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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寧一五一十把自己的所見所聞說了出來,老楊頭幾次想打斷楊寧的話,都被裏正瞪了迴去。說到最後,楊寧還拿出了那張寫著,楊孝忠與田氏欠楊孝義十畝一等田的字樣的借條交給了裏正。


    裏正是辦事辦老了,這種借條接觸過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隻消一看,就知道這字跡、還有下麵附帶文書條例的書寫方式,符合鎮東頭那家老秀才的書寫習慣。所以,這個借條應該是提前在鎮上寫好,然後迴村讓楊孝忠填。


    也就是說,有人提前設局,想讓楊孝忠簽這個借條。如此看來,楊孝義的確有嫌疑。


    “你自己看看,還有什麽要說的!”裏正把借條扔在楊孝義麵前,楊孝義看見那借條,渾身抖了抖,說不出話,看著馬上要交待真相了,朱氏咬咬牙,連滾帶爬到了裏正麵前,哭喊著說,“我和孝義也不知道這是怎麽迴事啊,這是冤枉啊,我們沒見過這借條,都是別人栽贓陷害啊!可憐我,被人偷了肚兜,名聲毀了,還要再給我安什麽罪名啊,我的命怎麽這麽苦啊!”


    朱氏這一通哭提醒了老楊頭和楊孝義,他們此時就咬死了說不知道這借條的事兒,還說楊寧誣陷他們,口口聲聲說楊寧不孝。老楊頭甚至提出,讓裏正把這件事上報官府,讓青天大老爺把楊孝忠一家消了戶籍,攆出去當流民。


    “裏正爺爺,”楊寧冷眼看著,沒有直接還嘴,也沒有哭喊,而是恭敬有禮的開口,“我能不能和問他們幾個問題,幫大家梳理一下事情真相。”


    裏正看了看麵前淡定冷靜的小女孩,眼裏有幾分讚賞,點點頭。


    楊寧謝過裏正,麵相朱氏,眼底一片冰冷。想把她趕出去當流民,也要看你們有沒有本事了!“二嫂,你說你沒見過這個借條,那上麵的手印畫押,是不是你的?”楊寧的嘴角掛著一絲冷笑,指著那張借條上鮮紅的手印,問朱氏。


    朱氏不嚎了,一雙三角眼滴溜溜轉了兩圈,在那張借條上掃了兩圈,然後又開始唿天搶地的嚎哭,“我個女人哪裏認字啊,還不是別人讓我幹嘛我幹嘛,誰知道那上麵是什麽啊!”


    一旁站著的楊孝義原本臉白了半邊,此時聽朱氏這樣說,也反應過來,也站在一旁怒氣衝衝的說,“我們夫妻倆不認識字,誰知道你從哪弄來的東西,糊弄我們!”


    此時下麵聽著的村民也覺得有道理,村裏很多人家都是大字不識,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被人騙了,胡亂簽字畫押,是很有可能的。


    楊寧的臉上再次閃過一絲冷笑,這家人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隨即繼續追問,“剛剛我爺爺在屋裏說,簽了這個借條,那二叔二嬸就不追究我爹今天做的事情。這借條你們不認識,不知道,難道是爺爺誆騙你們,逼迫你們簽的嗎?”


    說著,把自己手上的借條遞給了離自己最近的一個老太太手裏,老太太不認字,可是老太太帶著的小孫子卻正在念書,小孫子把那個借條高聲念出來,一字不落。老楊頭幾次想上前阻止,都被那些看熱鬧的人攔住了。


    借條上的內容念完,村裏的人瞬間安靜,靜了那麽一兩秒鍾,隨即議論聲再次爆發,比之剛剛的聲音有過之無不及。都說虎毒不食子,老楊頭誣陷自己的三兒子,還損害二兒媳婦的名聲,強迫三兒子把自己以後能分到的地全給二兒子,這是什麽道理?


    而且村裏這個楊老、二一向好吃懶做,老楊家的事情大多是三房忙裏忙外,即便如此,三房居然都沒在自己的爹娘麵前討到一點好?這老楊頭的偏心,都到了這個地步啊!


    大家在一起小聲議論,最後有人甚至開始對老楊頭怒目而視,覺得他這樣做已經有違道德了。


    這時曹氏放開了田氏,從屋子裏衝出來,揮舞著拐杖對院子裏的人、大喊,“我們老楊家的事兒,管你們屁事,要你們多嘴!誰要管,就先跟老婆子說道說道!”


    曹氏這麽一撒潑,周圍瞬間靜了下來。隨後她惡狠狠地瞪了楊寧一眼,恨不得立刻把楊寧給賣到山窩窩裏去,讓她被那些娶不到媳婦,隻能花錢買的窮人家折磨死。


    不過此時,她心裏對楊寧還是有一點點說不清的畏懼,不再像以前那樣直接辱罵楊寧,而是迴頭麵向楊曉忠,用拐棍在楊曉忠的背上狠狠抽了一下,瞬間抽出了一道子血印子,“你閨女還好意思找三房的事兒,要不是你做這樣的汙糟事兒,我犯得著讓你寫借條嗎?我就是知道你幹這些早晚要敗露,才提前把借條準備好,讓你破財免災!你們三房不知道感激老子娘的新衣,還敢鬧事,我看你們就是賤皮子,打一頓就好了!”


    說著,手上的拐杖又要打下去。楊曉忠此時對這個自己孝順已久的娘親還有一絲幻想,拉著曹氏的衣角,這個平時最好麵子,在人前一定要表現出硬漢形象的七尺男兒居然掉下淚來,“娘,兒子沒做過,你要相信兒子啊!”


    曹氏聽了這話,更加生氣,手上的拐杖狠狠下去,“你娘說你幹了,你就認,還敢狡辯!”


    楊孝忠聽了這話,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流,可是眼中的光卻越發黯淡了。


    田氏此時從屋子裏衝出來,也不管別人怎麽看了,上去一把抱住如木頭一般的丈夫,用身體護住楊孝忠,嘴裏還求曹氏別打了。


    楊寧見田氏挨打,心裏也跟著一陣陣的疼,也不管什麽孝道,上去直接扯住曹氏的拐杖,一使勁兒就奪了下來。


    本來在一旁看曹氏打人看得津津有味的楊孝義和朱氏,此時也不笑了,楊孝義用蒲扇一樣的手就要打楊寧,朱氏則假模假樣的喊,“大不孝啊,孫女打奶奶了,這要報官啦!”


    不過,楊孝義根本沒打到楊寧,甚至都沒走到楊寧身邊,就被一旁的葉涵伸腳一踹,給踹出去兩米遠。楊孝義惱火,想要發怒,卻看到葉涵氣度不凡,身手更是出眾,所以不敢輕易找茬。


    想要去找楊寧發火,可是就在他一愣神的時候,裏正的媳婦和幾個相熟的婦人連哄帶拽把曹氏弄迴了屋子。


    沒了曹氏在一旁胡攪蠻纏撐腰,朱氏氣焰立即小了不少,而楊寧已經走到了朱氏身邊,冷臉問她,“你說我爹偷了你的貼、身衣物,既然是偷,那必然偷了之後要小心藏起來,你怎麽發現的?”


    “我,我,”朱氏聽了這話,被問住了,愣了一下,才說,“那天我去你家屋子裏,看見床、上有,鴛鴦戲水,一看就是我的!”


    “那可奇怪了,我先不問,你個嫂子無緣無故去看小叔子的床做什麽,我且問你,你怎麽知道那肚兜是你的,不是我娘的?”楊寧冷聲責問。


    “我的東西我當然認識!”朱氏臉紅脖子粗,憤怒的反駁。


    “女人家的貼、身衣服都是自己做的,當然都認識。”一旁有大娘對楊寧說。


    “哦,諸位有所不知,我二嬸的衣服鞋襪,都是我娘做的。就連貼、身衣服也是。”楊寧看向那個大娘,溫和的解釋。


    此時眾人又是一片唏噓聲,都說這個朱氏真是懶,居然自己的衣服不做,讓嫂子給她做。此時旁邊有看熱鬧的,笑說起朱氏當年在娘家,就是出了名的懶姑娘。這話一出,頓時笑倒了一片。


    朱氏又羞又惱,卻依然梗著脖子不認罪,隻說,“那一件是我做的,我自然認識!上麵還有我親自繡的兩個鴛鴦!”


    “哦,二嬸這麽一說,我倒是記起來了,是不是那件城裏最時興的,跟樹林子一個顏色的,綠色綢麵的肚兜?”楊寧在一旁淡淡的問,此時她的態度倒是好了很多,眉頭輕輕皺了起來,似乎有些心虛了,竟然不敢去看朱氏的眼睛。


    朱氏被這麽一問,又是一愣,她沒有這樣的肚兜,可既然楊寧說她見過,那她家了肯定是有一件,自己不如就這樣承認了,然後一口咬定似那一件就是楊孝忠是從自己家裏偷來的!


    心中這樣想,於是趕忙說,“就是就是!你都見到了,還說他沒偷!”


    “二嬸,那可就奇怪了,”楊寧抬眼看楊孝義,“二叔買到過綠色的綢麵料子嗎?”


    楊孝義此時臉色驟然白了,而楊孝忠的臉色一亮。旁邊的裏正開口,“咱們國布料染色困難,那些綠色的綢麵料子,隻有城裏的貴人才用得起,縣城裏都沒得賣,要去省城買,你哪來的料子?”


    “我,那是我的嫁妝!”朱氏依舊不認,還在抵賴。


    一旁跟朱氏早就不和的婦人的笑著說,“全村誰沒聽你婆婆抱怨過,說你嫁過來的時候,就陪嫁了兩床被子,哪來的料子啊!難不成,那肚兜夾在被子裏了,一起送過來,晚上要用啊!”


    這話說的粗俗不堪,卻有不少人跟著笑起來。大家也明白過來,此時這件事,是楊老三被自己家人坑了。


    楊寧見狀,心裏這才鬆了一口氣,她記得以前高中曆史講過,古代給綢緞布料染色並不容易,在某些特定時代,像是綠色、紫色這些特殊的顏色更是會被限量供應,平民百姓很難買到。於是她就拿顏色說事,炸了一下朱氏,果然炸出破綻。


    “那料子是我給老三買的。”一旁沉默的老楊頭突然開口了,眾人齊刷刷的看向他,心中對楊孝忠的不檢點懷疑剛剛減輕了一點,此時又猛然增加。


    畢竟,在眾人心裏,老楊頭是楊孝忠的親爹,親爹怎麽會這麽害自己的親兒子?


    今日之事,一波三折,這波最後會流去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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