山晉見禮呀。”

    “拜山晉見禮?”楊萼君沒有這個準備,“那……今天沒有準備,等改日……”

    “不用改日,沒什麽難的,你的晉見禮現成得很。”洪家璧出麵為楊萼君解圍。

    “現成得很?”楊萼君被搞糊塗了,“我……我今天什麽也沒帶呀?”

    洪家璧指著楊萼君的腦門,說:“你的禮物就在這兒裝著。你可以作詩一首啊!多好的進見禮,雅而不俗,不用花錢破費,還堵了他們的嘴。”

    李敬若和夏光曦一邊笑,一邊對洪家璧說:“吃裏扒外!你可真會討楊小姐好。”

    “好。”楊萼君就坡下驢,說,“這禮物在腦子裏裝著,倒真的很現成。”問四人,“哪位仁兄出題呀,出吧。”

    “慢!”洪家璧、李敬若、夏光曦三人正準備出題,沈子寒突然阻止住大家,“出題不好,命題賦詩,太俗氣。”

    沈子寒一直沒有說話,而楊萼君的注意力卻一直在他身上。見他出麵阻攔,用挑釁的語氣冷冷地說:“依沈大才子之見,怎樣才是不俗氣?”

    洪家璧總是向著楊萼君,幫腔說:“是啊,莫非你有什麽新花樣?”

    沈子寒說:“花樣雖然不是太新,不過還是頗有些情趣的。隻是現在正是踏雪尋梅的極好時光,錯過了豈不可惜。我的新花樣,等賞完梅以後再說不遲。”

    楊萼君心中說,哼,故弄玄虛!這人一向清高,我倒要看看,到時候他能搞出什麽花樣?

    夏光曦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有些僵冷的身子,說:“子寒說得對,現在還是先賞梅,迴去再作詩。”

    “也好。”楊萼君說,“前幾天有位姐妹給我捎來一桶君山茶,是上乘佳品,還沒有啟封。賞梅之後,我用泥爐煮雪水泡茶,招待諸位,一邊品茶,一邊聆聽沈大才子的新花樣,怎麽樣?”

    沈子寒依然不苟言笑,甚至有些冷峻,說:“那就先謝謝楊小姐嘍!”

    他們遊玩完梅園的雪景迴到楊萼君的碧萼樓以後,已是下午黃昏時候了。泥爐裏的火正旺,映得屋裏紅彤彤,熱騰騰,暖洋洋。原來,黃遨遙知道楊萼君賞雪以後要比詩相婿,特意在他們迴來之前。把泥爐燒旺,水燒開。這老人家一邊忙活,一邊喃喃自語:“哈哈!今天我幹女兒要以詩會友,其實,她那點小心眼呀,瞞得了別人,可瞞不了幹爹。她呀,是要以詩擇婿,挑選如意郎君。這可是大事,馬虎不得的。我呀,給她把泥爐燒得旺旺的,熏得這屋裏暖烘烘、香噴噴的,讓她舒舒服服地給我選個可心的乘龍快婿!”一切準備停當以後,他便離開碧萼樓。

    所以,楊萼君帶領四位才子迴到碧萼樓時,泥爐裏的火正旺,爐子上的銅壺咕嘟咕嘟向外噗噗冒熱氣。

    “還是屋裏暖和。”四個男人有的跺腳,有的搓手,有的拍身上的雪,有的在泥爐上烤火。

    “今天玩得真痛快。”洪家璧遊興未盡,顯得很興奮,一邊烤火一邊說,臉被爐火映得紅光閃爍。

    楊萼君說:“你們這些窮小子真有福氣,剛到家壺裏的水就開了,正好衝茶。”

    “這就叫有福之人不用忙嘛。”沈子寒調侃了一句,在楊萼君看來這是很難得的。

    楊萼君瞥了他一眼,一邊衝茶一邊說:“沈大才子,梅也賞了,茶也泡上了,你的新花樣千唿萬喚也該出來了吧?”

    眾人齊聲附和:“這關子賣得大的啦,快說出來吧。”

    沈子寒微微一笑,說:“好,咱們閑情書社,今天就在這碧萼樓閑情浪漫一迴。我的新花樣其實也沒有什麽,就是請楊小姐一個女的,對我們四個男的,說雅一點,就是跟我們四人分韻唱和。”

    “分韻唱和?”洪家璧不大清楚分韻唱和這種形式。

    夏光曦說:“分韻唱和呀,就是咱們四人按不同的韻各作一首詩,楊姑娘再按我們各自不同的詩韻作一首和詩。”

    正在窗外偷聽的黃遨遙,心裏說:“好你個自恃才高的沈子寒,這不是在有意為難我幹閨女嗎?”

    楊萼君知道沈子寒是要有意難她,鼻孔裏哼了一聲,冷笑道:“這麽說,是我一個人對付你們四個喲!四個大男人對付一個女子,是不是有點太欺負人了?”

    “不不不。”沈子寒用一種挑釁地語氣,說:“那裏那裏,現如今時興女權主義,巾幗不讓須眉嘛!”

    洪家璧對沈子寒抖機靈出這樣的難題很不滿,分明是出風頭顯示自己嗎?再說,就是詩壇高手也怕分韻唱和,這不是有意叫楊姑娘難看嗎?

    楊萼君臉上並未顯露難色,而是很自信,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軟中有硬地說:“既然大哥吩咐,小弟敢不遵從?那就請四位分頭賦詩吧?”

    梅心取來筆硯,分發給四人,四位都是當今才子,寫詩不是難事,工夫不大便寫好了,放在梅心的托盤裏。

    梅心把四位才子作的詩拿到楊萼君麵前,說:“小姐,四個大男人的詩,都作好了。”顯然,她對四個男人“欺負”她的主人憤而不平。

    “好,待我作和。”楊萼君說著,從托盤上拿出一首,是夏光曦的,用的是花韻。

    楊萼君一邊默讀詩句,一邊蹙眉思索。無意中看見了窗外樹上的積雪,宛若萬朵潔白梨花,不由想起自己淒苦的身世,黯然神傷,感慨地說:“忽如一夜東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說的是雪花。豈不知雪花雖美,卻凍煞了百花。我楊萼君的命運多象被淒風苦雨凍煞的百花呀。”想到傷心處,眼裏含滿淚水,一句哀婉的和詩由情而生,用娟秀的楷書工整地寫在宣紙上:“有限光陰丁噩夢,無情風雨妒梨花。”

    屋外的黃遨遙透過窗戶看到和詩,讚歎道:“冷豔淒清,寒香逼人。真是好詩呀!”

    屋裏的洪家璧站在楊萼君身後,一邊咀嚼品評,一邊由衷地說:“楊姑娘才思敏捷,確實名不虛傳。這頭一韻就和得好,有限光陰丁噩夢,無情風雨妒梨花。情景交融,含蓄蘊藉,使人迴味無窮。好,果然不錯。”

    李敬若也說:“短短兩句,道出了姑娘身世,隱含多少淒苦辛酸,字字有淚。楊姑娘雖經曆坎坷,卻象這瑩瑩雪花一樣,冷豔潔白,一塵不染。”

    沈子寒輕易不肯誇人,也禁不住頻頻點頭。

    “還是大哥最知我的心!”楊萼君很激動,表麵是對李敬若,實際卻是說給沈子寒的。

    楊萼君隨後拿出另一首,是李敬若的,用的是浮韻。楊萼君立即想到了浮動,漂浮,漂泊,流落……想到自己流落街頭,受盡欺淩,一碗湯圓便被賣掉。後來遇見了徐雅峋,她心眼好,疼她,是楊萼君唯一的親人。可是,好景不長,又落入程道儒那個人麵獸心豺狼之手。這些年來,自己不就象水上浮萍一樣漂泊不定,受盡風吹雨打嗎?哪裏是自己的家?自己的歸宿又是何處?楊萼君想起這些,潸然淚下,不由吟出:“雨打風吹三春冷,煙輕霧寒一身浮。”

    這兩句詩太淒冷了,叫人讀了心中打顫。

    “是呀,我能嗬護她一時,總不能照顧她一生呀。”窗外的黃遨遙被楊萼君的這兩句詩打動了,為楊萼君操起心來,“沈子寒和洪家璧這兩個小子,哪個真正愛她呢?洪家璧那個小白臉?不行,虛情假意,靠不住。沈子寒這個紫紅臉,也夠戧,太傲氣,目中無人。哎呀,這選女婿還真難哎!”

    “雨打風吹三春冷,煙輕霧寒一身浮。”這迴,沈子寒先說話了。他反複吟詠了幾遍,由衷地說,“這兩句太符合大姐身世了,沒有切膚感受是寫不出來的。真是好詩!”

    夏光曦見大家都沉浸在低沉傷感的氣氛中,說:“大家不要過於傷感,還是請楊姑娘做第三首吧。”

    梅心從托盤裏拿第三首,遞給楊萼君。楊萼君一看,原來是洪家璧的,他用的是蕖韻。洪家璧這首詩的意思很明白,是讚美楊萼君的,把楊萼君比為亭亭玉立的荷花,流露出很強的愛慕之意。楊萼君頗為不好意思,臉倏地紅到耳朵根兒,忍不住含情地看了洪家璧一眼,心裏說道:“不管你是不是我的二海哥,在這幾位大哥中,你是對我最好的,柔情脈脈,體貼關懷,最能體察我的心。可是,我們的門第相差太大了,簡直有天壤之別。你會真的愛我嗎?還是心血來潮圖一時之歡?即便你愛我,你們家能同意嗎?楊萼君想到這裏,突然靈機一動,想起一個主意,借和詩試探試探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洪家璧一眼,說:“有了。”

    “大姐快說,對的什麽?”洪家璧情意殷殷,急切想看到楊萼君的和詩。

    楊萼君一邊在宣紙上寫,一邊似吟似問地說:“可有風情依碧柳?未須顏色借紅蕖。”

    洪家璧機敏得很,早已猜到楊萼君的心意,含情地看著楊萼君,下意識地重複了一句:“可有風情依碧柳?”自己在心中迴答,“有!有!怎麽能沒有呢?我太愛你了!”但他沒有說出來,臉一紅,用眼睛傳達出熾烈的愛意。

    楊萼君強烈地感覺到了,羞得低下頭去。

    這些,沈子寒都看在了眼裏,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楊萼君感覺到了尷尬,掩飾地對梅心說:“快把沈大哥的大作拿來,讓我好好欣賞欣賞。”

    梅心把沈子寒的詩遞給楊萼君,沈子寒用的韻是個魂字。楊萼君發現,沈子寒的詩也是寫給她的,他沒把自己比作豔麗的荷花,而是把自己比為淩霜傲寒的梅花。楊萼君不得不承認,沈子寒確實見解不俗,才氣過人。為人豪爽,憂國憂民,懷有匡時濟世的遠大抱負和誌向。無論人品還是才學,在閑情詩社的才子中是無人能比的。楊萼君沈子寒這樣的人才是自己最理想的意中人。但楊萼君發現,沈子寒非常高傲,對她很冷,對她仿佛不屑一顧。楊萼君雖然表麵清高,實際內心很自卑,她覺得沈子寒是看不起自己。,天呐!自己鍾情的人偏偏看不起自己,楊萼君內心的痛苦可想而知。

    這時,天已經黑了,梅心點上了燈燭。

    楊萼君有一種莫名的失落和淒惶的感覺,象是問自己,又象是問沈子寒,長吟道:“淺吟低語誰與共?黃昏月淡尋梅魂。”這兩句詩說出口以後,她又有些後悔,覺得情感表達得太外露了,不由下意識地看了看沈子寒和另外三個人反應如何。

    楊萼君的情感表達得如此明顯,沈子寒當然能體會到,但他故意裝做沒有理解的樣子,沒有做出任何反映。

    楊萼君失望了。因為她知道,她的表白沈子寒是不可能看不出來的,他故意裝聾作啞,顯然是對自己沒有意思。

    黃遨遙比楊萼君看得要深一層,他認為沈子寒不是不愛楊萼君,而是故作矜持、清高。心中暗暗說:“這小子像我年輕的時候,明明愛著一個人,卻放不下臭架子,冷冰冰的像塊生鐵,最傷姑娘的心了,我就是你小子的鏡子,吃虧去吧你。”

    李敬若年歲比較大,沒有理會這些兒女情長,一直在欣賞楊萼君的詩,稱讚說:“萼君不但才思敏捷,頃刻立就,更為難得的是,雖是分韻唱和,卻渾然一體,珠聯壁合,不露痕跡。更難得的是,感情真摯,耐人尋味。不愧一代才女呀!”

    “李大哥過獎了。”楊萼君謙虛地笑笑。

    夏光曦了解沈子寒、洪家璧和楊萼君之間的事,話外有音地說:“李兄所言極是。尤其這最後兩句:‘淺吟低語誰與共?黃昏月淡尋梅魂’。太妙了,真是妙不可言。隻是不知楊小姐心目中的梅魂,是誰呀?能不能說出來,叫大家看看。”

    “嗬……這……”楊萼君頓時慌了。

    李敬若說:“是啊,都是自己人,說出來嘛,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洪家璧覺得楊萼君心中的梅魂肯定是自己,有些局促不安。

    沈子寒早從楊萼君的眼睛裏明白了一切,卻故意裝成茫然不知的樣。

    楊萼君顯得頗為尷尬狼狽,惶遽地說:“我……二位大哥真迴開玩笑,我……隻是隨便說說,哪裏有什麽梅魂呀?沒……沒有……”

    夏光曦哈哈大笑:“沒有你臉紅什麽?”

    楊萼君說:“誰……誰臉紅了?是……是屋裏太熱……”

    楊萼君最終選中了誰?誰成為了她心愛的梅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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