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外,已經是暮色沉沉。


    寒風入帷,將燭火吹得搖搖晃晃,又將爐中熱炭吹得更旺。


    屋外風雪更加凜冽,雪粒打在瓦上,又有風聲卷過,院中草木寸折。


    “將軍,北狄虎視眈眈,已經屢犯周圍城外那些村莊。


    還好咱們有所防備,轉移了不少城外的百姓進來。”


    “每日派幾隊人馬小心謹慎巡邏,禦寒衣物優先緊著巡邏隊。”


    “是!”


    “隻是將軍,這天氣是越來越冷了。”


    “是啊,將軍,如今才十一月底,十二月都還沒來呢,就這麽冷,這下個月可怎麽熬。”


    “本將於月初之時就已經派人送信前往京城,請求增派糧草和禦寒物資.”


    算著時間,消息送到京城也已經有好幾日了。


    “將各屋子之間盡量打通,將士們擠在一處睡,也暖和一些。”


    幾個將領圍坐在一起。


    “將軍,若是朝廷想要議和怎麽辦。”


    副將說到這個,氣氛瞬間變得沉默。


    “朝廷那幫弱雞,有本事讓他們來邊境啊!”


    “隻知道動動嘴皮子,不知道將士們和邊關百姓有多苦嗎。”


    想起前段時間,睡在靠牆位置的士兵凍得至今高燒未退,副將就心疼。


    那可是自己的兵。


    因此,眾人決定牆邊不睡人,多塞了一些稻草擋著禦寒。


    城外,一小隊人馬,正小心打探敵情。


    “隊長,咱們迴去吧,這也太冷了。”


    “是啊,比昨日又冷了不少。我都不敢去放水了。”


    柳恆哈了一口白氣,拍了拍身上的積雪,捏緊了手中的長槍。


    “不行,還有一圈,得巡邏完了再迴去,如今北狄蠢蠢欲動,咱們更加不能掉以輕心。這城內的百姓可不是鬧著玩的,兄弟們,咱們快點。”


    “不是,隊長,好歹你爹如今也是個偏將了,怎麽你還在做百夫長呢?”


    “我爹是我爹,我是我。上了戰場,我自己要是自己掙功勞了,指不定以後我的功勞比我爹還大呢!”


    鋒利的槍尖上倒映著一雙好看的眼眸,如星辰一般閃閃發亮。


    “隊長,聽說柳將軍這些年從軍賺的俸祿都用來尋人了?”


    柳恆點點頭,這件事在軍中不是秘密。


    每次發放俸祿的時候,爹寄一半迴家,剩下的,就托人尋人。


    聽爹爹說,他應該還有個姑姑的,隻是如今不知道還在不在人世。


    但是這十幾年來,卻一直沒有放棄尋找,聽說祖母和祖父走的時候,也一直念念不忘那個分散了的姑姑。


    “這找了這麽多年,杳無音訊,想必是找不到了。


    為何不勸勸將軍呢,將這錢留下來,把日子過得更好一點呢。”


    他娘也嚐試過勸說,但是還是沒能勸住。


    聽祖父說,祖母當年身子不好,生下姑姑以後,就再也沒有別的孩子。


    爹和姑姑兩個人一同長大,情分非比尋常。


    祖父祖母抱憾而終,爹爹也經常夜不能寐。


    更何況,如今爹已經做了將軍,家中的好日子都是爹掙來,他們被爹爹庇佑,自然是無從置喙。


    柳家親族單薄,他也希望爹爹能早日找到姑姑。


    這隊年輕人,頂著風雪,小心前行,少年人的聲音被簌簌大雪掩蓋,隻留下雪地上淺淺的一些腳印。


    ——


    寧安侯府。


    柳尋踏進侯府的第一感覺就是沈棠實在是受皇帝喜愛。


    她在京城這些年,也參加過不少大大小小的宴會。


    自然是認得一些好東西的。


    盡管如此,柳尋的眼中,有的也隻是欣賞,並無半分貪婪。


    “侯爺好雅興。”


    柳尋看見沈棠居然在釣魚。


    很難想象一個妙齡少女,居然拿著魚竿躺在搖椅上釣魚,邊上早就放了一個空的搖椅,想必是為自己準備的。


    “你來啦?”


    沈棠也不起身,


    “來一同躺著吧,這京城日子,實在是有些無聊。


    又冷,我隻能坐在這裏偷閑了。”


    綠竹和初晴坐在一旁煮茶。


    “怎麽,是不喜歡嗎?”


    “怎麽會,隻是覺得侯爺很與眾不同。”


    “人生在世短短幾萬天,在家中自然是怎麽舒服怎麽來。聽說你小的時候在關外長大,我想著跟京中那些女子不一樣,你若是不喜歡,我叫人撤了。”


    沈棠說話間,柳尋已經躺在搖椅上了。


    “我隻是感慨,居然有朝一日,居然在寧安侯府,躺著同侯爺聊天釣魚。”


    “其實不瞞你說,那日在祝太尉家中,我瞧著就感覺你實在跟她們不一樣。”


    沈棠說的是實話,她當時隻覺得這個姑娘,身上有種不同於那些女子的淡然和隨意。


    而且,同柳尋一樣,沈棠對她也頗有好感。


    “給我講講關外的生活吧。”


    “關外,也很無聊。小的時候,日日都是黃沙撲麵,那個時候我爹還隻是個剛剛參軍的小士兵呢......”


    柳尋緩緩說著那些她在關外的日子。


    沈棠從柳尋的話裏了解到,因著關外實在苦寒,如今柳家隻有她跟柳夫人兩人在京中。


    甚至柳尋已經好些年沒有見到柳將軍了。


    “柳將軍實在是厲害。”


    沈棠誇了一句。


    從毫無根基的普通士兵,到如今的偏將。


    加上朝廷這迴要動北狄開戰,若是大勝而歸,柳將軍的官職恐怕要升一升了。


    “侯爺,江南是怎麽樣的,真的如同書裏說的那般嗎?小橋流水,一年四季都是鬱鬱蔥蔥,氣候溫暖?”


    “江南氣候也不全是,臨安四季還是分明的。冬日也會覺得冷,南方的冷,可不是這北方的冷。南方到得冷,可是濕冷,冬日沒有太陽時候,總覺得到處都是有些潮濕。


    不過再往南,到黃州那邊,那才是一年四季都是熱的。無邊際的海,和日日大太陽,如同夏日一般。”


    柳尋被沈棠說得,麵露神往。


    “我還從未去過江南呢。”


    “不若你這迴同我一道去江南瞧瞧?”


    沈棠開玩笑道。


    “好啊,那侯爺帶我去江南瞧瞧吧?”


    轉頭對上柳尋的眼神,發現對方並不是說笑的樣子,這下輪到沈棠真的驚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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