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南昭起床後正打算到院子裏打上一桶洗臉水,然而一開門,就見小李子笑得見牙不見眼的看著她。


    “你幹嘛來的?”之前一直說要去探病,順便將錢要迴來,但沒時間,昨天和前天被教練騎射的先生給帶到皇家訓練場了,東梁皇要看他們這些人的學習成果。


    原身雖然是個吊車尾,但也不能不去報道,就是光站著,也必須現身的那種,於是南昭就真的被武先生要求站了兩天,那是真累啊,今天一大早差點兒沒起來。


    南昭眯著眼睛看小李子,見他麵色不錯,應該是恢複得很好,剛想問一問采買的事情,便聽到他說:“主子,奴才給您請安了。”


    主子?莫非——


    眼神一亮,南昭瞬間來了精神,問道:“何出此言啊?”


    小李子立刻下跪,神情很是興奮的模樣。


    “從今天開始奴才就被分派到您這裏伺候了,”小李子頓了頓,隨後又小聲說,“奴才都看到了,周公公都被您打成豬頭了!”說著便朝著那招豎起大拇指,敬佩不已的樣子。


    服氣,他是真的服氣了,進宮三年,從來就沒見過像是南昭這樣講信用的主子,竟然真的幫他報仇了!


    沒說的,既然有能來到主子身邊伺候的機會,他想都沒想就報名了,他對太監的身份已然是絕望了,不管以後如何,他隻求現在的安穩……


    南昭聽過小李子亂七八糟的解釋後,這才舒了一口氣,她還以為是有人刻意將小李子給送過來做眼線的呢,雖說她根本用不著奴才伺候,但是有一個在身邊也還行,至少一大早不用她準備洗臉水不是?


    也是沒忘記采買的時候,南昭直言道:“我讓你買的那些東西,怎麽樣了?錢不會讓你看病用了吧?”她現在好擔心那些錢被小李子給揮霍了,這浪費的可都是她寶貴的時間!


    “沒沒沒,主子放心,都在奴才這裏保管著呢,您放心,晚上之前一定讓您看到東西,”小李子連忙保證道。


    沒說的,主子給臉又好說話,比那些動輒大罵的主子可是好相處多了,想都這裏,小李子的內心又重新升起了希望……


    因著南昭身邊又重新有了奴才伺候,所以很多事情便也用不著她操心了,被小李子伺候了一早上,南昭真的是難得的舒坦。


    臨走前,南昭心情很好地囑咐說:“以後你就留在這偏殿吧,除了內室,其他你可以隨意出入,切記內室不允許進,我不喜歡有生人的味道在裏麵出現,明白?”


    “主子放心,奴才明白的,”其實很多主子都是不喜歡奴才到內室去,尤其是質子更是不喜歡,雖然搞不懂,但是他照辦就是,不用打掃內室更好呢。


    因著小李子需要幫她去采買,所以這會兒南昭去上學便沒讓他跟過來,今天又是先生的討論課,想起上次布置的隨堂作業,南昭下意識看了眼背包裏的那張演講稿紙。


    這時候,南昭身邊突然躥過來一個人,她立刻看去,是薑然。


    南昭先發製人,語氣不太好:“你幹嘛總是一驚一乍的,就不能穩當些?”


    這幾天也不知道薑然是個什麽心理,像個跟屁蟲似的,她無論幹什麽都會被薑然跟著,就連上課也願意跟她一組了,簡直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薑然嗬嗬傻笑,一開始確實是五皇子讓他跟在宋文華身後打探情況的,然而後來他發現跟在他身邊能看到不少熱鬧,真是有趣極了,便也心甘情願地當跟屁蟲。


    聽到南昭的反問,薑然裝傻說:“文華兄,你怎麽總是說些傷人心的話?這樣不好的,走,我們一起上學去~”說著就自顧自地拉著南昭朝學堂衝過去。


    南昭被拽得沒脾氣,也是拗不過薑然,便也隻好由著他。


    今天的討論課才是重頭戲,昨天大家交了作業,估計今天就會進行現場討論。


    屆時,無一人能逃過去,不管寫得好還是壞,都要被先生所提問,相較於上一節討論課的自主臨場發揮,可以說這堂課屬於是公開處刑!


    一時間,幾乎所有人的情緒都很沉重,仿佛是要上刑場一般,南昭環視一圈,發現就連石天驚這樣的混子也很緊張,看來大家都很害怕先生就是了。


    在石天驚看過來之前,南昭將身體坐正,實話講她也是有些緊張的,畢竟這一次上課是帶著目的來的,比不了上一節課的心無旁事。


    她有預感,有很大的可能會被先生提問,到時候她得好好闡述自己的觀點,這樣才能為自己日後造出來紙張做鋪墊!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不一會兒先生便帶著大家的作業紙進門來。


    先生表情上跟平時一樣,不苟言笑的,南昭也看不出什麽來,隨後在先生看過來前,趕緊低下了頭,這次的鋪墊對她很重要,必須進行嚴謹的措辭,說法最好既不會讓人感到她不自量力,也不能讓大家太過信任她,這個度實在是不好把握。


    這樣想著,先生便開始了“批鬥”,他的習慣便是將文章寫得不好的學生先“批鬥”了,越是留到最後的文章,那便是先生覺得好的文章。


    南昭緊張得不行,她身邊的薑然就更加緊張了,腿在桌子底下抖個不停,還撕嘴皮,完全沒了剛才放鬆耍寶的狀態。


    其實大家都很緊張,不過這種話說出來肯定會丟麵子,所以沒人會承認的,南昭本是想悄悄地觀察一圈其他人的狀態,一遍自我緩解情緒,也是沒成想她被先生叫了名字。


    南昭聞言,表情一僵,因為她是第六個被叫到的,根據先生的習慣,也就是說她的文章排名是倒數第六……


    這個認知簡直是將她的自信心都給擊潰了,怎麽可能呢?她寫得很好啊,各方麵都解釋得很清楚了,最重要的是她還結合了現代的很多知識。


    知識還能水土不服嗎?


    帶著疑問和滿眼的震驚,南昭站了起來,原本學生迴答問題是不用站的,結果她因為太吃驚了,就站了起來。


    南昭絲毫沒有注意到其他人詫異的目光,她直接看著先生反問道:“先生,我的文章是寫得不好嗎?怎麽會——”她說不下去了,雙目直視先生的眼睛,等待著答案。


    話音一落,所有人都開始竊竊私語,聲音不小,無非是嘲笑她不自量力,竟然敢質問先生之類的話,挺難聽,不過南昭不是很在意就是了。


    先生聞言,微微垂下的眸子帶著一絲笑意,隨後抬起頭,立刻恢複了正常的麵色,他咳嗦了一聲,示意大家不要說話,沒有迴答南昭的提問,而是分析著:“你的文章跟我上次提出來的觀點很相似,當然你也進行了大量的描述去試圖解決可能會出現的難題。”


    話音剛落,教室內瞬間爆發出巨大的討論聲,還不待先生繼續說話,石天驚就站了起來,對南昭嘲諷道:“我說宋文華,你為了巴結先生,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上一節課已經討論得很明白了,讀書普及論短時間內是行不通的,你是沒有耳朵還是沒有腦子?”


    另一個人站起身諷刺道:“對啊,子祺說得沒錯,宋文華你為什麽要拾人牙慧?專門撿別人討論過的觀點來說?你知不知道羞恥啊?”


    緊接著又有另一個人想要繼續諷刺南昭,然而先生製止了,並且厲聲說道:“好啦,大家靜一靜,聽完文華的解釋也不遲。”說著就朝南昭看了過來,像是確認她有沒有情緒激動似的。


    南昭立刻朝先生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其實她根本就沒在意石天驚等人的挖苦,畢竟她寫的選題角度確實是容易引起他人的懷疑,況且她之前能夠得到先生的特殊“照顧”,本就引人嫉妒,她這不討人喜歡的人,會被落井下石是必然的,沒什麽好生氣的。


    課堂上經過先生的調解,已然恢複了平靜,他繼續說:“我比較想知道你文章裏麵提及的發明創造是怎麽迴事。”


    普及百姓讀書確實是好事情,上次的課堂上太子確實是提出了很多無法解決的難題,比如說大批量造竹簡花銷大,耗費的人力多,國庫難以承擔得起,並且對於皇家統治也存在不利的方麵,這些都是很有道理的難題,他為此也是想了很多年,卻毫無辦法去解決。


    然而昨天夜裏批改作業的時候,竟然就看到了宋文華提出來的那個“竹簡創新”,從根源上降低竹簡製作的難度,尋找替代品以此來降低成本。


    他一看到這個觀點,當下就想否決,他也想過這個辦法,可是尋找替代品或者降低竹簡的製作難度實在太難了,比之普及百姓讀書的難度不相上下。


    宋文華的這個想法確實是從根源上解決了,然而他要是能解決,也不至於如此苦惱,若是能解決,不說讀書普及,生活上的方方麵麵都會跟著很便利,解決這個問題可比普及百姓讀書的貢獻更大!


    想到這裏,他覺得宋文華有些冒進和異想天開了,宋文華是個讀書的好苗子,他不想打擊他的自信心,於是就緩步走到他麵前,聲音平和地說:“你是好孩子,我明白你想要惠及百姓的心,而且你的文字也很赤城,我相信你,不過做人做事有想法是好的,不過還得要腳踏實地一些。”說著就拍了拍南昭的肩膀。


    南昭聽了先生的話瞬間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心裏冷靜了不少,也是心裏有了底了,在先生轉身之前,她朝先生拱了拱手,笑著說:“先生聽學生一言。”


    “哦?”難道說真的有自己的想法?先生重新在南昭的麵前站定,作洗耳恭聽狀。


    南昭見狀,心裏對先生的印象更加好了,這是個真正的老師,老學究!


    “先生,學生一樣一樣的迴答,”南昭頓了頓,又說,“學生在文章裏提到的竹簡改良或者尋找文字記錄的替代品,不是空穴來風,而是有根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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