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錚撿起手表,眼眶霎時紅了。


    就算昨晚真的是一場夢,但這隻表不是,他還記得這隻女士手表是有對應的情侶款男表,當時他們匆忙結婚時買的。


    男表被他放在衣帽間,一直沒戴過,當初溫喬離開南城時,唯獨就帶走了這隻表。


    這這隻表溫喬一直不離身。


    他捏著手表,微微發抖,內心狂喜,好像生病發燒也並不是一件壞事,狂喜之後隻剩下無盡的惶恐。


    因為房間裏隻剩他一人。


    陸雲錚撥通前台的電話,前台告知溫小姐確實是來過,不過已經離開了。


    得到了確切的信息後,陸雲錚的心髒不受控製的狂跳。


    他沒心思追究酒店為什麽會給溫喬開門,他反而感謝酒店。讓他這些天在黑夜裏的摸索,終於撥雲見霧。


    想到這些,陸雲錚感覺渾身通透,感冒也好了,喝了藥後拎著包出門。


    他包了輛車,直奔古寨。


    雖然很盲目,但他一定可以在哪裏等到她。


    暴雪過後便是化雪天,雪融化成淅瀝瀝的一地髒水,然後風一吹結成薄冰,平地上還好,碾碎了就成,但對有盤山公路的古寨來說,冰雪路就很難走。


    而且,古寨的海拔比城區要高,越往前走,道路和兩旁的雪厚冰也厚,幾乎沒有融化的跡象,行車困難。


    司機開到了半道上繞下山,苦著臉說:這個天兒古寨很難進的,我得掛個防滑鏈條。


    在路邊折騰了半會兒,空空蕩蕩的道路上也沒見車輛經過,陸雲錚都不得不懷疑溫喬真的會去古寨嗎?


    司機折騰得滿臉寒氣,指尖泛紅,好奇地問陸雲錚:你是外地來的吧。迴古寨過年?


    陸雲錚抿了抿唇說:去古寨找人。


    找人?司機很不解,這麽天寒地凍,臨近年關還往古寨跑,善意提醒:古寨我們未必上得去。走一截看看,要是真上不去,咱就迴成不?


    司機也不想被困在上麵過年。


    陸雲錚往前看了一眼,厚雪壓完了杉樹的枝丫,仿佛隨時都可能墜落。


    他嗯了一聲,上了車。


    車速緩慢,從皚皚白雪間穿行,時不時會驚落石枝頭的雪,一小坨砸在車窗上彈開。


    往山裏走,信號變弱。


    陸雲錚摩挲著手機,就在這時,李特助發來一段資料。


    陸雲錚點開大略的看了一眼,資料顯示溫喬曾經的大學室友俞琬是渚餘人。目前正在古寨中心小學任教,所以溫喬極有可能被俞琬接走了。


    信息後麵是俞琬的聯係方式。


    陸雲錚飛快按下電話號碼,猶豫了幾秒,又退了出來。


    隻要確定溫喬身邊有人,他就沒那麽焦急,始終懸著的一顆心終於可以歸位。


    或許是因為俞琬的原因,陸雲錚靠在座椅上,睡了一覺。


    是他從港市迴來這些天裏,少有安穩的一次,沒做夢睡得很沉。


    醒來時,天空飄起了小雪。


    司機見他醒了,開口說:剛剛,有輛車超過去了,他們在前麵探路,我們就好跑多了。


    陸雲錚起床氣挺重,尤其是在車上睡得半夢半醒,蹙著眉靜靜地聽司機說。


    這古寨啊,落後啊。一般人都不願意往這兒跑。


    陸雲錚伸了個小範圍懶腰,活動了一下差點落枕的脖子,意識逐漸匯攏,他垂著頭開口:剛說什麽?有車超過去了?


    他認為司機肯定是無聊了開玩笑,天冷路滑,他這個越野車都跑得小心翼翼,怎麽可能還有車在這種盤山雪路上超車。


    多危險啊,他反正不太信。


    司機見他滿臉不信,真的。一輛小轎車,看樣子應該是經常往古寨跑,熟悉路。


    陸雲錚怔了一下,白色轎車?


    司機望了一眼內視鏡,笑眯眯地說:嘿,敢情你沒睡啊。


    陸雲錚望著前麵車輪軋出的車轍,失神了幾秒。全身的血液沸騰倒流,心髒怦怦跳動。


    有了前車引路,陸雲錚他們也順利抵達古寨。


    司機找了個落腳點,陸雲錚等不及吃飯,下了車直奔古寨找到了當地辦公室。


    辦公室負責人見有人趟風冒雪前來,十分客氣。


    陸雲錚也不跟人家熱絡了,開門見山道:我想為貴校捐贈一棟教學樓。不知道可不可以?


    負責人眼睛都亮了,極不真實地眨了眨眼睛,每年其實來古寨考察的老板很多,真正願意花錢的人少。


    這麽直接的倒是第一位。


    負責人小心地問:那請問您想以什麽樣的方式捐贈。


    陸雲錚取出一張燙金名片,放到桌上,以溫喬的個人名義捐贈兩百萬元整。


    負責人愣了幾秒,感覺被幸福砸暈了頭。


    兩百萬別說一棟教學樓了,他們學校學生不多,所以蓋小樓房,連宿舍樓都能翻新了。


    對古寨來說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負責人笑眯眯地打量陸雲錚,這人氣度不凡,出手闊綽又直接,讓人有些好奇,請問溫喬是?


    陸雲錚勾唇:我愛人。這正是我需要麻煩您的事情。


    一聽對方終於有所求了,負責人這才沉下心來說:您說,能做得到我一定幫。


    一聽俞琬老師,負責人心裏有底了。


    我愛人最近心情不好,她可能需要在古寨待上一段時間,我希望貴校能出麵聘她當支教老師或者代課老師。我愛人是南城大學本科畢業,來古寨前在杉越集團總裁辦上班。無不良嗜好。


    陸雲錚事無巨細的交代一遍,順便將溫喬在杉越入職的學曆資料照片給負責人核驗,見對方猶豫不決。


    陸雲錚又說:工資的問題不需要貴校負擔,全都從我賬上劃走,我隻需要貴校不要告訴她是我安排的。


    負責人不明白:推了推眼鏡:這?為什麽啊?


    難道這就是有錢人的快樂?


    陸雲錚沉默了會兒說:因為我想讓她過得快樂一些。她跟孩子們待在一起,會開心起來。


    其實他們學校確實缺老師,年輕的有學曆的老師都往城市裏走,以至於有時候青黃不接。


    負責人也為這事情頭疼過,而且溫喬的學曆確實不錯,南大也是重點大學。


    負責人同意找俞琬了解情況,如果溫喬有意願留下來,他們會聘請溫喬做代課老師,如果沒有意願不強求。


    陸雲錚補充道:沒有意願,這兩百萬我也會捐。


    對方聽陸雲錚這麽說,鬆了一口氣。笑眯眯地送他出了辦公室。


    外麵的天陰沉了下來,感覺又一場暴風雪快要來臨,行人都縮迴家裏,路上寥寥無人。


    陸雲錚順著道往前走,古寨不大,小小的村落,炊煙嫋嫋,生活氣息濃鬱。


    午飯時間。空氣中飄蕩著不知道誰家的飯菜香氣。


    他繞到路邊的小賣部,買了一盒煙,屋內暖和,他慢悠悠的拆著盒子。


    突然門簾被掀起,一道倩影闖了進來,對方沒有注意到站在櫃台旁邊拆煙的人,垂著眼眸掃視擱在地上的禮品盒。


    老板。倩影喊了一聲,牛奶怎麽賣。


    老板還沒開口。陸雲錚幹澀的開口:58一提。


    對方伸手拎牛奶,突然意識到什麽,抬眸看向陸雲錚,牛奶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陸雲錚紅著眼看向麵前的人。


    溫喬保持著拿牛奶的動作,僵直的站在原地,半天迴不過神來。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眼前的人非但沒有消失,反而朝她靠近。


    意識驟然迴神,她轉身掀門簾往外跑。


    後麵的人追上來,拽住胳膊,將她拖進懷中。


    溫熱熟悉的氣息一並湧來,熏紅了溫喬的眼睛。


    跑什麽,不買牛奶了?陸雲錚的嗓音有點沙啞,聲調低低的讓人聽著心疼。


    溫喬渾身緊繃,她本來想著買點禮品提到俞琬家去,古寨就這麽一家小賣部,或許是她運氣好就這麽遇到了。


    猝不及防。


    得不到迴應,陸雲錚也不著急,反正人在自己的懷裏,他下巴在她脖子上蹭了蹭,吻了吻她的耳廓,委屈道:我好想你。


    溫喬眼眶一下就濕了。


    她拚命的眨眼,咬著唇什麽都沒說,隻有被親過的地方逐漸漫上一層血色。


    陸雲錚雙手收緊。禁錮著她,汲取著她的氣息,臉頰貼臉頰。


    溫喬被他蹭得心慌,不停地閃躲。


    陸雲錚不滿意她的舉動,側臉親了一口唇角,跟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一般,老婆,我病了。發燒了。都是想你想得。天地可鑒,你真得不心疼?


    他不光說,還拉著她的手往自己頭上摸。


    溫度確實是平常高一些,可能感冒還沒完全好。


    溫喬心疼數落:病了就在家好好待著,在外麵到處跑做什麽。


    陸雲錚心口一動,貼上去繼續賣慘:我老婆不要我了,她都不要我了,我生病了就算死了,她也不會管。


    溫喬一聽他說這麽嚴重,側過臉堵他的嘴。


    陸雲錚抓住機會鬆手,將溫喬攬入懷中,低頭吻了下去。


    冰涼的唇,溫熱的舌尖,足以驅散凜冽寒冬。


    溫喬被問得頭發暈,唿吸急促倚靠在陸雲錚懷裏,眼眸上蒙上一層水霧。垂著睫毛,擋住了眼底的羞怯。


    陸雲錚扣住她的手腕,掌心摩挲著腕骨,好像怎麽都摸不夠。


    溫喬感覺有點癢,想躲,被他抓了迴來,指尖交纏,扣在一起。


    我不逼你跟我迴去。你也別躲著我,成嗎?


    溫喬聞言一愣,開口問:你不帶我迴南城嗎?


    陸雲錚揉了揉她的耳垂,親昵地說:你想迴就迴,不想迴我就在這裏陪你。如果你想一直待在這裏,我也支持你。我會搬來一起陪你。


    隻要你不丟下我,想怎麽樣我都陪著你。


    溫喬眨了眨眼睛,忽然沒勇氣抬頭,悶聲問:即使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嗎?


    港市的那件事,段衍猶如一根浸了藥水的刺,去不掉拔不了,但凡她想要忘記那段記憶跟陸雲錚好好走時,總會提醒她曾經多麽不堪過。


    不光不堪,還被人拍照發給了陸雲錚。


    她無法忍受。


    陸雲錚抬手吻了手背,從口袋裏掏出手表,給溫喬戴上。


    他抬眸看向她。無比堅定又珍重道:你從來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我的事情。喬喬,你有沒有做過,隻有我說才有效,我說沒有就沒有。


    溫喬心裏滑過一陣暖流,她終於知道被堅定選擇的感覺是什麽樣。


    就是此刻,頭頂的濃霧烏雲,被他三言兩語就撥走了,陽光重新照了進來。


    溫喬抬手撫上他的眉。指尖精細的描繪著輪廓,輕聲開口:你不會覺著委屈嗎?


    陸雲錚咬住她的嘴唇,含糊道:你不吻我,我才委屈。


    寒冬凜冽,天空飄起小雪。


    年輕男女,為了慶祝重逢,在樹下相擁親吻。


    動情時,溫喬低聲呢喃:我也想你。


    特別特別想,以至於當聽說生病了,不顧一切折返去照顧。


    卻在他即將醒來時,笨拙地弄丟手表。


    還好,她想見的人,迎著風雪走來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陸雲錚將溫喬領到一個暖和的落腳處。


    屋子裏就兩個人,地爐將房間熏得暖烘烘的。


    兩人肩抵著肩坐著,半晌陸雲錚繃不住,扣住她的腰將她放在大腿上。


    溫喬勾住他的脖子,垂眸看她。


    我不想迴去。溫喬的聲音很輕,像是小羽毛落在心尖上。


    暫時是不想迴去。


    陸雲錚撫摸著她的脊背,點頭同意:好,不迴去。


    話都說開了,陸雲錚也不再隱瞞了,直接坦白說:段衍你知道吧。他來南城了,正在找你。


    溫喬的臉色果然一變,紅潤被蒼白替代。


    陸雲錚抓住她的手握在手心,安撫道:你不用怕,我不會讓他找到你的。所以,我更想你留在這裏,無憂無慮的生活。


    溫喬縮了下,她緩了會兒說:好。我聽你的。


    陸雲錚心口一動,又吻了上去,這一次溫柔細致。像是慢慢訴說著這些天深入骨髓的思念。


    溫喬撐著肩膀的手指漸漸收緊蜷起來,她氣喘籲籲地說:你要不要去見俞琬?


    陸雲錚勾了她的鼻子答非所問:你還跑嗎?


    溫喬垂眸:不跑了。


    跑的是她,難受放不下的也是她。


    陸雲錚輕笑:那我不去打擾俞琬了,免得人家笑話你不堅定。


    他隻要確定她是安全的就好了。


    我會經常來看你的,等我忙完這陣子,我來陪你。你要乖乖等我。陸雲錚差點就吧婚禮說漏嘴了。


    等到開春,他們的婚禮應該就準備好了。


    溫喬明白處境,她在陸雲錚身邊會更加牽製他做一些事情。


    當天下午。陸雲錚趕在天黑前離開了古寨。


    溫喬半夢半醒間,手機響了起來。


    她摸出手機,眯著眼睛滑開屏幕接聽。


    那頭的人沒說話,傳來淺淺的唿吸聲。


    溫喬又要睡過去時,那頭的人開口。


    溫喬,還記得我是誰嗎?男人冰涼凜冽的聲音如寒冬的薄冰,穿雲破霧紮進耳膜。


    溫喬像是被兜頭澆了一盆涼水,困倦被驅趕得一幹二淨。略惶恐地問:段……段衍?


    對方冷笑:不錯,還記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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