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宗古老相傳中。


    世間一共有六種眼睛。


    第一種稱作凡目,也就是尋常人的眼睛,隻能看到世間簡單存在。


    第二種叫做本目,即沒有受到世俗汙濁的眼睛,已經能夠捕捉到一些凡人無法看到的東西。


    其次是天目。


    能夠看到兩界眾生過去未來多生多世的情形。


    第四種稱之為法目。


    比如菩薩和阿羅漢的眼睛。


    可以明見數百劫前後之事。


    第五種為聖眼,能夠明見數百萬劫前後往事。


    最高境界乃是佛眼。


    佛眼無邊無際,可以明見徹始徹終的永恆。


    不過……


    傳說中,在這六種眼睛上,還有一種魔眼,能夠打開虛數空間。


    擁有這種眼睛的人,從不輕易以真麵目示人,必須永遠遮住雙眼。


    因為佛眼無邊,而魔眼無界。


    一旦睜開,必然會引起難以想象的恐怖後果。


    而這魔眼其實就是無界妖瞳。


    這種眼睛極為希少。


    即便是在遠古雪域魔國時代,也不是每一代鬼母都擁有妖瞳。


    連被譽為最後一代鬼母的精絕女王。


    其實也不是完整的無界妖瞳。


    由此可見,這種魔眼的珍稀之處。


    但如今。


    這頁經書上竟然記載了想如何修行無界妖瞳的法門。


    若是傳出去。


    怕是全天下都要為之震動。


    陳玉樓也不過一介常人,又豈有不震撼的道理?


    更何況,這個時代,應該沒有幾個人比他更了解無界妖瞳的可怕。


    這也更能說明這頁經書的重要。


    “果然是一幫被稱為瘋子的家夥。”


    陳玉樓吐了口氣。


    一張臉上滿是咂舌。


    哪個正常人會跑去掘祖宗墳墓,會去研究這種妖瞳的修行法?


    不過麽。


    這頁經書背麵記載若是為真。


    那麽它的價值,在陳玉樓看來,幾乎能夠與雲籙天書相當。


    雖然那幫人很瘋,但不得不說,他們絕對是天才。


    用這種方法。


    等於能夠無限批量的製造出一個個鬼母出來。


    而完全不必重蹈雪域魔國的覆轍。


    不斷派出妖奴四處抓人。


    效率低下不說。


    最終還引得民怨沸騰,踏上了亡國之路。


    “好東西啊。”


    緊緊握著那一頁經書,陳玉樓越想越是激動。


    有了它。


    再加上羅浮帶迴的妖瞳,以及蛇神之眼雮塵珠。


    要是再修行不出這種傳說中超脫佛目的魔眼來。


    隻能說他天賦太次。


    但偌大的江湖,又有誰敢說自己天賦超過他?


    唿——


    想到這。


    陳玉樓一把將經書收起。


    看著空無一物的輪迴廟,再不耽誤,腳尖在地上輕輕一點,下一刻,整個人就如一枚翎羽,從漆黑無光的水底直衝而起。


    夾子溝頂。


    圖爾幾人全都抵達。


    各自張弓拉弦。


    身形微躬,目光如刀般掃過四周。


    從他們所站的位置,就能看得出來獵人經驗之老道。


    雖然克孜人並沒有三才四象五行六道的說法,但多年遊牧狩獵的經驗,也讓他們知道,遇險時最好的選擇是什麽?


    此刻,圖爾就像是狼群中的頭狼。


    占據著最高處。


    從他的角度裏,不但能夠將夾子溝內一覽無餘,雪杉林中但有兇險,也能夠在最短時間內察覺得到。


    至於塔西一行人。


    則是錯落分布在他四周。


    確保能夠隨時支援。


    隻是……


    此刻站在山石上的圖爾,一雙眼睛裏滿是錯愕和不解。


    之前明明有五人下了夾子溝。


    為何眼下任由他怎麽數,也隻有四道身影?


    什麽時候少了一個?


    “嘩啦——”


    就在他遲疑間。


    原本已經漸漸恢複平靜的鬼潭水麵上,再次浮現出無數的水泡。


    他心神一下緊張起來。


    再不敢胡思亂想。


    反手朝身後幾人做了個握拳的手勢。


    塔西他們一下便明白過來。


    這是獵物即將現身的征兆。


    放在此處,那就是有危險的意思。


    一行人握著牛角弓的大手暗暗發力,足有手指粗細的弓弦被一點點拉開,嗡嗡的扣弦聲響徹不絕。


    氣氛一瞬間變得凝重。


    仿佛夜色中落下的不是雪花,而是山石。


    噗——


    終於。


    水聲到達極致,一道身影也從水中一躍而起。


    圖爾心神一沉。


    下意識就要張弓搭箭。


    “等等……”


    “都給我住手!”


    等他看清那道身影,眼角卻是忍不住重重一跳。


    那哪是什麽惡鬼妖魔。


    分明就是不知何時消失無蹤的陳兄弟。


    圖爾反手壓下弓箭,朝身後塔西一行人連連大聲揮手。


    “不是,怎麽是他?”


    塔西這會也反應了過來,看著飄然落地,出現在水潭邊的陳玉樓,隻覺得見鬼了一樣,臉上滿是震驚。


    那可是惡鬼所藏之地。


    之前那些獸群跳水自盡的情形還曆曆在目。


    他難道就不怕麽?


    如此詭異的地方,光是靠近就足夠恐怖了,他竟然獨自一人潛入了鬼潭中?


    這他娘的真不是瘋子?


    “所以,剛才他下水了?”


    圖爾同樣瞪大雙眼,微微張著嘴唇,胸口下心跳如雷。


    本以為,陳玉樓幾人就是好奇,過去看上一眼。


    如今看來,他比自己想象的還要瘋癲。


    “應該是……”


    聽著他自言自語。


    距離圖爾最近的一個克孜青年,狠狠搓了一把臉,這才稍稍迴過來點神,但腦子明顯仍舊還處於宕機狀態,懵懂的點了點頭。


    下水就算了。


    還能全身而退?


    圖爾暗暗咽了下口水。


    隻覺得做了一場不太真實的噩夢。


    但當他目光再次遊移到水潭上,在一行人手中火把以及風燈的光照下,來迴晃動的水麵折射出一抹猩紅如血的光澤。


    這一幕又將他的心神盡數拉迴。


    真實與虛假交錯。


    最終化作一股直衝頭頂的寒氣。


    “那……圖爾,接下來怎麽辦?”


    見他神色不太對勁。


    塔西幾個人也不敢多問。


    圖爾搖了搖頭,“走一步看一步吧,過了今晚,就能迴去了。”


    “我說的就是迴去後。”


    是啊。


    塔西這話,讓圖爾心神一驚。


    此行原本隻是為了護送他們過雪山埡口,沒想到,如今卻出了這麽大岔子,迴去後,又該怎麽跟族長和巫師交代?


    此舉會不會觸怒水潭中的惡鬼。


    為族人帶來災禍?


    圖爾心亂如麻,向來鎮定沉著的他,此刻竟是覺得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


    “要不……”


    塔西忽然開口。


    幾個人視線全都落在了他身上。


    見狀,他又有些遲疑起來,猶豫了的好一會,這才一咬牙。


    “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反正我們不說的話,族長也不會知道。”


    “你覺得能瞞得過巫師大人?”


    圖爾嗤聲一笑。


    紙包不住火,這麽大的事情遲早會暴露出去。


    “那你說咋整?”


    塔西有些泄氣,撓了撓後腦勺。


    “不說了麽,走一步看一步……”


    幾人說話間,爭執不下,氣氛說不出的難受。


    截然不同的是。


    此刻水潭邊一眾人,卻是難掩驚喜。


    “陳兄,如何?”


    “掌櫃的沒事吧?”


    “陳大哥你可算迴來了。”


    “主人……”


    一行四人迅速圍了上去,看向陳玉樓的神色間滿是期待。


    至於他入水之後,身上卻無半點打濕的跡象,幾個人並無半點驚訝。


    這種事發生在他身上。


    似乎如此才是理所應當。


    “長話短說,底下是座輪迴宗古廟,引來獸群自盡的,則是一頭大祭司殘魂所化的邪靈。”


    瞥了一眼夾子溝高處那幾道身影。


    見幾人並未注意這邊。


    而是低聲爭論著些什麽。


    陳玉樓也不耽誤,平靜的說道。


    “輪迴宗?”


    “大祭司!”


    敏銳的捕捉到他話中兩個詞。


    鷓鴣哨瞳孔不禁微微一凜。


    大祭司身份易於理解,應該和薩滿巫師差不多,但……輪迴宗這個名字,卻是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似乎在哪聽到過。


    “魔國消亡之後,那幫遺民弄出來的門派。”


    “其中一支,最後返迴了雙黑山,也就是鬼洞族。”


    “這……”


    聽到這話。


    鷓鴣哨一下恍然大悟。


    難怪那麽耳熟,原來在精絕古城壁畫中出現過的那些怪人,就是輪迴宗。


    還有,他們一族先知臨死前看到的畫麵中。


    曾經出現過同一種人。


    魔國、輪迴宗、鬼洞族。


    竟是一脈相承!


    這就不難解釋了。


    為何鬼洞族會選擇在紮格拉瑪山下修城建國?


    因為他們本就是追尋著先祖的腳步。


    “其他的,等迴去了再說。”


    陳玉樓提醒了一句。


    幾個人頓時點了點頭。


    若隻有他們自己,倒是好說,但此行還有圖爾他們,待的時間久了,說不定會生變。


    幾人沿著夾子溝陡峭的石壁,縱身而上。


    圖爾幾人還在爭論。


    忽然發現身側多了幾個人。


    “陳……陳兄弟?”


    “多謝幾位替陳某掠陣。”


    感受著一行人錯愕驚歎的目光。


    陳玉樓隻是淡淡一笑。


    “哪有……”


    圖爾連連擺手。


    他也就是臨場反應,並未做什麽,說話間,他似乎想到了什麽,餘光瞥了一眼夾子溝深處那座血池。


    “那鬼潭?”


    “此間無事了,可以迴去紮營休息了。”


    “無事??”


    聽到這話,幾個人不禁麵麵相覷。


    他們從小就被父輩耳提麵命,嚴厲阻止他們靠近此處,如今陳玉樓靠近不說,甚至孤身一人下水,還說已經無事。


    這怎麽可能?


    “圖爾兄弟若是不信,盡可親自下去,一看便知。”


    陳玉樓聳了聳肩笑道。


    聞言。


    圖爾幾人頭頓時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那還是算了,既然陳兄弟相安無事,那還是早些離開的好,這地方邪性的很,不然迴去實在不好與族中長輩交代。”


    避都來不及。


    怎麽可能還會往上湊?


    萬一招惹兇邪,為族人引來大禍,到時候可就不是跪在薩滿麵前請罪那麽簡單了。


    對他們來說,這鬼地方哪怕多待一秒都有種渾身發麻的感覺。


    “也好。”


    看著幾人神色。


    陳玉樓哪裏會猜不到他們的心思,也不多言,與他們迅速返迴,一直到了夾子溝入口才停下腳步。


    圖爾幾人閑不住。


    顧不上休息,便自行去搭建帳篷,留下接應的楊方、昆侖幾人也沒歇著。


    不多時。


    高聳的崖壁下。


    六七座帳篷一字排開。


    一堆篝火熊熊燃燒,驅散黑暗,將四周照得通明。


    因為之前那事。


    圖爾他們也不敢貿然離開,深入雪杉林狩獵。


    隻是取出帶來的牛羊馬肉,用木條串好,放在火堆上來迴烤著。


    不多時。


    濃鬱的肉香味便在雪夜裏四處飄蕩。


    陳玉樓幾人食指大動,還不忘取出馬奶酒,吃的不亦樂乎。


    反倒是圖爾他們明顯沒什麽胃口。


    目光在空氣中交匯。


    好幾次張口欲言。


    但又不知道從何問起。


    “圖爾兄弟,我們漢人有句老話,加隻要天沒塌下來,什麽都不算事。”


    幾個人都是坦率的克孜漢子。


    心裏明顯藏不住事的主。


    那點神色變化,又豈會套的過陳玉樓的眼睛。


    “陳兄弟的意思……”


    圖爾心神一震。


    細細咀嚼了下,隻覺得似乎有一雙無形的手,將心頭亂麻一下理清。


    “我明白了。”


    “多謝陳兄弟勸導。”


    “諸位今天一路勞累,先去休息吧,守夜我們來就行。”


    見他一點就通。


    陳玉樓最後一絲擔憂也消失不見。


    接觸過這麽多夷族之人,他其實很能理解他們的想法,畢竟是烙印在骨子裏的信仰,哪能輕易改變?


    “……也好。”


    圖爾猶豫了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招唿了塔西他們一聲。


    一行人鑽進帳篷裏。


    等他們離開,昆侖當即主動請纓。


    “掌櫃的,我來守夜。”


    “不用,你們盡管休息,養好精神,守夜的事情我來就好。”


    陳玉樓擺擺手。


    到了他如今的境界。


    即便還沒到能夠不眠不休的地步,但也相去不遠。


    何況。


    他還有件大事要做。


    今夜大概率無眠。


    反正都是要打坐修行,順帶守夜不是輕輕鬆鬆?


    昆侖還想說什麽,卻被他一個眼神給看了迴去。


    今日前後奔行近百裏,又是冒雪急行,說不勞累肯定是假的,見他如此堅持,其餘人也不好多說。


    吃飽喝足後,紛紛告辭。


    各自迴到自己帳篷。


    不多時。


    除卻身邊劈裏啪啦火勢綿延不絕的篝火,以及山林裏唿嘯的風聲外,天地間歸於沉寂。


    掃了營地一眼。


    感受著此起彼伏的唿吸聲。


    陳玉樓徑直起身,一步踏空而起,盤膝坐在高處一塊青石上。


    “來……”


    仿佛自言囈語一般。


    但下一刻。


    漆黑的頭頂天穹上。


    一道流火無聲地破開黑霧,從如雨般的雪花中徑直墜下。


    赫然就是羅浮。


    此刻它雙爪中,還抱著一雙恍如金銀般的眼珠,泛著一抹說不出的神秘色澤。


    “無界妖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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