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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主,你不能去。”柳府牆外,沉越站在少年身後四五步遠,不敢靠近。懷子世攔在少年麵前,雙方僵持不下。


    “給我讓開!”少年怒喝,聲音因努力壓製怒意而不住顫抖。


    “你若去了,骨湮閣便在這皇都裏藏不住了!”懷子世警告道。


    “就算骨湮閣被發現,你的不染塵也不會跑掉!”少年直截了當點破懷子世心思,懷子世麵上尷尬顯現,卻還是張臂攔著,“那也不行,你說是這麽說,萬一皇宮加強警戒你盜不出來呢。我找這不染塵可是找了兩年多了,不能在這關鍵檔口讓你給壞了大事!”


    少年心中焦急,不欲再理會懷子世,可他一上前,懷子世就張開雙臂攔著。他若離柳府的圍牆近了,懷子世還亮出幾枚毒鏢來威脅他。他武功不如懷子世,是以不能硬闖。但兩人這麽一來一迴時間拖的久了,少年心中耐心幾乎全失,“懷鴆,你若再不讓開,休怪我對你動手了!”


    “動就動,誰怕誰啊!”懷子世一副豁出性命的架勢,“總歸今晚我是絕對不會讓你進去的!”


    “沉越!”少年瞬步移到柳府牆根下,提足縱身一躍,那道牙白色的身影便如疾鷹一般投身柳府圍牆之中,“你若攔不下他,你這凰主便不用做了!”


    “你別想進去!”懷子世抬手就要對少年擲出毒鏢,可還沒等毒鏢碰到少年的衣角,便已被一根蛇頭銀針給打落在地。


    “你!”懷子世怒視沉越,“你就不怕他壞了你們骨湮閣的事?”


    “鳳主做事向來有分寸,今日雖莽撞了些,但也沒到你嘴裏說的那麽嚴重的地步。”沉越手中亮出幾根銀針,手心裏微沁出汗。身為骨湮閣凰主,骨湮閣江湖之事皆由他掌管,他雖武功強於少年,但對付懷鴆這個江湖上聞之色變的玉麵毒皇他還是有些吃力的。


    “哼,你不擔心,我還擔心他壞了我的事!”懷鴆說著便要翻牆進入柳府。


    自覺打起來雙方都落不得好且還會鬧出大動靜,沉越麵具下眼珠一轉,嘴角一彎,收了手中銀針,負手而立,“懷大人,您敢進去,我就敢放聲吆喝。到時骨湮閣和您的身份都暴露了,您說皇帝他會怎樣呢?”


    “你敢!”懷子世本來都已經躍上牆頭了,聽了沉越的話腳下一滑,眼看就要摔到地上。這時沉越飛身上前,剛好接住落下的懷子世,然後借著衝勁兒轉身將他丟了出去。“懷大人,梁上君子可不好做啊,您還是在太醫院好好當您的太醫吧。”


    “咳、咳咳!”落到地上,懷子世被揚起的塵土嗆到,他站起身拍掉身上塵土,手指著沉越正要說什麽,就聽到柳府內傳出了動靜,“你們是誰?在柳府外鬼鬼祟祟作甚!”


    不好!懷子世看到柳府圍牆上趴著一個柳府府衛,見對方要招來其他府衛,他和沉越對視一眼。沉越離得近於是他躍上牆頭進了柳府,將那府衛的去路斷了後便在那府衛叫喊之前點了他的穴。


    “怎的不將他殺了?”懷子世跟著從牆上跳下來,看到那府衛還活著甚是疑惑。


    沉越瞥了眼一臉驚恐卻不能言語不能行動的府衛,薄唇笑的輕鬆,“他撞見了我這個骨湮閣凰主和你玉麵毒皇,死肯定是要死的。”沉越上前將府衛扛在肩上,“隻不過,他是柳府的人,還是由他主子處理的好。”


    懷子世看著沉越扛著府衛沒了蹤影,他仔細思量一番,心中似是想通了什麽,麵上帶了幾分好笑。“可惜,此等好戲,我是看不了了。”懷子世翻牆出了柳府,慢悠悠地向藏瑰樓走去。既然少年進去這麽久柳府都沒出什麽動靜,反倒是他和沉越把府衛招了過來,那今晚這事應當不會惹什麽大風浪的。柳枝蘭認得他現在這張臉,他還是到藏瑰樓等著少年和沉越迴去吧。


    “唔……”


    二更已至,竹歇閣內除了竹葉颯颯聲再無其他聲音驚擾閣中人的睡意。於清寒中佇立的二層竹樓中,柳枝蘭裹緊身上的夏日薄被,雖然白日裏不覺得什麽,但到了夜裏入睡後身上便覺得十分寒冷。再加上竹子透寒,所以柳枝蘭晚上睡覺時常被凍醒。


    “冷……”睡夢中,柳枝蘭嚶嚀囈語。她牙齒打顫,在榻上裹著被子縮成一團卻還是無濟於事。她半夢半醒間迷迷糊糊地想著怎麽取暖,突然覺得身上一暖,皺起的眉間夾著的寒意瞬間散去了大半。她夢中唇角上揚,卻又覺得哪裏不太對。


    好暖和啊,怎麽這麽暖和呢?柳枝蘭身子舒展開,隱約覺得身上有點重,全然不似夏日薄被那樣輕快。她眉頭再次皺起,強逼著自己睜開眼。她從被中抽出雙手使勁揉著惺忪的睡眼,坐起身子搖搖頭,待清醒了仔細看,才看到原先蓋在身上的夏被上麵又蓋上了張白日陌雲臣給她買的赤狐皮。她愣愣的想著這皮子怎麽到自己身上的,突然覺得房間裏好似多了一個人。她轉頭警惕一看,隻見在床榻對麵的木質小圓桌旁正坐著一人,憑著窗外照進來的星月微光,柳枝蘭隱約能看清來人是個男子,且帶個麵具,“敢問閣下是誰,擅闖姑娘家的閨房可不是君子作為。”


    “在下骨湮閣鳳主蛇陰獠,此番前來乃為白日之事,驚擾到尊主歇息多有得罪,還望尊主莫怪。”見柳枝蘭醒來,一直坐在圓桌旁靜看柳枝蘭睡覺的少年起身向柳枝蘭深行一揖。他今晚雖是因別的事一時氣惱才過來的,但來了之後看到柳枝蘭已經安歇便不好發作。在這坐了會兒靜靜看著她睡覺,他心中倒漸漸平靜了下來。方才柳枝蘭在夢中一直念叨著冷,他想尋厚衾卻找不到,便隻好披了張皮子給她。哪成想她竟突然醒了,他也不好說自己是為著什麽來的,隻好將白天的事拿出來扯謊。不過按道理白天的事本就該他來給柳枝蘭賠罪,是以這番理由他自認無可挑剔。


    聽到來人身份,柳枝蘭先是一驚,再看對方恭敬萬分地給自己行禮,柳枝蘭實在不敢相信此刻站在自己麵前的竟然是和詭霧染起名的骨湮閣的鳳主,“你……你身份貴重,不必如此。”


    南國斕曦,以蛇為尊,斕曦皇族更是以蛇為姓。柳枝蘭盯著少年,師傅曾對她說過骨湮閣實為斕曦皇室效命,其鳳主一直由斕曦皇族中人擔任。他說他姓蛇,再看那行禮的模樣確是她前世在三國朝會時見過的斕曦皇室禮儀,心中疑慮便消了大半。


    “身份貴重?”蛇陰獠直起身子,走到圓桌邊將桌上的油燈點上,油燈的光亮霎時塞滿整層二樓。他轉頭望著柳枝蘭,麵具下的眼眸和那張薄似無血色的唇洋溢著的笑意溫暖得如注春風。“詭霧染果然厲害,連這都能打聽到。”


    “鳳主謬讚了。”柳枝蘭打量著蛇陰獠,他一身牙白圓領袍搭著雙牙白錦鞋,雖無紋飾但勝在素雅。他長發柔順散落腰間,耳兩邊的發被牙白束帶鬆紮起一髻。他麵帶白玉纏金蛇麵具,麵具下的皮膚竟比那麵具看起來還要白上一些!看著那幾近透明的凝脂白膚上蕩漾的溫暖笑容,柳枝蘭不知不覺失了心神。蛇陰獠就那麽站在那裏,可柳枝蘭卻覺得這個少年即使戴著麵具看不到麵容也足以讓這世上所有的美人美景也悵然失色。柳枝蘭雙眸凝視著蛇陰獠,雙手不自覺地掀開被子。她隻穿著身雪白中衣便赤腳下榻,足下竹地板的寒涼沒能阻止她的腳步。柳枝蘭定定站到蛇陰獠麵前,蛇陰獠高近八尺,因身形較一般男子瘦弱便更顯高了些,柳枝蘭在他麵前才及他胸口。她仰著頭,微微睜大的柳葉眼盛入蛇陰獠麵上的笑容。


    蛇陰獠低首半睜著眸看著柳枝蘭失神的樣子,唇角笑容裏的暖意更深了些。此刻的柳枝蘭全然沒了平時冰冷或虛偽的麵孔,她櫻唇微張,嬌小的鵝蛋臉上那雙柳葉棕眸正癡癡望著他,尤其是左眼角下的一顆淚痣在這樣的眼神下更添了些許濃情。


    柳枝蘭貪婪地注視著蛇陰獠,雙手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想要去撫摸他如玉的臉龐。這笑,好暖,就像春日裏的煦陽,看得人心裏暖流滔滔不絕。好想將這笑、這人擁入懷中,占為己有啊!柳枝蘭囫圇想著,可是……這笑,總覺得透著股強烈的熟悉。她仔細琢磨著這種怪異感,就在雙手將要碰到蛇陰獠肌膚的那一刻,柳枝蘭睜大的眸子逐漸模糊,一滴熱淚自光滑細膩的麵容上滑落,滴到她驟然縮緊的心上碎裂迸濺。


    “你,你到底是誰!”柳枝蘭猛地收迴手向後退去沒幾步便踉蹌倒地,她尖叫著,目眥欲裂地瞪著蛇陰獠,眼眶中淚水打轉卻倔強的不肯落下。是了,這笑,這暖,竟與當初玉謹墨的笑一模一樣!方才她看時沒發覺,現在一看這人竟與玉謹墨身形有些相似!


    “尊主這話好生奇怪,在下方才便說了,在下是骨湮閣鳳主蛇陰獠。”蛇陰獠不解的看著柳枝蘭的反應,上前幾步蹲下身想要扶起她,但見柳枝蘭十分戒備的樣子便沒敢伸出手,“尊主,可是被在下嚇著了?擅闖尊主閨閣是在下的不是,實在是因白日之事在下心裏歉疚難當,竟一時忘了男女大防衝撞了尊主,還請尊主萬莫氣惱。若尊主還是不解氣,在下便在這兒跪下給尊主賠罪,尊主何時高興了,在下便何時起來。您看,如何?”


    說著,蛇陰獠就要給柳枝蘭跪下。柳枝蘭見了連連擺手阻止道:“鳳主無需如此,鳳主說今夜來我這竹歇閣是為了白日之事,可這白天的事與鳳主有何關係呢?”柳枝蘭已從方才的驚怨中醒了神,她站起身,雙眼盯著隨她起身的蛇陰獠仔細觀察著。不對,這個蛇陰獠比前世這個時候的玉謹墨要瘦些,況且他膚色如此之白,唇色亦無多少血色,全然一副孱弱模樣。可玉謹墨卻要比他康健得很,麵色紅潤,唇紅齒白。


    想到這兒,柳枝蘭的心越發安定下來。她深唿一口氣,抬袖拂去眼中的淚。白袖一落,麵上又恢複了平日裏的虛偽模樣。然她雖笑著,心裏卻還是泛著點點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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