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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二嬸這麽一說,我倒是記起來了,是不是那件城裏最時興的,跟樹林子一個顏色的,綠色綢麵的肚兜?”楊寧在一旁淡淡的問,此時她的態度倒是好了很多,眉頭輕輕皺了起來,似乎有些心虛了,竟然不敢去看朱氏的眼睛。


    朱氏被這麽一問,又是一愣,她沒有這樣的肚兜,可既然楊寧說她見過,那她家了肯定是有一件,自己不如就這樣承認了,然後一口咬定似那一件就是楊孝忠是從自己家裏偷來的!


    心中這樣想,於是趕忙說,“就是就是!你都見到了,還說他沒偷!”


    “二嬸,那可就奇怪了,”楊寧抬眼看楊孝義,“二叔買到過綠色的綢麵料子嗎?”


    楊孝義此時臉色驟然白了,而楊孝忠的臉色一亮。旁邊的裏正開口,“咱們國布料染色困難,那些綠色的綢麵料子,隻有城裏的貴人才用得起,縣城裏都沒得賣,要去省城買,你哪來的料子?”


    “我,那是我的嫁妝!”朱氏依舊不認,還在抵賴。


    一旁跟朱氏早就不和的婦人的笑著說,“全村誰沒聽你婆婆抱怨過,說你嫁過來的時候,就陪嫁了兩床被子,哪來的料子啊!難不成,那肚兜夾在被子裏了,一起送過來,晚上要用啊!”


    這話說的粗俗不堪,卻有不少人跟著笑起來。大家也明白過來,此時這件事,是楊老三被自己家人坑了。


    楊寧見狀,心裏這才鬆了一口氣,她記得以前高中曆史講過,古代給綢緞布料染色並不容易,在某些特定時代,像是綠色、紫色這些特殊的顏色更是會被限量供應,平民百姓很難買到。於是她就拿顏色說事,炸了一下朱氏,果然炸出破綻。


    “那料子是我給老三買的。”一旁沉默的老楊頭突然開口了,眾人齊刷刷的看向他,心中對楊孝忠的不檢點懷疑剛剛減輕了一點,此時又猛然增加。


    畢竟,在眾人心裏,老楊頭是楊孝忠的親爹,親爹怎麽會這麽害自己的親兒子?


    眾人紛紛朝著老楊頭看去,隻見老楊頭又緩緩開口,“那借條也是我找人寫的。前幾天我就發現孝忠幹了這樣不光彩的事情,我為了維護家裏的臉麵,本來打算讓老三把自己的地賠給二房,訓斥老三一頓,讓他漲漲記性,這件事就算過去了。誰知道老三一家人不同意,就這樣鬧了起來。”


    楊孝忠聽了這話,眼中最後一絲光彩黯淡下去,整個人攤在地上,一動不動,一句話都不願意說。他就算再愚蠢,此時也已經明白了,自己的爹娘是鐵了心要跟二哥一起,合夥栽贓他。無論他怎麽辯解,都沒用了。


    眾人聽了老楊頭的話,心裏也有了幾分相信,甚至有些人揣測,老楊頭和曹氏平時對三房的態度這麽惡劣,都是因為楊孝忠為人不正經。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大家聚在一起,短短幾刻的時間,這件事就被說的變了樣,留言傳進楊孝忠的耳朵裏,這個平時最愛麵子的男人,此時隻是低垂著頭,一言不發。


    而田氏卻還在為自己的丈夫說話喊、冤,隻是她說的話,周圍沒有一個人在聽。


    而楊寧看著這場景,心裏又涼了一些。她突然有些同情自己的這個便宜爹。這個便宜爹也許不是稱職的丈夫、更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可是絕對是一個稱職的兒子。


    可是再稱職有什麽用,到頭來坑他最狠的,卻是自己平日裏盡心竭力好好對待的父母。


    自己的前世何嚐不是如此,一開始拚命的討好父親,後來又想盡辦法賺錢為父親還債,最後卻被父親親手推下懸崖。當了一輩子孝子,最後被自己孝順的人害了。


    想到這裏,楊寧略略走了神,臉上不自覺露出悲苦的神色。一旁的葉涵本來還瞧著這丫頭神采飛揚,像是張牙舞爪的小老虎,準備抓著敵人撕咬一番,很有氣勢的模樣。


    誰知道這時候敵人剛剛出了兩招,這個小老虎就變成了紙老虎,居然眉頭皺起,難不成是沒招了?


    葉涵打量著楊寧,心裏暗暗好笑,心中琢磨,也對,農家的女孩子,即便是心思在多,哪裏會知道父母親人之間,有時為了一點點利益也會反目成仇,今日她的爺爺鐵心要陷害他們一家,定是把這個丫頭嚇住了。


    想到這裏,葉涵開口道,“我朝律法規定,綠色是七品官服使用的顏色,普通百姓可以買來做禮服,卻不能做貼、身衣物,否則便是褻瀆。”


    他的聲音不大,卻氣場十足,不僅讓周圍的人聽的清清楚楚,還給了眾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而楊寧聽了這話,本來開小差的神思立刻被拉了迴來。她心中雖然有許多主意讓老楊頭和朱氏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不過此時葉涵給了她一個現成的由頭,不利用白不利用。


    於是楊寧故作惶恐模樣,開口說道,“那二嬸豈不是違反了律法,要被扭送縣衙,讓縣大老爺審、判?我聽說進了縣衙,要先打一頓煞威棍,不知道那棍、子打在身上疼不疼?”


    葉涵瞧著麵前的小丫頭明明眼裏都是促狹,卻還做出一副驚慌的樣子,心裏暗笑,臉上不動聲色配合她,“打完之後,皮、開、肉、綻,輕則幾個月下不了床,重則癱瘓。”


    語氣依舊冷冷的,帶著幾分森然的味道,聽的周圍看熱鬧的人都感覺自己周身刮起了一陣冷風,吹得人從頭發絲冷到心裏頭。


    而朱氏此時更是害怕,再看楊孝忠不知何時抬起頭,惡狠狠地瞪著她,一副隨時準備去縣告她,跟她魚死網破的架勢,心裏更怕了,於是哭喊著,“我不知道,都是爹,爹給我我就用了,有事去找他,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老楊頭聽了這話,也是心中一沉。他活了這些年,也有些見識,曾經聽說過鄰村的人,因為用了不該用的顏色做衣裳,被有人心送進縣衙,被打斷了腿,抬迴家,在家躺了不到兩個月就死了。


    於是他更相信葉涵說的話不假,心中更是發毛,於是指著朱氏的鼻子吼道,“老、二家的,你也要有點良心!我好心好意買料子給你,你拿去做什麽,我老頭子怎麽知道,就算是去縣衙,也是你自己去!”


    朱氏一聽就不幹了,她知道老楊頭和曹氏都是吃硬不吃軟的貨色,於是也不坐在地上裝可憐,幹脆站起來叉著腰喊,“我一個婦道人家懂什麽,還不是你們買什麽我用什麽!你當初買了料子過來,就該告訴我,這個隻能用來做禮服!”


    老楊頭的鼻子都差點被氣歪了,還想說點什麽,一旁的裏正看不下去,大喝一聲,“都別鬧了,一家子吵吵鬧鬧像什麽樣子!”


    這樣說著,裏正也惡狠狠地瞪了老楊頭一眼,這個老楊頭,一天到晚,什麽本事沒有,明明事事都要靠著三房,居然還總是想坑害三房,搞得家宅不寧,連帶著他也沒有安生日子過,天天過來給他們調解家裏的事情。


    “都送到縣衙去,由縣大老爺裁決。”裏正說完,一揮手,幾個膀大腰圓的村裏人駕著老楊頭和朱氏就要走。老楊頭嚇壞了,一邊哀求裏正放他一迴,一邊給自己的兒子使眼色,想讓兒子把他從村裏人手裏搶出來。


    可是楊孝義一看裏正要抓人去縣衙,立刻腳底抹油,溜之大吉。而楊孝忠對老楊頭死心了,一眼都不看老楊頭,任由他被拖著走。


    而朱氏一看楊孝義跑了,知道自己沒了靠山,一想到要被押送到大牢,心間慌了神,於是扯著嗓子大吼,“我錯了,我錯了,我沒用綠色緞子做肚兜,這是我扯謊的,我沒有綠色的肚兜!”


    裏正一聽這話,眉頭皺的更緊,又是一揮手,周圍的人頓時停了下來,放下老楊頭和朱氏。


    “那你說我爹偷了你的肚兜,也是扯謊了,是不是!”楊寧站到驚魂甫定的朱氏身邊,厲聲質問她。


    此時朱氏滿腦子想的都是不要去大牢,其他的什麽事情都顧不上了,於是趕忙說,“老三沒有偷,是我說謊,我瞎說的!”


    眾人聽見朱氏這麽說,頓時一片嘩然,而楊孝忠滿腔怒火和不平,此時都如決堤一般,吼了出來,“你為什麽要壞我名聲?二嫂,我自問平時對你不錯,你為什麽這樣對我,你們為什麽這樣對我!”


    他是在吼朱氏,可是心裏卻在質問整個楊家。


    他在這個家裏,幹的活最多,吃的苦最多,他的妻兒吃的用的也都是最差的,他自問為這個家已經做到了仁至義盡,那為什麽,家裏人還這樣對他?


    為什麽,又憑什麽?


    朱氏見平時對她溫和有禮的楊孝忠此時突然暴怒,也被嚇了一跳。不過,人在把欺負一個人當成習慣之後,如果這個人開始反抗,而反抗的招數又不是那麽有效的話,這個欺負別人的人,第一反應不是害怕,而是會憤怒,他會恨被欺負的人為什麽要反抗,並且指責被欺負的人,此時的朱氏,就是這個心理。


    朱氏麵對如同困獸一般的楊孝忠,不僅沒有半點的愧疚,反而自己越發氣氛,反而去質問楊孝忠,“你還好意思問我!我昨天問你要兔子皮,你閨女是怎麽做的,潑了我一身水,一句道歉的話都沒有!我把這事告訴你,你為什麽沒有打楊寧那個死丫頭?啊?”


    朱氏越說越生氣,跳起腳居然拿出來了罵娘的架勢,“再說了,我今天也沒有怎麽著你,不過是說你拿了我點東西,你生什麽氣,至於嗎!我不過是想問你要那幾畝地,你身強體壯,還怕以後賺不出來那幾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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