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米蘭的人民來說,公曆1447年的秋季無疑是寒冷的。


    盡管維斯孔蒂公爵在位時,幹了不少剝削人民的壞事,但是由於老天過於賞臉,米蘭人民的日子過得還算不錯。


    維斯孔蒂本人又是一名極為強勢的君主,在位期間,東征西討,籠絡傭兵,境外勢力不敢來犯,國內傭兵老老實實。


    隨著這位君主的離去,一切都變了。


    米蘭國內從上至下沒人想讓一個傭兵頭子當自己的公爵,也沒人願意臣服在外來者的鐵蹄下。


    但是,承平已久的意大利人也不願意拿起武器保衛自己的家園。


    他們紛紛從被燒毀的農村擠進城市,擠不進去,就前往下一座城市。


    在以撒的有意推動下,這場繼承戰爭逐漸打成了侵略戰爭。


    僅僅10月11日當天,近衛軍第一軍團的流民營地就接收了220人。


    他們將通過篩選,不同的流民會有不同的命運。


    根據以撒的標準,所有流民被分為四類。


    第一類,世代耕種的農民,畜牧的牧民,捕魚的漁民;


    第二類,具有民事價值的手工藝者,如裁縫,皮匠,木匠,石匠,各類小型工坊的工人;


    第三類,具有戰略價值的匠人,如鐵匠,船匠,玻璃匠,製炮匠;


    第四類,具有創新能力的人才,如武器設計師,建築工程師,艦船設計師等。


    可以說,目前整個北意大利地區是全世界人才最多的地方,趁此大好時機,必須好好撈上一筆。


    自己的領地上人才匱乏,民生工程緩慢,勞作效率極其低下。


    “這就是一周接收的全部流民?”


    以撒坐在桌前,點著蠟燭,看著長長的列表。


    “高級人才就這麽一點?”


    下首的米哈伊爾有些尷尬。


    他也沒辦法,這個年頭,人才在哪裏都能找到飯碗,根本不會過剩。


    整張紙上一共記載接受流民一千四百多人,足足一千一百多人都是第一類人,憨憨的農民和牧民。


    第二類共二百來人,都是一些小工藝者。


    第三類隻有四十六人,其中大多是鐵匠,少部分是船匠和製炮匠。


    第四類人隻有兩個,其中一個還是以撒的老熟人,來自意大利的火器工程師馬丁內斯。


    另一個據說是一位艦船設計師,由於信仰問題一直被排斥在各國宮廷之外。


    以撒看向下麵如坐針氈的米哈伊爾。


    “衛兵,讓馬丁內斯和那個艦船設計師前來見我。”


    不一會兒,以撒的老熟人馬丁內斯出現在以撒麵前。


    比起幾年前的意氣風發,現在的他顯得蒼老而憔悴。


    他看見以撒,明顯驚訝了一下。


    “你好,親愛的馬丁內斯,很高興又見麵了。”


    以撒笑著對他說。


    馬丁內斯很快恢複如常,深深鞠躬,沒了從前的銳氣。


    “剛剛走在外麵時我就在想,是誰的軍隊如此齊整威嚴,沒想到是以撒殿下。”


    “馬丁內斯,出什麽事了,讓你如此消沉?”


    “殿下,威尼斯人毀了我在布雷諾的火槍廠和製炮廠,我的工人們被他們殺戮,我的圖紙被他們燒毀,我的產品被他們強行搶走。”


    “現在,我已經一無所有。”


    這個老人攤開雙手,苦笑連連。


    “我可以重新給你一個工廠,一個研究實驗室,一群勤勞的工人。”


    “我在北非有著一塊領地,需要你這樣的人才。”


    “我可以資助你,直到你重整旗鼓。”


    “我聽說你還有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他們也可以在我的領地上生活,我可以保證他們受到良好的教育。”


    聽到這裏,馬丁內斯終於有些動容。


    他抬起頭。


    “如果真是如此,我願意為您效勞。”


    “我有幾個從前的徒弟,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還沒有得到重用,我可以寫信讓他們也來為殿下效勞。”


    “如此甚好。”


    以撒滿意點點頭。


    接著,艦船設計師曼斯雷蒂走進以撒的營帳。


    他身披鬥篷,看不真切,手捧一本巨大的《聖經》。


    “聽說你自稱艦船設計師?”


    “是的,殿下。”


    “聽說你自稱因為信仰而備受排擠,是這樣嗎?”


    他沉默了一下。


    “我是荷蘭人,從小跟著父親學習艦船製造,”


    “我非常聰明,十二歲時,我父親的民用和軍用艦船圖紙都被我學完。”


    “在設計並建造出一艘大型槳帆船後,父親終於承認,他沒什麽可以再教給我。”


    “於是,驕傲的我開始在帝國境內遊曆,最後,我來到了布拉格。”


    以撒和米哈伊爾靜靜聽著他的故事。


    “我做出了一生中最正確的決定,就是在朋友的勸說下,旁聽了胡斯教授的演講。”


    “後來的事情你們都知道,我們被擊敗了,聖杯派的叛徒背叛了胡斯,背叛了革命。”


    講到這裏時,曼斯雷蒂緊緊抱住聖經,似乎想從中汲取一絲力量。


    “這麽說,你是胡斯派中最激進的塔波爾派?”


    一旁的米哈伊爾好奇地問。


    曼斯雷蒂沒有理會他。


    “我親眼目睹了最好的朋友死在德意誌騎士的槍下,而我卻懦弱地逃了出來。”


    “我迴到故鄉,卻發現父親早已死去。”


    他悲哀地一笑。


    “我既沒能將父親的手藝發揚光大,又沒能守住自己的信仰。”


    “從那之後,我的頭發一天天變白,似乎這是上帝給我的懲罰。”


    曼斯雷蒂掀起鬥篷兜帽,露出蒼蒼的白發。


    “有一段時間,我試著融入世界,先後在勃蘭登堡大選帝侯和普羅旺斯公爵的宮廷裏尋求職位。”


    “他們認可了我的才華,但是對我的信仰深惡痛絕。”


    “他們將我趕了出來。”


    “之後我漂泊四海,直到現在,遇上兵災。”


    他抬起頭,看著以撒。


    “你既然信仰胡斯,又喜歡造軍艦,為什麽不去布拉格求職呢?他們應該會很同情你。”


    米哈伊爾疑惑地問。


    此話一出,大家都沉默了一會兒。


    “伯爵……”


    “嗯?”


    “去主持流民遷移事宜吧。”


    “哦。”


    米哈伊爾大步而去。


    送走犯傻的米哈伊爾,以撒靜靜思考了一會兒。


    胡斯的追隨者主要分兩派,激進的塔波爾派和較為溫和的聖杯派。


    塔波爾派主張以聖經為唯一信仰,主張廢除等級製度,建立信徒財產公有製,主張人人平等,以兄弟姐妹相稱。


    聖杯派就溫和許多,主張在現有教義上進行有限改革。


    其實,這個塔波爾派的艦船設計師還應當感謝溫和的聖杯派。


    要不是聖杯派與教皇達成了妥協,保護了殘餘的胡斯信徒,這位曼斯雷蒂可就不是僅僅被人趕出宮廷這麽簡單了。


    “你說這些,是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


    曼斯雷蒂躬身一禮。


    “聽說您在招攬人才,我希望為您服務,替您建造戰艦和商船,希望能在您的戰艦吃水線上刻上自己的名字。”


    以撒沉思。


    曼斯雷蒂昂起的頭逐漸低下,似乎又做好了被趕走的準備。


    “可以。”


    “不過你必須答應我的條件。”


    “您說。”


    曼斯雷蒂連忙道。


    “第一,你自己的信仰我不管,但是絕不允許在我的領地上傳播。”


    曼斯雷蒂自嘲一笑。


    “在我拋棄了自己的戰友之後,又有什麽資格傳播呢?”


    “第二,你必須盡心盡力為我設計艦船,還必須擔任航海學校的教師,教授艦船設計學。”


    “這是自然。”


    曼斯雷蒂點點頭。


    “那麽,您現在就是我的艦船顧問了,每個月可以從我這裏領取與您身份匹配的薪水,恭喜您,曼斯雷蒂先生。”


    曼斯雷蒂走上前,單膝跪地。


    以撒緩緩將他扶起。


    “剛剛那個米哈伊爾伯爵,三年前還是一個二十人衛隊的隊長。”


    “之前你見過的那個加齊執政官,兩年前還是一個瀕臨滅亡部落首領的兒子。”


    “你去外麵打聽打聽,跟著我的屬下們,我曾辜負哪一個?”


    以撒拍拍他的肩。


    “你的過去我不管,跟著我幹,未來封妻蔭子未必沒有可能。”


    接下來幾周,以撒安安分分地待在軍營裏,招攬流民,整頓軍務。


    以撒將主要精力放在斯拉維斯軍團身上。


    這支軍團被以撒視為自己的奴隸私兵,類似北非舍赫們豢養的仆從。


    他們平時在草原和綠洲附近放牧,不提供賦稅,平時收入都屬於自己,可以購買奴隸協助自己管理牧場和綠洲。


    但是他們必須自己置辦應有的裝備,戰時隨以撒出征。


    整個軍團直屬領地共計7000餘人,其中戰鬥人員2500,其餘是他們的家眷,子女或奴仆。


    以撒將他們分為三個千人隊,共二十五個百人隊。


    軍團長艾爾多什自領第一千人隊,下轄十個百人隊,其餘兩個千人隊長由以撒任命,都是改信正教的柏柏爾人。


    以後收拾了不聽話的部落,他們的民眾和領地都會編入斯拉維斯軍團。


    這次外出劫掠,斯拉維斯軍團以百人隊為單位,四處出擊,斬獲頗豐。


    他們還像原來一樣,從敵人的領土上搶來糧食,牽迴牛羊,擄來俘虜,高聲談笑著將戰利品獻給自己的主人。


    每當這時,以撒也會扮演一個好舍赫,將戰利品公平地分配給每一位參戰的戰士,將最好的刀劍賞給最勇猛的勇士,將最好的戰馬賞給最優秀的騎手。


    以撒會和他們一起大聲談笑,大口吃著還沒烤熟的肉,將美麗的女人和強壯的奴隸分賜左右。


    這些常年被部落舍赫壓迫的部落民們非常樸素,隻要你以誠心對待他們,他們就會忠誠於你。


    至於那些被征召的附屬部落步兵,以撒沒什麽多餘心思,把他們當成填線寶寶用就好。


    整個10月,以撒都在這樣的日子中度過。


    約翰四世和他的封臣們忙著劃分地盤,同時和帕維亞城的大小勢力扯皮。


    以撒沒有摻和他們的事。


    在以撒的推動下,本來還指望和平演變的斯福爾紮開始急了,糾集軍隊,向北殺來。


    威尼斯人在東邊也是拿下了幾座城市,不過遭受了強烈抵抗。


    米蘭和威尼斯的敵對關係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老百姓之間還好,但是雙方的統治階層已經產生了強烈的不信任,所以很難勸降。


    斯福爾紮強勢入場後,蒙費拉托和威尼斯都加快了瓜分米蘭的步伐,


    11月2日,在以撒的建議下,蒙費拉托軍包圍皮亞琴察,圍城一周後,城內貴族發動政變,向約翰投降。


    這裏曾經就是蒙費拉托的地盤,對待約翰的占領表現平靜。


    11月10日,斯福爾紮邀請四方勢力開啟談判,被安布羅西亞共和國拒絕。


    11月12日,三方勢力暫時達成一致,合兵一處,北上米蘭城。


    米蘭圍城戰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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