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幾枚火折子還未熄滅。


    借著明暗不定的火光。


    延伸出去的石台上,眾人注意力這會幾乎全都被那株詭異的花給吸引。


    一路下來。


    除了那些沙鼠、黑蛇以及地下湖中的白胡子魚。


    這是他們頭一次見到其他的生命存在。


    還是沙漠中最為罕見的綠植。


    千年之前,紮格拉瑪在古維語中,就從綠洲、家園,演化成了無生、寂滅之地。


    連最為耐寒耐旱的梭梭樹和胡楊都無法生存。


    被風沙掩埋。


    亦或是化作一堆朽木塵泥。


    誰能想得到,古城百十米的地底深處,竟然會出現一朵如此鮮豔、濃墨重彩的花朵。


    在場眾人也都是見多識廣之輩。


    但一時間竟無一人認得出來。


    “烏娜姑娘,你可認識?”


    終於,一道溫和聲打破了沉寂。


    眾人下意識迴過頭去。


    目光落在那道高挑,被黑巾蒙著麵龐,似乎有些失神的身影上。


    薩滿在西域傳承已久。


    足有兩千多年曆史。


    遊走在諸族部落和小國之間,或許對這等奇花有所記載。


    但麵對眾人的目光,烏娜隻是搖搖頭。


    從越過石橋開始,這裏所有的一切對她而言都無比新奇和陌生。


    “陳兄……”


    見此,一直沒說話的鷓鴣哨,忽然出聲。


    “道兄認得?”


    “我搬山一脈裏,確實有相似的記載,闊葉色澤如血,以死屍腐肉為生,故而叫做屍花或者腐屍花,又因據說它生在黃泉之側,所以又叫黃泉彼岸花。”


    “此物極度不詳,象征兇兆。”


    在見到樹中血花的一刹那,鷓鴣哨便想起了搬山秘錄中的記載。


    隻不過,即便是書中關於它的記載,也隻有寥寥幾筆。


    還是反複看過,確認無誤,他才開口發聲。


    “屍花?”


    “黃泉彼岸?”


    “老天,這他娘豈不是一朵鬼花?”


    “淨廢話,沒看葉子裏的殷紅血跡,感覺晃兩下都能滲出來。”


    “既然是以腐屍為生,那樹洞裏……不會埋的是人吧?”


    “別說,真不是沒可能。”


    “扯犢子呢,女王宮陵,豈會葬有他人?拿腳指頭想都不可能,就算殉葬坑,一般而言也都建在陵墓外圍吧。”


    “那也不一定,西域又不是中原,沒來這地方之前,你見過修在城裏的王陵?見過沉在沙漠中的石頭船棺?”


    鷓鴣哨話音剛落。


    周圍頓時傳來一陣驚唿。


    實在是這個名字太過詭異。


    以血肉腐屍為生。


    “黃泉彼岸花,這名字倒是有點意思。”


    盯著那朵在火光下,色澤鮮豔到過份的屍香魔芋,陳玉樓緩緩道。


    語氣裏聽不出太多驚怒。


    所謂不詳兇兆,對他來說,似乎也不算什麽大事。


    “真這麽邪乎的話,不如先一步弄死。”


    “我就不信,一朵花還能化妖食人不成?”


    楊方聳了聳肩,一臉的無所謂。


    他不明白,一朵花何必如此忌憚。


    又不是屍僵粽子,陰煞邪物。


    “打爛容易,想殺死恐怕沒那麽容易。”


    陳玉樓搖搖頭。


    及時製止住他抬槍的舉動。


    屍香魔芋確實不能食人,但它散發的氣息卻能蠱惑人心,比起古狸碑那頭老狸子的圓光妖法更為驚人。


    悄無聲息間。


    便能將人帶入幻境。


    真要打碎,屍氣溢散,融入四周,到時候他們幾人能夠閉氣斂息,封住五感六識,或許還能避開。


    但周圍幾十號夥計。


    終究隻是尋常人。


    根本防不勝防。


    萬一拖入幻境,完全沒有理智。


    自相殘殺,還毫無知覺。


    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克服了低溫、嚴寒、沙漠各種死亡的威脅,最終卻在摸金之前死在自己人手中。


    那才是真正的大恐怖。


    “哦……好。”


    見陳掌櫃發話,楊方撓了撓腦袋,訕訕的將槍收起。


    “陳兄可是有應對之法了?”


    見他神色平靜,不慌不亂,鷓鴣哨遲疑道。


    “關於這腐屍花陳某確實有所耳聞。“


    陳玉樓並無隱瞞的意思。


    聞言,眾人心神皆是一振。


    尤其是昆侖和楊方,兩人對他簡直有種近乎於無腦的崇拜。


    這世間就沒有能夠難得住掌櫃的存在。


    “陳兄盡管吩咐。”


    鷓鴣哨也是司空見慣。


    要是哪天,陳玉樓表現出茫然無措,那估計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大麻煩。


    見他眉頭挑起,神色冷峻,開口便鞭辟入裏。


    陳玉樓心中都忍不住生出幾分感歎。


    和這等聰明人說話,行事。


    都要省去無數功夫。


    “還請道兄與我下去一趟,那朵腐屍花確實不會食人,但對我們接下來開棺探墓,會造成極大的麻煩。”


    “好!”


    沒有半點猶豫。


    鷓鴣哨直接答應下來。


    “那我……”


    聽到兩人簡短一句話,便已經定下基調,一旁楊方三人不禁有些急躁。


    但才開口。


    陳玉樓似乎早有預料。


    “你們幾個也不能歇著。”


    指了指山崖周圍。


    在數十盞風燈、火把以及燈籠的火光映照下,黑暗驅離,已經能夠大致看出身下所處的情形。


    這是座比之前石殿規模還要龐大無數的地下洞窟。


    應該是自然形成。


    不過也多有人為的痕跡。


    石台向外延伸,周圍則是朝裏收攏,盤旋向上,刀削斧鑿般的石壁上怪石嶙峋,偶爾還能見到壁畫或者鬼洞文的痕跡一閃而過。


    此處分明就是座祭台。


    可以想象得到,千年之前女王下葬,送葬隊伍就是從此處將巨棺沉入崖底,臣民在此祭祀王陵。


    “自尋高處,有利位置,為我和道兄護陣。”


    “是,掌櫃的。”


    昆侖想都沒想,直奔最為靠近崖底的一塊山岩上而去。


    慢了一步的楊方,來不及表露出太多喜色,掃了眼旁邊老洋人,見他似乎還沒打算動身,當即拱了拱手,縱身一步,踩著崖壁跳到另一邊。


    背靠亂石,既有落腳之處,又不至於太過狹窄無法施展開身形。


    “師兄、陳掌櫃,我也去了。”


    見兩人各自離去,老洋人也不敢耽誤,目光四下掃過,最終眼神一亮,找到一處最為適合自己的去處。


    “好。”


    “千萬小心。”


    老洋人點點頭。


    徑直從背簍裏取出鑽天索,站在崖邊隨手一拋。


    鋒利的鉤索上寒光掠動,劃破重重黑霧,很快便有一陣叮咚的動靜傳來,老洋人嚐試著拉了下,繩索繃直,確認能夠承受得住自身重量後。


    往後退了幾步。


    深吸了口氣。


    借著衝勢,將自己整個一下晃了出去。


    嘩啦的破風聲中,被他掛在肩頭上的風燈始終維持著不滅。


    速度極快,幾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便越過整座洞窟上空,出現在了對麵石壁外。


    借著肩頭火光,目光死死盯著石壁上一處。


    那地方光影明顯比其他地方要深出不少。


    照以往經驗,他能輕易判斷出來。


    那是一座壁龕。


    在臨近的刹那,老洋人眸光一凜,纏著鑽天索的手竟是直接鬆開,隻是借著那股蕩起的勢頭,整個人一躍落入崖壁上的洞窟。


    落地的一刻。


    他目光如刀般四下掃過。


    洞窟並不算深,大概也就兩尺左右,石壁上還留著許多明顯刀削斧鑿的痕跡,地上的石屑也不曾打掃幹淨。


    因為茲獨暗河流經的緣故。


    洞窟裏空氣極為潮濕。


    流動的霧氣,仿佛輕輕一攥,就能滲出水來。


    石壁上凝結著無數的水珠,被火光一照,頓時折射出無數的火星,看著就像那種水晶翡翠的原礦石頭。


    但這些並未引起老洋人的注意。


    落地後,他全部的心神都被壁龕中供奉的一尊石像吸引。


    那是座大概半人高的石人。


    與古城內外常見的的那些巨瞳石人不同。


    石像一身長袍,手中纏著一條黑蛇,目光深邃。


    看上去應該是侍奉鬼神的巫師之類。


    這種人在西夜和姑墨那些小國中倒是常見,但精絕古國卻是頭一次。


    鬼洞人信奉掌控著虛數空間的‘神’。


    但除了精絕女王能夠與之溝通。


    並無其他人做到。


    如今看到這座石像,他才明白並非如此。


    細細看了一遍,確認並無其他兇險後。


    老洋人便不再多想。


    隨手將風燈掛在石人手中的蛇形上。


    那條黑蛇雕刻的栩栩如生,恰好又蜷著身形,尾巴正好能夠勾住風燈的鐵鏈。


    光線通明,照徹四周。


    他也順勢摘下蛟射弓。


    每次下墓倒鬥,隻要遇到兇險,他們師兄妹三人向來都是如此。


    師兄衝陣,他負責遠攻,花靈則是伺機掠陣。


    三人合作無間。


    幾乎從未失手的時候。


    雖然今日掠陣之人換成了楊方,但坐鎮高處,巡視四方,卻是早已經深深刻入了他的骨子裏。


    成為了習慣。


    此刻緩緩抬起弓弦。


    為了以防萬一,老洋人又將箭筒放在一邊,靠著石壁,確保真有兇險時,自己能夠在最快時間內張弓射箭。


    “走!”


    眼看三人各自落位。


    陳玉樓也不遲疑。


    徑直走到崖頂之上,催動神行法,人如青煙般一躍而下。


    鷓鴣哨雖然同樣身懷上乘輕身功夫,但終究比不得道法仙術,何況還是在這等兇險之地,隻是在腹部肋骨處輕輕一拍。


    刹那間。


    他身上那件長袍下,立刻傳來一陣哢嚓的機擴聲。


    旁邊人聽得一陣驚疑。


    搬山一脈太過隱秘,雖然同行許久,但大都隻聽聞過穿山穴陵甲和搬山填海術。


    對於那股突如其來的機械聲,完全一頭霧水。


    但鷓鴣哨卻沒有半點解釋的意思。


    隻是縱身一躍,在臨崖一刹,長袍下一道道精鋼打造的鐵鎖,閃電般射出,徑直沒入石壁當中。


    下墜的衝勢一下緩了不少。


    頭頂眾人見他猶如一頭壁虎般,在水霧深重的絕壁間輾轉騰挪,不禁發出一陣陣驚唿。


    看的眼睛都直了。


    本以為楊方、老洋人身手已經難以想象,見過陳玉樓和鷓鴣哨,他們方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老趙,你不是號稱小時遷,有沒有把握趕得上這位楊魁首?”


    “你他娘想啥呢,我這點微末手段,別說趕上,能看上一眼都是奢望。”


    小時遷老臉一紅。


    他其實對自己身手頗為自信。


    但耐不住這些都不是常人啊。


    非要比的話,那就是時遷和戴宗,江湖功夫再好,也比不得道門甲馬,日行千裏的本事。


    “噓。”


    “都小點聲,別耽誤了總把頭他們的大事。”


    有人提醒。


    一眾人再不敢說話。


    燈火閃爍中,映照出一張張神情緊張的臉。


    小心踩著崖頂,探著身體往下看去。


    霧氣籠罩的崖壁深處。


    鷓鴣哨收迴最後一隻鉤索,順勢取出一盞風燈點上。


    和不遠外陳玉樓手中那盞遙相唿應。


    濃如墨汁般的黑暗,一點點散去,也將洞底情況漸漸照清。


    和剛才在頭頂上看到的所差無幾。


    除卻那座巨棺、遍地金銀外,洞窟中最多的便是鬼洞文。


    石梁、岩壁、黑山石甚至零散的亂石上,密密麻麻,看上去就像是……鎮壓妖魔的道門符籙、密宗經文。


    對滿地的金玉明器,鷓鴣哨看都沒看。


    隻是迅速靠近陳玉樓。


    此刻的他,正站在那株被斬斷的昆侖神樹下,盯著截麵上生出的腐屍花,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陳兄……什麽味道?”


    剛一靠近,還未來得及說話,鷓鴣哨忽然聞到一股撲鼻而至的清香。


    和他所見的任何一種芝草香味都不相同。


    不似藥草。


    倒更像是……某種礦石碾磨成粉後散發的氣息。


    “斂氣!”


    正思索應對之策的陳玉樓,臉色微微一變,低聲提醒道。


    雖然不明緣由,但多年下墓倒鬥的經驗告訴他,這種超乎尋常的味道,絕對不是好的征兆。


    何況,搬山秘錄中對此花的記載,極盡恐怖。


    幾乎是下意識的。


    他周身諸竅迅速封閉。


    “什麽情況?”


    做完這一切,他這才看向身前,壓低聲音問道。


    “這朵鬼花能攝魂迷心,稍不小心就得中招,千萬不能貿然吞入氣息。”


    聽他一番解釋。


    鷓鴣哨心神頓時一沉。


    難怪說是彼岸黃泉,這食人神魂心魄,豈不就是墜入黃泉?


    “那陳兄打算怎麽做?”


    鷓鴣哨思索片刻,隻覺得那朵鮮豔欲滴的鬼花,有種說不出的妖異之感,尤其是那幾道花瓣,就像是一隻睜開的眼,時時刻刻都在窺探眾人。


    他所有的手段,能鎮屍、伏妖,卻似乎難以做到將它搗毀的同時,杜絕一點氣息泄漏出去。


    “我負責封鎖四周。”


    “道兄在最短的時間內,斬斷它的根。”


    “然後火燒焚滅,或許才能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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