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頭閃過,安氏驚詫得說不出話來,隻兩眼怔怔地瞪著她。


    玲瓏忽然詭異地笑了笑,完全沒有了方才那副可憐楚楚的模樣。她起身撫平白褂上的皺褶,抬起頭來看著安氏,“你知道我為何穿著這一身素白的褂子嗎?”


    安氏聽著她的聲音,驚得跌坐在了花叢裏。


    她的聲音嬌柔嫵媚,不似玲瓏那般醇厚溫和。


    她不是玲瓏!


    “你是什麽人?”安氏驚恐地睜大雙眼,臉上血色褪盡。


    那女子卻沒有迴答她,隻輕笑著說:“因為今晚就是你的忌日,所以我穿了一身的喪服。”


    安氏渾身一僵,不可置信地盯著她。


    容蔓瑤一刻也等不了了嗎?


    現在就要除掉她了嗎?


    安氏忽然就不怕了,橫豎都是一死,她還有什麽好怕的!


    安氏站了起來,眼神無波地看著麵前的女子,冷冷道:“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何要幫著容蔓瑤害我?”


    這女子易容成玲瓏的模樣來害她!是想讓她死不瞑目!


    臨死前遭到最親近之人的背叛,容蔓瑤還真是為了她煞費苦心!


    那女子聞言,忽然麵目猙獰地大笑起來。


    “我的好妹妹,我怎麽可能幫著容蔓瑤來害你,我這麽做都是為了幫你。”


    “幫我?怎麽幫我?”安氏皺眉看著她,“你到底是誰?”


    那女子突然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但憑一己之力就把她懸在了空中。


    兩腳離地,安氏頓時喘不過氣,她拚命的掙紮,卻全是徒勞。很快,她的意識就模糊了。


    是要死了嗎?


    死了也好。


    安氏痛苦地合上了眼,似乎在她渙散的最後眼神中,那笑得張狂的女子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


    清晨陽光明媚,碧空萬裏,是個踏青的好日子。


    沈修文倚在窗戶邊,看著來往的行人,若有所思。


    他心裏琢磨的自是如何安然無恙的混進武昌侯府。


    “秀才!”


    胖子的聲音在房門口忽然響起,接著一個東西砸了過來。


    沈修文伸手接過,是巷子口餅攤買來的炊餅。


    沈修文走到桌邊坐下,倒了一杯熱水,就著炊餅當早飯。


    劉大安在他一旁也坐了下來,忽然有些神秘地說道:“你知不知道將才我在外麵聽到什麽了?”


    沈修文啃了一口餅子,不在意地問:“聽到什麽了?”


    劉大安兩隻小眼睛骨碌碌轉了轉,湊到他跟前道:“外麵都傳瘋了,說是孫二公子被人下了降頭術!”


    孫二公子被下降頭術不是假的嗎?


    怎麽會傳得這麽兇?


    沈修文皺了皺眉,嘴裏一邊嚼著餅渣,一邊說道:“難道是有人故意散播謠言?”


    劉大安想了一下,點了點頭,“我也是這樣覺得,皇上最忌諱的就是苗疆蠱術,而如今滿京城的人都在傳孫二公子被下了降頭術,這簡直就是一刀捅在皇上的心口。”


    是誰要挑起當今皇上心中的不快呢?


    該不會是聖興宮的人吧?


    不過聖興宮一向隻針對武林中的各門各派,對朝廷一直都是相安無事。


    況且聖興宮從不隱瞞他們做過的傷天害理的事,而此次孫二公子得了失心瘋卻是有些故弄玄虛。


    眼下又傳出他並非得了失心瘋,而是中了降頭。降頭術是一種邪術,勢必會引起庶民的恐慌。


    這明顯是和朝廷過不去!


    看來傳出謠言的人心思深不可測啊!


    或許與朝中當下的局勢有關。


    沈修文暗暗揣測了一番,唇角卻是勾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苦笑。


    朝廷的明爭暗鬥與自己有什麽關係?


    該為此殫精竭慮的是當朝的太後還有皇帝。


    ……


    此時萬花樓後院的廂房中,昨日在客棧裏揚言孫二公子被人下了降頭的老頭正畢恭畢敬地彎腰俯首、卑微地站在屏風前。


    “迴稟大人,如今滿京城的人都以為孫未那小子中了降頭,接下來我們該怎麽做?”那老頭神情平靜,語氣卻是聽起來十分刻毒。


    半晌過後,屏風背麵傳來一聲低沉而蒼老的嗓音:“我們什麽都不用做,朝中的那些人自會坐立不安。”


    “可是孫良已經派人四處鎮壓謠言了。”那老頭這時才露出一絲急切的神情。


    屏風後的那人卻不急不緩地道:“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況且那狗皇帝疑心最重,武昌侯不是一心向著他嗎?那老夫倒要看看那狗皇帝這次是否會護著他!”


    那老頭眼睛一亮,忽然就明白了大人的意思。


    降頭術被視為禁術,是因為被下降頭的人除非死,否則一生一世都會被人操縱。


    當初苗疆大亂,憲宗皇帝下令李震屠殺整個苗族,不就是忌憚苗疆蠱術的厲害嗎?


    孫未是武昌侯府的嫡公子,孫良決不會把他交出去。


    就算那狗皇帝不殺孫未,也會對孫良所有疏遠。


    此謠言一出,隻會離間狗皇帝和孫良的關係,對他們卻是百利而無一害啊。


    所以他們確實不用做什麽,就等著看一場好戲了。


    那老頭嘿嘿一笑,施禮一拜道:“還是大人思慮周全。”


    ……


    黃昏酉時,秀才和胖子如約來到北林街街頭的那棵梧桐樹下。這棵梧桐樹是北林街街頭唯一的一棵樹,所以一眼就能看到。


    本來打算見過那侯府的小廝再去填飽肚子,可眼看天都快黑了,那小廝還沒有到。想著他可能有事耽擱了,秀才就和胖子到街邊的一家麵攤要了兩碗麵,邊吃邊等。


    梧桐樹就在街對麵,要是有人過來,他們一定能看到。


    兩碗熱騰騰的湯水麵端上了桌,麵攤的老板喜滋滋地說:“兩位客官,慢用。”


    沈修文聞聲,猛地抬起頭來,正好對上了那麵攤老板的眼。


    這不是在萬林村擺攤,後來在青雲山腳下謀生計的大叔嗎?


    他怎麽來了京城?


    沈修文與那大叔幾乎同時道:“是你!”聲音中充滿了驚訝。


    原來那大叔姓牛名大山,說起來還是一個癡情的硬漢子。


    半年前,他的媳婦招惹了不幹淨的東西,聽說青雲觀的青雲道長有些本事,就帶著媳婦去見那道長。


    但那道長唯利是圖,牛大山又沒有錢,就隻好帶著媳婦迴了萬林村。


    後來,他媳婦的病情加重,牛大山沒有法子,隻好再次去了青雲觀,青雲道長閉門謝客,他就天天守在青雲山腳下。


    最後,那道長被他的誠意所打動,就分文不取為他媳婦驅走了髒東西。


    經曆過生死,很多事也就想開了,他就帶著自己的媳婦來了京城,看一看這個世界的繁華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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