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米兒悚然而驚。


    他在對誰說話?王安遠被發現了嗎?


    氣氛似乎一下子凝固了,樹上的人無聲無息,仿佛已經和樹融為一體。


    少年“呲”一聲冷笑,他的聲音緩慢而慵懶,清晰傳來:“梁上君子,要我請你下來嗎?”


    仍是一陣靜默。


    樹上無聲響,少年也無聲響。


    蘇米兒懷疑他隻是有些猜測,此刻是故意用言語詐人。心想剛剛他不是對女生說將海東青留在宿舍了嗎?


    小時候她愛看動物世界,剛巧知道海東青是一種極為罕見神俊的鳥兒,大概是一種鷹。他身穿馭靈師服,海東青就是他的契約獸了。但是鳥兒都是夜盲,就算他對女生說了謊,帶了海東青,眼下黑不隆咚的也捉不住王安遠。這麽一來,出言相激的結果反而是使自己陷入危險吧?


    她正胡思亂想著這少年過於幼稚,耳朵忽然捕捉到一絲不同的風聲。


    可四周實在太黑,什麽也看不見,她正納悶是不是聽錯了,就見空中有兩點極為微弱的光芒緩慢移動,乍一看似天邊微微閃爍的星光。還未思考出那是何物,就聽一聲驚唿,隨即一團黑影滾下了樹。


    厚實的雙翅滑開空氣的聲音,帶起的氣流如平和的浪潮掃過蘇米兒的頭頂的絨毛。


    蘇米兒頓時嚇攤在地,把自己伏在地上假裝是路邊的野草。


    又是高速滑翔的聲音,王安遠就地打了個滾,隨即是“咻咻”兩聲,風刃劃過空氣,並沒有擊中肉身的聲音。一片混亂中,有急促的腳步聲在後撤。


    少年的聲音遠遠傳來,顯然本人早已遠離戰場:“反應很快嘛……攻擊他的腿!”


    王安遠在黑暗中拚命躲閃,風刃滿天飛,有一個擊在蘇米兒身旁,濺起一小片泥土。


    過了一時片刻,沉悶的一聲痛唿,代表了王安遠的黑影蹲成一團。另一團扁平的黑影俶爾高飛,又箭一般斜刺下來!碰撞聲伴隨著鳥類“唿”地慘叫。原來是王安遠終於想起撐起全身風盾,那大鳥結結實實撞在風盾上。


    大鳥驚歸驚,然而氣流的軌跡並不混亂,顯然是飛翔還可以保持平穩。


    今夜太黑了,月光及星光都可以忽略不計,在這種夜裏沒有燈光,他們幾乎就是個活瞎子的程度。然而那隻大鳥卻可以自如活動,形勢對王安遠及其不利。


    蘇米兒及其盼望不知懷了什麽鬼胎的王安遠可以被抓住,但總歸還有相處了一陣子的情誼,忍不住為他著急。


    王安遠也意識到了自身的危險,借著風盾緩解了大鳥的攻勢,拔腿就逃。然而少年沒給他機會,喝道:“留住他!”


    大鳥的滑翔無聲無息,這次不再是鬼影般俯衝,而是裹挾了淩厲的力道,“噗”一聲撕開了什麽東西。王安遠又是一聲悶哼,跌倒在地。蘇米兒隱隱地竟聞到了些許發腥的鹹味。


    風盾被撕開了!


    來不及震驚風盾竟能被純粹的力道撕開,地上的人又飛出幾個風刃,然而無一擊中目標。地上的人突然沒了動作,隻不斷更換風盾防禦。


    蘇米兒猜想他正蓄力什麽大招,果然過了幾秒,前方旋轉起猛烈的氣流,氣流卷起枯枝敗葉,幾瞬之間越旋越範圍越廣,風聲發出“嗚嗚”的低吼,宛若即將撲咬的猛獸。


    王安遠的位置離蘇米兒不算遠也不算近,總還有十步遠的距離,然而此時蘇米兒已然處在風旋邊緣,被飛沙走石迷了眼。可見這魔法威力之大,範圍之廣。


    那少年低低地說道:“三級風係魔法。”


    王安遠本不想鬧出大動靜,然而此時為了脫險已暴露了全部實力,隻盼將大鳥擊退離開。但詭異的是,風係魔法籠罩的範圍內並沒有鳥類淒慘的鳴叫,甚至也感受不到大鳥在周圍飛翔時滑出氣流。


    那鳥消失在了黑夜。


    魔法不能一直維持,尤其是消耗極大的三級魔法,王安遠心中盼望著大鳥已被自己的魔法逼得撤退,正想加持順風逃離,就聽到右前方的半空傳來“狠、唿”的叫聲。


    馬上控製魔法攻向右方,緊接著左邊也傳來“狠、唿”的聲音,他心中一驚,又要控製魔法攻向左方。突然後方又響起“嗒、嗒”聲,似乎有鳥喙即將啄到後頸。慌亂之中隻顧撐起風盾保護。然而四麵八方都湧出“狠、唿”,“嗒、嗒”,“嗒、嗒”的聲響,好像被無數大鳥包圍!


    蘇米兒眨眨眼,不明白王安遠為什麽突然不再維持大旋風,任憑猛烈的風慢慢消散。他也沒再采取其他措施,隻是維持風盾愣愣站在原地。隨著風聲漸漸消停,它可以清晰地聽到大鳥緩慢撲扇翅膀的聲音,似乎就在王安遠麵前。


    突然被嚇傻了?她心想。


    少年不緊不慢地走來,仍是閑庭信步的步伐。


    “就這點能耐,難怪會被李開濟擊敗。”他輕蔑地笑了。


    哦,王安遠終於還是被抓住了。蘇米兒心道,有一些疑惑,也有一些難過,更多的是輕鬆。偷東西就是要好好教育嘛,現在小偷小摸,將來就是搶劫放火了。但願他以後能改過自新吧。


    就在少年離王安遠還有幾步遠時,形勢突然驟變,呆立著的王安遠猛然一拳擊向自己,痛唿一聲清醒過來,隨即就地一滾,遠離少年和大鳥,剛好停到蘇米兒麵前。血腥味瞬間籠罩在蘇米兒鼻尖,驚得她差點一躍而起。


    少年反應過來,立即派大鳥攻擊他。然而王安遠毫不遲疑地伸手一抓,將一樣東西擲向大鳥,隨即不顧腿上胸膛劇痛,腳下生風,幾下就逃到幾丈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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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安遠生平第一次將輕功施展到極致,連帶著順風效果也加持得淋漓盡致,他一刻不歇,一步不停,隻想將身後事物拋得遠遠的,教他們再追不上自己,再見不到自己。雙耳嗡嗡作響,雙腿的傷口劇痛,好像還在滲出血,胸膛被自己錘得悶痛,好像要關不住砰砰亂跳的心。


    他風一般逃離。


    終於,雙耳的噪音停息了,四周的黑暗寧靜了,他這才想起忘記處理傷口滴下的血。他就地坐下,將褲腿慢慢卷高,在黑暗中輕輕碰觸傷口。但它們已經不流血了。


    那少年很聰明也很陰險,專叫大鳥抓自己的小腿,好使他行動不便。幸而他反應夠快,每次都能偏移一二,雖躲不開,但至少使傷口不至於過深。除了最開始在樹上是受了結結實實的一抓,其他都還好。


    他茫茫然站起身,一時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又該去往何方。他的方向感一向很好,但此刻竟分不清東西南北。


    入眼之處都是黑暗,令人窒息的黑暗。使人容易想起令人難過的迴憶。


    他很想原地休息,但是不行,那隻大鳥隨時可能追來。


    於是他又邁開步子向前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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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遊昀似乎聽到了什麽,於是走到窗邊凝望。其實窗外仍是一片黑暗。室內銳瑾的鼾聲在室內盤旋,平穩又安寧。


    他靜靜站著,隱隱地有些不安。


    遊昀不知道平時疾風和王安遠會去多久,每次他在疾風迴來前就會又沉入夢鄉。他隻知道疾風說,王安遠在隻那待一會。一會是多久?


    會是這麽久嗎?


    他很擔心疾風,不亞於擔心王安遠。雖然知道王安遠麵臨的比疾風危險得多,也知道疾風隻是隻兔子。這種心情不曾跟任何人表達過,即使是好友銳瑾。他很想天天將小兔帶在身邊,讓它時時刻刻趴在自己肩頭,不離開自己的視線。他想它平平安安。


    但是不行,在他有限的記憶碎片裏,父親曾教他:“每一隻靈獸都有自己的自由和歸宿,我們要尊重它們。”他看得出來,疾風對魔法的酷愛,對禁錮的厭惡,對各事各物獨特的見解。


    它不甘心做一隻寵物。


    自己對它的保護,隻是為了自己。在遊昀心中,疾風是認可了他的靈獸,也是自“赤”以後他第一次嚐試交心的靈獸。說來可笑,他對它的珍惜更多是為了彌補過去的缺失。而這種心思,他更是不敢對任何人提。


    他輕輕歎息。


    希望疾風和王安遠盡快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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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米兒隻覺自己被什麽抓住了,隨即身體突然變輕,接著是令人窒息的捆綁力度。撲扇翅膀的聲音比什麽時候聽起來都大,好像近在耳邊。


    伴隨著銳利的指甲刺入皮膚的疼痛,她立刻明白了自己的處境,當場破口大罵。


    “嚶嚶嚶嚶嚶!”【王安遠我去你爺爺的!敢拿老娘當擋箭牌!】


    她柔弱如小女兒撒嬌的叫罵聲使少年和大鳥都暫時沉寂了一瞬,隨即少年驚訝道:“什麽東西?”又氣惱道:“讓他跑了!”


    蘇米兒:“嚶嚶嚶!”老娘不是東西!……呸,老娘是人!人!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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