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宋令虞都會在除夕夜參加宮宴,跟宋崇淵迴來後再一起到正院用膳,結束了,才能陪著鄭姨娘和妹妹母女三人吃年夜飯。


    如今宋令虞成了太子妃,而宋令凝被孤魂野鬼占了身體,跟在瑄王身邊,沒有人再陪著鄭姨娘吃年夜飯。


    鄭姨娘卻還是讓廚房裏做了一大桌子的菜,一個人坐著勉強吃了幾口。


    她越吃越難過,淚如泉湧,“劈裏啪啦”往碗裏掉。


    她怕不吉利,又連忙擦去。


    宋令凝還沒換迴女裝,冒充哥哥想讓鄭姨娘開心一些,進來後看到姨娘孤單的身影,無聲無息地掉淚。


    她心疼如刀割,幾步上前用哥哥的聲音喊,“母親。”


    “虞哥兒?!”鄭姨娘猛地站起來,顫抖著手撫摸宋令凝的臉,驚喜又擔憂。


    “你怎麽這個時候迴來了?太子那邊怎麽辦?”


    宋令凝就對鄭姨娘說了今晚宮中發生的事,然後轉變迴了自己的聲音,“母親,是凝兒迴來了。”


    鄭姨娘再次落了淚,緊緊摟住宋令凝,哽咽難言,“娘親就知道你沒死,你一定迴來的。”


    “凝兒,你受委屈了……”


    宋令凝搖頭,溫柔地擦著鄭姨娘臉上的淚,“凝兒沒關係的,更受委屈的是哥哥。”


    “要不是那個時候女兒被宋令怡推下了湖,女兒就不會被孤魂野鬼趁機占了身子,也怪女兒自己的命不夠硬。”


    宋令凝前幾次出現都很短暫,並且沒碰上鄭姨娘和哥哥,到今天才提起自己落水一事。


    不過,那樣智力超群的哥哥,應該知道是宋令怡把她推下水了。


    哥哥會找機會給她討迴來的。


    “本應該是我嫁給太子的,是我無能,連累哥哥不得不換上女裝,嫁給了太子,讓哥哥被困於後宅,日日與太子等人周旋。”


    鄭姨娘蹙眉,試探性地問:“可是凝兒,你和太子兩情相悅,你沒能嫁給太子,你不恨你哥哥搶走了你的男人,你的太子妃之位嗎?”


    “我何時跟太子兩情相悅了?!何來的哥哥搶了我愛的男人一說?!”宋令凝驚訝不已,手腳發涼。


    就怕哥哥也跟鄭姨娘一樣誤會了,哥哥會有負罪感,她蒼白著臉。


    “我和太子根本就不熟,甚至連一句話都沒說過啊!”


    鄭姨娘連忙安撫宋令凝,“好好好,娘相信你,你別急,我們先理一理。”


    “你哥哥說太子跟你有過一段很刻骨銘心的過往,你們二人曾經有了男女之實,並且還私定了終身,太子很愛你,所以太子才會不顧一切求娶你這個庶女。”


    “娘就想,有沒有可能你因為落了水,失去了和太子相愛的那段記憶?”


    宋令凝冷靜下來,語氣肯定道:“母親你不是不知道,我很少出府拋頭露麵,若是真的跟太子私會了,如何能瞞得過你和哥哥父親他們?”


    “我的記憶很完整,絕對沒有和太子或是其他男人有過肌膚之親。”


    “母親,我的守宮砂還在。”宋令凝說著就挽起袖子,露出了胳膊。


    所謂守宮砂,就是用朱砂喂養一隻中國獨有的雌性變色龍,這種變色龍的名字叫朱宮。


    給變色龍喂滿七斤朱砂,就將其殺掉,然後把它四爪間的天然紅砂取下,磨成粉後抹在女嬰手臂上。


    它伴隨著女嬰長大成人。


    隻要女子和男人交合,守宮砂就會自然脫落。


    科學證明雌變色龍在繁殖期,全身充滿雌激素,當它和雄激素相遇時,雌激素和雄激素便會中和消失。


    但這種代表女性貞操的標誌,也會因為意外導致它消失。


    這正如那層膜,也會因為意外而破裂一樣。


    宋令凝和鄭姨娘都看到守宮砂還在。


    宋令凝還要證實,“母親若是還是耿耿於懷,不如你讓嬤嬤來驗證一下,我的那層還在不在。”


    這就很羞恥了,鄭姨娘阻攔住要脫衣服的宋令凝,“娘親相信你,就是想不通太子為什麽會那麽愛你,如果不是你,那麽跟他有過那段過往的又是誰?”


    “要麽是他得了臆想症,要麽很有可能是林靜微。”宋令凝跟宋令虞的猜測一樣,想到哥哥很有可能是林靜微的替身,她就難受得很,握著鄭姨娘的手道。


    “母親,你和哥哥要盡快想辦法除掉孤魂野鬼,等到那個時候,我就跟哥哥換過來。”


    “既然太子把我錯當成了他的阿凝,那就由我來冒充他的阿凝,毒殺了他。”


    鄭姨娘目瞪口呆,不知道該說什麽好,胸口很堵。


    她不讓二女兒把宋令虞換迴來,那她對不起宋令虞。


    要是讚同二女兒換迴宋令虞,那就是搭上了兩個女兒的清白和終身啊。


    過了許久,鄭姨娘搖了搖頭,“你不要擅自做主,這件事得和你哥哥商量。”


    “凝兒,你愛你的哥哥,你哥哥何嚐不愛你呢?”


    “事已至此,她寧願自己應付太子他們,也不舍得你淪為這場政治鬥爭中的犧牲品。”


    “你哥哥不希望你自責,她想讓你好好的,我們母女二人和娘親肚子裏的孩子都好了,你哥哥才會覺得自己的犧牲和付出是值得的,至少不是一場笑話。”


    “可是母親,我真的好難過,好心疼哥哥。”宋令凝伸出雙臂抱住鄭姨娘的腰,依偎在鄭姨娘的懷裏,眼裏流出的淚濕了鄭姨娘的衣襟。


    “哥哥以身犯險,朝不保夕,更是在今晚命懸一線,還有太子醒來後,她還得應付太子,我們的安穩是哥哥冒著很大的危險和犧牲換來的,我如何能心安理得地享受這一切?”


    “我隻想盡我所能幫哥哥,可我又能為哥哥做什麽呢?”


    鄭姨娘宛如被剜了心,再說不出一句安撫的話來。


    是啊,她的虞兒啊,什麽時候才能自由、輕鬆快樂呢?


    “母親,我們坐下來吃年夜飯吧,然後就歇下,你還大著肚子,要是有什麽三長兩短,哥哥更不能輕鬆了。”宋令凝讓廚房把飯菜熱了,拉著鄭姨娘坐下來,給鄭姨娘夾菜盛湯。


    “明天若是我還在的話,我就還用哥哥的身份,進宮出現在太子麵前,替哥哥解困。”


    鄭姨娘點了點頭,母女二人便一起吃著年夜飯。


    隻是身側的位置空著,再想著宋令虞現在的處境,她們都味同嚼蠟,不過是充饑。


    之後宋令凝和鄭姨娘一起洗漱,不顧宋崇淵說要過來的話,熄了燭火。


    母女二人躺在同一個榻上,宋令凝依偎在鄭姨娘懷裏,撫摸著鄭姨娘隆起的肚子。


    她聽著外麵時有時無的爆竹聲,跟鄭姨娘說著話,也和鄭姨娘肚子裏的弟弟\/妹妹互動著。


    宋令凝知道自己跟別的女子不一樣,她不曾情竇初開,愛慕過哪個風流俊逸的男子。


    她心裏一點兒女情長都沒有,有的隻是哥哥、母親和家人。


    她想永遠都在哥哥和鄭姨娘身邊,不想婚嫁,不想有夫君生兒育女。


    大奸臣過來後被拒之門外。


    鄭姨娘的屋子裏,前段時間就裝好了地龍,他卻隻能站在冰天雪地裏,氣得大奸臣想把門踹翻了。


    嫡係一脈都廢了,沒一個省心的。


    原本最偏愛的庶子宋令虞,現在翅膀也硬了,到現在還跟他置氣,冷戰。


    然後就是鄭姨娘,膽子越來越大。


    還有從來都柔順乖巧的五女兒,竟然也怨怪他這個父親。


    這一個二個的,都倒反天罡了!


    那他就讓逆子宋令虞知道,他能把她推到最高處,也能拉她下來,讓她摔得粉身碎骨!


    大奸臣轉身離去,臉色森冷,滿身戾氣,吩咐道:“你們注意著宮裏的動靜,尤其是太子那裏,有任何風吹草動立刻稟告本相,若是出了事,你們提頭來見!”


    然後他好去救場。


    或者他現在就進宮吧。


    “宋令虞”迴來了,一直在暗處的暗衛黑一黑二,自然也跟著一起迴到了太子府,聽到丞相大人這殺意凜然的吩咐。


    二人:“……”


    好好好,我們代替了你的逆子粉身碎骨,就算是你跟逆子和解了是吧?


    已經到新年的第一天了,宋崇淵又累又困,還饑腸轆轆的,可謂是心力交瘁。


    但他擔心著宮中的宋令虞,吃不下睡不著,坐立不安,暴躁,焦慮得想嘶吼,或者摔些東西,酩酊大醉一場,幹些其他什麽來發泄。


    但他刻在骨子裏的禮儀不允許他這樣做,他被束縛著,恪守規矩做不出出格的事。


    他得時刻保持著理智和平靜,因為一個人越是身處高位,越是不自由,越要克製嚴於律己。


    隻因有那麽多人盯著他,時刻等待著機會趁虛而入。


    他有太多的暗箭要防,太多事需要他處理。


    身在高位者,一旦放縱自己,很快就會被拉下來,摔得粉身碎骨。


    所以最終宋崇淵還是壓下了所有情緒,恢複成平日的不溫不火泰然自若。


    他迴到自己院子裏的書房,坐下來看兵書學兵法,等著宮裏的消息。


    *


    宮中,偏殿,日上三竿。


    太子摟著懷裏的女子,嘴角噙著一抹弧度,一臉的饜足和慵懶,雙眼沒有蒙上白色綢布,眼角還暈著未散去的緋紅情欲。


    “阿虞……”太子呢喃了一聲,在感覺到女子動了一下時,他收緊強健的雙臂,埋在女子脖頸中的臉蹭了又蹭,聲線喑啞。


    “姐姐,還早,再睡一會兒……”


    下一秒,太子妃冰冷嗤笑的語氣傳來,“太子殿下在說什麽?”


    太子的身軀慢慢僵硬,猛地睜開眼,看不見,隻能用手去驗證。


    繼而,湛淮晏的瞳孔劇烈緊縮,放開宋令虞一下子坐了起來,低頭“看”過去時,滿臉的震驚,匪夷所思,問出的每一字都在顫抖,“宋令虞,你是女兒身?!”


    昨晚一開始發生的事他記得很清楚,他拽到榻上,壓在身下的人是小丞相宋令虞。


    後來的記憶不清楚了,但現在的結果告訴他,他跟宋令虞歡好了好幾個時辰。


    他麵前的是宋令虞,他驗證過了,宋令虞是女兒身!


    “太子殿下覺得呢?”宋令虞不答反問,也想坐起來。


    因為躺著會顯得氣勢沒有太子的足。


    她有一場硬仗要打。


    但太子正常情況下就能折騰,何況是昨晚中了藥。


    宋令虞臉色蒼白,別說起身了,就連唿吸一下都感覺疼,動一下都要倒抽一口冷氣。


    她用得是女子的聲音,且跟阿凝的聲音一模一樣,湛淮晏的大手摸索過去,用力握住宋令虞的臉。


    他神色裏的震驚散去後,取而代之的是森冷和怒氣,“女扮男裝十九載,幼年僅八歲就嶄露頭角,十六歲三元及第,名滿天下,入朝堂官拜吏部尚書,成為如日中天的新貴,跟父親把持朝政,拉幫結派鏟除異己,廢殺儲君,天下竟有如此荒唐之事!”


    “更荒唐的是宋令虞你在幾個月前換迴了女裝,冒充孤的阿凝,一人分飾兩角,欺騙孤……”


    宋令虞的整張臉都被太子掌控,那力道太重,疼得她幾乎掉眼淚,嘴角卻勾著笑,艱難卻譏諷地應著,“是啊,太子殿下說得都對,所以呢,你要怎麽做?”


    “你要殺了臣嗎?”


    過去那些年太子和她勢不兩立,暗害、下毒、構陷、刺殺,種種手段都用過。


    那次他不是讓她海鮮過敏,叫她差點死在他手上嗎?


    過去一段時間,他因為他的阿凝更愛哥哥,怕阿凝拋棄他,他在雪中下跪,受了棍刑,卑微乞求他的阿凝。


    隻要她跟他迴去,他就不再為難小丞相,他會對小丞相好。


    他是因為他的阿凝才拉攏小丞相的,是迫不得已。


    他隻是放過了小丞相,卻還會在日後拿迴一切的那天,誅殺大奸臣滿門。


    但是現在,其實他的阿凝是小丞相冒充的,他又如何會再卑微,對假阿凝言聽計從?


    他本就想殺了小丞相,如今被騙的這麽慘,新仇舊恨一起算。


    怕是他隻想立刻將她淩遲處死,挫骨揚灰吧?


    這也是為了大局,趁此機會殺了小丞相,誅了犯下欺君之罪的大奸臣滿門,對瑄王來說是不可承受的重創。


    他能拿迴皇權。


    宋令虞拿起湛淮晏的另一隻手,掐在她的脖子上。


    她閉上眼,雲淡風輕道:“太子殿下,動手吧。”


    如宋令虞所料,湛淮晏的手,在一點點收緊。


    她身上還全是他留下的痕跡,都是他的雄性荷爾蒙味道,那在證明著昨夜他的深情蝕骨。


    他擁她入懷,在她耳畔喊卿卿,情話撕心裂肺,對她迷戀至死。


    今日,他要殺了她。


    一滴淚,從宋令虞的眼角滑落,墜於蒼白的麵上。


    湛淮晏,在你的手掐住我脖子的一刻,我們之間就再無第二種可能。


    從此,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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