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湊到少年的身邊,眨巴著大眼睛奇怪地看著他。


    “為什麽要重新說一遍,我剛才說的不清楚嗎?”


    見少年眉眼不動,渾身散發著生人勿進的冷漠,桑榆猶豫了一下小聲地問:“小哥哥,你餓嗎?”


    她又餓了,剛才隻吃了一個雞蛋根本沒用。她平時就能吃,晚上少吃一個饅頭都不行。她的饅頭被小哥哥喝了,她現在覺得肚子更餓了。


    桑榆無辜地看向他,小臉還擠著笑容:“我,我餓了。”


    蕭沐辰隻覺得頭上青筋直跳,她餓了是什麽意思?難道我吃她一個饅頭,是她的晚飯?


    早知道他餓死也不吃,小孩子什麽的,最可怕!


    “小哥哥,我有好吃的。”


    說著,桑榆跑到櫃子那邊打開抽屜,捧出一個玻璃瓶。打開,裏麵是半罐鹽豆子。


    鹽豆子是用自然生長的黃豆炒製,原本不用加鹽桑榆也很喜歡。昨天迴小鎮,奶奶特意炒的,加了鹽可以讓桑榆多吃幾天。


    一共就幾十粒黃豆,這可是桑榆的寶貝。她每天也隻舍得拿幾個出來嚼嚼,吃個味。


    蕭沐辰錯愕地看著麵前的鹽豆子,這個小丫頭怎麽做到的?


    這黃豆,不是普通的豆子。看色澤,這明顯是人工種植出來的黃豆,在市場上,它的售價是營養液裏種出來的黃豆上百倍價格。


    而且,有市無貨。


    自然生長的食物,幾乎是一上架就被搶購一空。


    誰家這麽寵孩子?


    桑榆捏起一粒,遞到蕭沐辰麵前:“小哥哥,你嚐嚐,可香甜了。”


    蕭沐辰沉著臉,小姑娘臉上是真誠的笑,她細白的手指間捏了一顆黃燦燦上麵還沾著鹽粉的黃豆,伸到他的麵前。


    他心忽地一軟,這麽小的一個小姑娘,要用多大的力氣才能把他從野外帶到這裏。


    “你真不吃嗎?”桑榆舉著鹽豆放到蕭沐辰的麵前。


    “不,唔......”


    蕭沐辰嘴一張,剛準備說不吃,桑榆眼疾手快把鹽豆塞他嘴裏,另一隻小手往他咽喉處一點,那個鹽豆從蕭沐辰的嘴裏滾進了咽喉,進了他的肚子裏。


    “你……”


    蕭沐辰算是明白了,這小丫頭是想卡死他。


    他氣得立刻翻臉了,把麵前的小丫頭騙子伸手一提,拎了起來,就準備扔了出去。


    沒料到,小丫頭嚇得手腳並用,整個人都纏在了他的身上:“小哥哥,那是藥,那是藥。”


    蕭沐辰沒好氣地給她從身上拉扯下來,推坐在地上,怒氣衝衝地指著她:“一粒黃豆,你騙我是藥,它就是加鹽炒了也不過是一粒黃豆,難道它還能包治百病?”


    他被氣得想吐血,這樣折騰下去,身上的傷口永遠也別想好了。


    小丫頭委屈巴巴地坐在地上,仰著小腦袋看著蕭沐辰:“小哥哥,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蕭沐辰看著麵前的小丫頭,麵頰粉嫩,圓鼓鼓肉嘟嘟,眼睛大而黑,像一潭清澈的山泉。他突然沒有了怒意,卻又拉不下臉來,隻問道:“你為什麽騙我?”


    聲音卻柔和了很多。


    “這個是爺爺種得黃豆,可好吃了,我怕你生氣,才說是藥。剛才那個你沒嚼,你在嚐一個,就知道了,我沒騙你,味道可好吃了。”


    桑榆說著又捏了一粒,舉到蕭沐辰麵前。


    “要多嚼幾次,才香。”


    蕭沐辰目光鎖在麵前小丫頭的小臉上,他感覺到她這麽費力討好他肯定是有目的的。比如,希望他早些離開這裏。


    別人救了他蕭沐辰,都會想盡辦法到爺爺麵前去討點好處。


    隻有這個小丫頭,恨不得將他扔出去。


    他忍不住冷冷一笑,笑得對麵的桑榆打了個哆嗦,桑榆不知道,蕭沐辰一醒就給蕭老發了訊息。


    本來石城已經戒嚴,現在又悄無聲息地恢複常態。誰也不知道,在昨晚,蕭家的小指揮官失蹤了一夜一天


    蕭沐辰低下頭,把小姑娘手中的黃豆含到嘴裏。


    確實香甜。


    吃人嘴軟,吃了黃豆的蕭沐辰神態微微溫和了許多。他知道麵前的小姑娘不會告訴他實話,也不再追問。


    她不說,他可以查,一路的監控又不是作假的。


    “你叫什麽名字?”


    “桑榆。”


    “莫道桑榆晚,為霞尚滿天?”


    “不是,是東隅已逝,桑榆非晚的桑榆。”


    “不是一樣嗎?”蕭沐辰擰眉問道。


    “不一樣。”


    桑榆仰著頭,聲音軟糯輕柔:“小時候爺爺告訴我,我媽媽叫非晚。爸爸愛桑榆,媽媽愛桑榆,哥哥愛桑榆,我是他們最愛的寶寶。。”


    可是媽媽死了,爸爸有了別的愛人。


    一滴淚水“啪”掉落在桌子上,接著又是一滴。


    蕭沐辰喉中一哽,她爸媽一定很愛她,不然怎麽會給她取這個名字。


    他其實不知道,這是孟爺爺給桑榆的一個夢。


    桑榆很聰明,爺爺說,她就信。她知道她的媽媽不叫非晚,叫陳巧巧。


    而她的名字也不是因為東隅已逝,桑榆非晚的桑榆,是因為長在後山的一顆桑樹,一顆榆樹。


    “你知道嗎?”


    蕭沐辰湊到桑榆的麵前:“你還有爸爸,而我爸爸媽媽都死了,我是不是比你還慘?”


    桑榆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蕭沐辰,忘記了哭。


    這個也要比嗎?


    大家一起來比慘?


    她愧疚地伸手想摸摸少年漂亮的臉頰,剛伸手,少年眸中寒光一閃猛地伸手,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拍在她的手上。


    桑榆白嫩的手上立刻一片紅痕,疼得她失去了聲音,連哭都不會了。


    長這麽大,這是她第一次挨打。


    看著自己手背逐漸紅腫,淚水越聚越多,從她的眼眶溢出,滾滾落下。


    蕭沐辰一怔,忙伸手去握桑榆的手腕:“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在整個石城因為地位崇高。身邊從不允許陌生人接近,更不要說去摸他的臉頰。


    “哇。”


    桑榆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開始放聲大哭。


    蕭沐辰沒哄過孩子,也沒被哄過,他手足無措地看著痛哭流涕的桑榆,局促地問道:“你怎麽樣才能不哭。”


    桑榆立刻止住哭泣:“你走吧,你走了我就不哭了。”


    蕭沐辰還沒被這麽嫌棄過,他指了指自己身上,剛剛到大腿的粉紅色睡裙:“你讓我這樣出去?”


    “家裏沒衣服了,你的衣服髒了。”


    桑榆理直氣壯:“這是我的新衣服,要不是吉娜阿姨買太大了,你隻能光著。”


    他寧願光著,行不行?


    蕭沐辰黑著臉看著桑榆,既然是新的,又是小丫頭的,他勉強接受了。


    “你去睡飄窗,我現在走不了,我身體不好,要睡床。”


    桑榆一聽,立刻幾步就竄到床上,一把拉過被子躺好:“這是我的房間,你睡飄窗,我睡床。”


    其實她想說的是:“你走吧,迴家吧,迴家你想睡哪我都不管你。”


    蕭沐辰在飄窗上躺了一會,隻覺得莫名其妙。


    他為什麽要和一個小丫頭鬥氣,不迴去?他腦子裏一直在想這一夜一天發生的事情,他是怎麽來的?傷又是怎麽好的?


    飄窗邊有風吹進來,蕭沐辰摸摸有些涼的皮膚,索性爬起來,拎著枕頭就上了床。


    桑榆正迷迷糊糊要入睡,被蕭沐辰不耐煩地往裏一推,醒了。


    她揉著惺忪的眼睛看向蕭沐辰:“小哥哥,你怎麽了?”


    “我要睡床。”


    桑榆聽蕭沐辰要睡床,忙往裏麵讓了讓,她的床大,睡兩個人也很寬敞。


    看她這麽乖巧,蕭沐辰又不願意了,推了她一把:“男女授受不親不知道嗎,你去睡飄窗。”


    桑榆猶猶豫豫地坐起身,看向蕭沐辰:“小哥哥,我不睡飄窗行嗎?我認床,換了床睡不著。”


    蕭沐辰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就有了一肚子火氣,他邪氣地把臉湊到桑榆小臉旁,輕輕低哼了一聲:“你就不怕我半夜把你扔出去?”


    窗外柔和的月光從窗簾上透過來,灑落在他身上,看上去又俊俏又邪氣。


    桑榆看得都呆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忙拖著自己的軟枕下了床,乖乖地躺到了飄窗上。


    他是基地未來接-班人,食物鏈的最頂端,自己現在這麽弱小,還是不要惹他的好。


    桑榆想了一會,就翻個身,看看床上的蕭沐辰。她睡不著,她認床,她想等蕭沐辰睡著了她在偷偷爬上床。


    她個子小,隻要睡小小的一塊地方就行了。


    蕭沐辰在床上躺好,拖了桑榆的被子蓋在身上,鼻息間隱約聞見小姑娘身上的若有若無的奶香氣息,很香甜,很好聞。


    也許是吃了藥的緣故,也許是蕭沐辰受傷,體力還沒有恢複的緣故。他很快就進入了夢鄉,完全沒察覺到有個小東西悄悄地爬上了床,在他的身邊躺了下來。


    桑榆找了一個小小的位置躺好,終於等到小哥哥睡著了。她趕緊閉上眼睛,她要早睡早起,明天趁小哥哥還沒醒來,再偷偷溜下去,這樣小哥哥就不會知道了。


    桑榆歡歡喜喜地在小哥哥身邊睡著了,一直到一隻小白貓從窗外走了進來。


    為了方便它進出,窗戶都是掩著的。小白自己會開窗關窗,不用她起來替它開。


    小白靜悄悄地走了進來,外麵冷,小主人的屋子裏很暖和,它很喜歡。


    它毫不猶豫地跳上床,準備窩到小主人的懷裏美美地睡一覺。


    這天真的太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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