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之晴又走去紅豆樹。她朝著路兩邊左顧右盼,突然背後被扇子輕拍了一下,“別迴頭。”背後傳來熟悉的聲音,隻覺得頭發上有人插了件東西,她用手摸了摸,似乎是根發簪。她轉過頭看著白瑄,他微微笑著,“我送你的,覺得特別配你。”


    “這很貴重吧,我不能收。”她正要摘下,一隻手抓住她的手,攔下了。沈之晴第一次碰到陌生男人的手,如觸電般縮了迴去。


    白瑄意識到自己有些冒昧了,“對不起,這發簪是上次在集市上買的,你是不是不喜歡,如果不喜歡,我再換個……”他頓時也有些語塞了。


    沈之晴沒想到白瑄也害羞了,緋紅爬上雙頰,陽光投射在長長的睫毛上,拉下一段小小的影子。她又不知道如何拒絕一個害羞的人,不過人長得好看確實太容易博好感了。“不是,別誤會,我很喜歡,謝謝公子。”嘴巴竟不聽使喚地答應了。白瑄還是淡淡地笑了笑,這笑容既溫暖又有距離感,不過讓她覺得恰到好處,心裏莫名輕鬆。


    兩人剛到集市,白瑄便尋了一個賣鏡子的攤位,讓沈之晴瞅瞅那發簪。雖說隻是一根普通的檀木發簪,但在沈之晴發絲上倒顯得有幾分脫俗,比起那些清河浜姑娘戴的花裏胡哨的發帶更有味道。之晴瞅著鏡子,心想自己原來也那麽臭美。“呀!”這時一個小孩撞過來,她一個趔趄,幸得白瑄扶住。小孩頭也不迴地朝前跑去,沈之晴摸了下衣服,錢袋沒了,“抓小偷,他偷了我錢袋!”她喊了起來。白瑄立即衝出去,他步履輕盈,僅幾個跳躍,就已衝到小孩的前頭,之晴還沒看清他怎麽跑的,他已經把小孩提溜迴來了。


    “為什麽偷東西,快還給人家,賠不是。”白瑄厲聲道。


    “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娘去世早,爹也病倒了,家裏沒吃的,隻能出來偷點迴去,給爹看病。”之晴看到小孩一副邋遢樣子,鞋子也隻有一隻,不免心生憐憫,“真是可憐,我們一起去看看你爹吧,或許能幫上忙。”


    “不用了,不用了。”小孩連連擺手,“家裏太髒,怕弄髒你,我自己會照顧。”之晴想了想,把錢袋又塞迴給小孩,“拿去吧,給你爹看病要緊。”小孩連忙謝了又謝,哧溜跑掉了。


    “姑娘,你被那孩子給騙了啊。”一旁攤位上一阿婆悄悄湊前說,“那孩子的爹身體可好著呢,他是這街上有名的潑皮酒鬼。孩子跟著這樣的父親也不學好,成天不是編瞎話,就是偷和騙。偷來的錢再給他父親賭錢喝酒。”


    “真的嗎?”沈之晴愣在那裏,看著小孩消失的地方,“那你剛剛為什麽不說呢?”


    阿婆看了看兩旁,“我們這裏看見他父親都煩,都怕他來惹事,我看你太善良了,讓你別再上當了。”


    之晴瞅了瞅身旁的白瑄,他對她挑了挑眉毛,表情很奇怪。“那麽,”之晴頓時明白了什麽,“你是知道那孩子有問題的?”


    “你看他身上雖然邋遢,手指甲卻是幹淨的,衣服前襟上還有幾滴油膩,說明吃得還不錯。”


    “那你就眼睜睜看著我被騙。”沈之晴有些生氣了。


    “有的可憐之人確實有可恨之處,但這不能作為我們不與人為善的借口。也許有一天我們的行善也會感化這些人,我倒更喜歡看你善良的樣子,有點傻傻的可愛。”他向她眨了眨眼。


    之晴對他的話似懂非懂,她隻知道從小娘親就教導她,要與人為善,助人為樂。隻是眼下尷尬的是,她沒錢買麵粉迴去了,而最尷尬的是做個好人還被人笑話了。心想,原來這人心機這麽深,自己冒了幾天傻氣跟他走了那麽多趟,到時會不會被他賣了還得替他數錢,哪有看自己被騙錢還這麽開心的。


    之晴越想著越有點來氣,但又不能一口怨氣吐他身上,畢竟他也沒這個義務,隻能默不作聲地往迴走。“幹嘛去?”白瑄一把把她拉迴來。“沒錢啦,我迴去啦。”沈之晴丟下話,繼續走。一個錢袋被塞進她手裏,“拿去買麵粉吧。”


    “我不要。”之晴如接到一個炮仗似的,還沒焐熱趕快丟迴去,“我不能用你的錢。”現在想到用錢來收買我,那接下來不知會怎麽讓我還。


    “這次讓你損失錢財,我也有責任,我請你吃東西,當作賠禮,這你不能推卻了。”白瑄彎腰,手握扇子作出一個請的姿勢。


    沈之晴沒答應,但也沒走。“你看這時候你迴去,也不好交代。還被爹娘誤會你是自己花掉的錢。不如邊吃邊想想辦法。”之晴腦子裏確實沒主意,心裏編排著理由跟爹娘交代,肚子裏確實已經唱“空城計”了。但顏值這東西很奇怪,總會讓人聯想到人品值掛鉤,沈之晴想想吃個飯還能出啥事,真有啥事,一個清河浜都會衝這裏來替她討迴公道。


    白瑄帶她走進一個飯館,雖然不算很大,但門庭很是別致,隻聽得絲竹聲陣陣,屏風裏人影若隱若現,天井內栽有翠竹,還有好幾缸睡蓮,他們穿過天井,到了內裏一個雅間,門口小倌看見連忙招唿:“白……”白瑄朝他使了個眼色,用扇子擋了下嘴,小倌立即心領神會,“客官,裏麵請。”坐定後,白瑄朝小倌說,“就上你們這裏幾道招牌菜吧。”


    之晴朝窗外看,是個不大的院子,小橋流水無一不足,還有一樹桃花盛開。“現在還能看到桃花,太不可思議了。”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白瑄打開扇子,搖著扇子看向桃花,“說的就是小氣候不同,花期也不同。看見院裏的池子了嗎,這裏有時會用冰塊投入池內,在不損傷花的情況下,降低溫度延長花期。”


    “為了讓花多開會兒,居然還這麽煞費苦心。”對於她這種每日都要考慮三餐的人家,當然無法理解燒那麽錢就為了賞花的行為。


    一會兒,菜便端上來了。這些菜肴,沈之晴也是從沒見過,莫說味道,就是外形都是極為精美,連盤子裏的花草魚獸造型都是食物做成的,讓人不忍下口。


    “這是鬆鼠鱖魚,來嚐嚐。”白瑄夾了一筷子魚放之晴碗裏。


    “嗯,好吃。”之晴第一次吃到能甜到入口,鮮到舌根的魚,且看魚渾身金黃都無法猜出如何做到這番美味。


    “每年這時鱖魚比較肥美,這魚也不好捕捉,不小心被刺到,就會中毒發熱。鬆鼠鱖魚則是用高溫油炸,將肉裏的鮮美混合醬汁透了出來。”


    這一頓飯,沈之晴大開了眼界,對白瑄的背景也好奇起來。這飯店絕非一家普通飯店,而他到底什麽出身呢,一直那麽神秘。望著這一桌清河浜的人都可能沒看見過的菜,心裏不知有了幾分怯意,這頓飯到底算他還人情,還是算她欠了他人情。白瑄見她沒怎麽動筷,以為在替銀子擔憂,“不用擔心,這是我朋友的館子,他欠我錢呢,要管我吃喝好長時間。”


    “這要把你朋友吃窮了怎麽辦。”之晴也不是傻子,這瞎話編的,她笑著朝白瑄眨眨眼。


    “哈哈,吃窮了再換一家唄。”白瑄又夾了一筷子菜給之晴,依然那麽彬彬有禮,照往常這一桌子菜沈之晴估計風卷殘雲地全掃光了,但近日她吃得跟大家閨秀一般,因為實在心裏有太多疑問,終於知道什麽叫食不知味。


    飯剛結束,小倌就將麵粉帶來。“這是給你的,當作賠禮。”白瑄將麵粉遞過去,“這事終究怪我,要不然你今天真過不去這坎了。”


    沈之晴心裏冒出“無事獻殷勤”幾個字,“你已經請我吃飯,賠過禮了。”之晴客氣了幾聲,邊擺手邊要往門外走。


    “要不我給你送過去?”白瑄笑了笑。


    “送哪去?”


    “你家啊。你上次去那巷子往清河浜走的吧,我去那裏打聽下你不就能問出來了?”


    “別。”沈之晴覺得他萬一幹出這事,她更說不清了。唉,都怪自己貪戀人家,美色?不,她沈之晴怎麽能這麽齷齪的念頭,這應該叫盛情難卻,她覺得見了幾次麵,自己的臉皮煉得比河岸邊的青石還厚了。“算了,這算我借的,下次還你。”


    “行,你說了算。”白瑄笑了,有借有還,常來常往。


    白瑄依舊把之晴送到巷口,“還是三日後,我在紅豆樹下等你。”他看著她,莞爾一笑。


    之晴點了下頭,沒說話,捏著麵粉袋子,頭也不迴地朝前走去。她不敢迴頭看,怕再一看,又不知道下次魂兒什麽時候離家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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