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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解你紮格拉瑪部族鬼洞詛咒,是嗎?”


    聞言,鷓鴣哨三人相視一眼,皆不可抑製地麵露喜色。


    搬山道人一脈,除了盜墓一行,本就罕為人知。更別提,知道他們的人,也僅僅知道搬山一脈探墓是為了尋丹求藥,卻少有人清楚,搬山道人所求者,從來都是一個東西,雮塵珠。因而,知道他們為何要找雮塵珠的人,就更少了,乃至很可能無人知曉。


    鷓鴣哨方才直言“雮塵珠”,本就是一個試探。眼下見年輕人不僅知道,還通曉搬山一脈的由來,三人由此判定,雮塵珠必然在這瓶山之中。解除詛咒,曆經無數代人的努力,這一次,有望了。


    “正是。”鷓鴣哨立時迴道。


    “那便不用去找了。”


    三人聞之色變,心情剛升至雲端,又一下跌入穀底。


    詛咒難解,在知道雮塵珠有可能解開詛咒之前,紮格拉瑪人已經試過無數辦法,卻無一奏效。現在,即使見到高人莫大本事,他們仍下意識認為,他說這話,本意是雮塵珠並不在那元墓之中,從未想到,年輕人的本意,其實是,他自有辦法解開詛咒。


    年輕人此番話,落在三人耳中,似乎別有深意,仿佛在說——你們曆經千辛萬苦,卻找錯了地方,終是一場空。雖然以前確有許多次無功而返的探墓經曆,因而他們對這類情況早有預備,但事先的猜測和眼下的落實,終究不是一迴事,三人聽到這蓋棺定論,剛剛心生的希望,又一下斷絕,到底還是免不了有些心灰意冷。


    其中最甚者,當屬鷓鴣哨。


    搬山一脈傳承至今,已然人才凋零。花靈和老洋人,雖各有本事,但那點微末本領,卻不足以支撐兩人,獨自闖過一個個機關密布的大墓。現如今能夠獨挑大梁的,唯鷓鴣哨一人而已。


    身中鬼洞詛咒者,後背生有眼球狀紅斑。其人,血液中鐵元素逐漸減少,血液發黃而黏稠,供氧降低,唿吸越來越困難,終因窒息而死,而這個死亡的期限,從來不會高過半百。最要命的是,這個詛咒是遺傳性的。紮格拉瑪部族世代都要承受,慢性死亡和骨肉分離的痛苦。搬山道人一脈的誕生,就是他們為解開詛咒,而做出的嚐試與努力。


    身為紮格拉瑪部族最後一個搬山道人,鷓鴣哨現已年近三十,血液開始明顯發黃。自知時日無多,每一天都尤其珍貴,他尋求雮塵珠的心思,就越發急切。老熊嶺瓶山元墓中可能有雮塵珠的消息,也是他曆經千辛萬苦,才得到的。


    而為了找到墓葬,尋得雮塵珠,他已然在這裏虛耗了太多時日。眼瞅著有高人相助,目標在望,卻轉而一切成空,他又如何不痛苦。身為族人最後的希望,終日奔波,卻徒勞無功,眼見自己所剩時間不多,希望逐漸斷絕,無數代人之苦工化作灰灰,他又如何不悲愴。


    相較於徒增失望的兩個小跟班,鷓鴣哨眼中更多了一點無望,心境動蕩之下,氣血上湧,嘴角竟溢出了一滴紅黃參半的血液,看起來尤為悲苦。內力不穩,他腳下有些顫栗,但到底還是站穩了。前路困難重重,早被無數次失敗磨煉過的他,依舊沒有放棄。穩住心神,他一雙星眸,緊盯著年輕人。


    “那雮塵珠現在何處?”


    話甫一出口,兩個小跟班一驚,鷓鴣哨的嗓音,沙啞不已,如遭重創。


    “你沒事吧,師兄。”


    兩人收迴視線,滿心擔憂地看向身旁的鷓鴣哨。不過,早在他們看過來之前,鷓鴣哨已悄然抹去了那一滴血液,麵色恢複常態。


    “我沒事。”笑著朝身邊兩人擺了擺手,他再度看向年輕人,拱手彎腰,“還請高人不吝賜教。”


    “你既然實在想知道,告訴你又何妨。”年輕人搖搖頭,伸手一指,又是一團光影顯像而出,“雲南,獻王墓。那珠子,就含在獻王遺體口中。”


    “原來高人你從一開始就全都知道!”


    兩個小跟班難抑內心驚喜,都忍不住歡笑起來。連著鷓鴣哨,過了這麽一陣峰迴路轉,心情跌宕幾番後豁然開朗,一向不苟言笑的他,這會兒也不由地露出笑容。


    “多謝高人指點!搭救我族脫離水深火熱之恩,鷓鴣哨沒齒難忘!願傾盡所有,甘效犬馬之勞!”


    這一次,他深深鞠躬。已為族人找到生機,接下來,解決詛咒不過是時間問題,即便此刻了此殘生,他也心甘情願,能帶著一副笑容慨然赴死。


    “我,我也是!”


    “還有我!”


    兩個小跟班也是興奮不已。鷓鴣哨吃過的苦頭,他們一樣沒少吃,鷓鴣哨肩負的責任,他們一樣沒少擔,鷓鴣哨朝聞道夕死可矣,他們也是同樣的心境。


    見狀,年輕人啞然失笑。


    “我話還沒有說完。”


    方才突聞喜訊,三人喜出望外,好在還未忘乎所以,隻覺如墜夢中,心裏到底有些存疑,又做好了雲南獻王墓並無雮塵珠的預想。這會兒聽聞年輕人話語中途折向,他們反而心安不少。萬事順利過頭才叫不正常,年輕人沒有一下把話說開,他們反倒覺得雮塵珠確實在望了。於是,三人喜色收斂泰半,互望一眼後,同時朝年輕人正色行禮。


    “我等傾耳細聽!”


    凡人的格局擺在那裏,他們終是猜不出,年輕人的本意。察覺出三人心思,他失笑搖頭。


    “這精絕古國的鬼洞詛咒,源自於邪神祭祀,本質乃是鬼洞族信奉的蛇神,在你們一族身上打下的烙印。你們紮格拉瑪族身中詛咒,符籙不治,藥石難醫,其根源,是那滿天神佛你們一族哪個都不信。不然,任意一個方法,都早把這小小一個邪神,布下的不成氣候的低劣詛咒,給破除了。你們搬山道人,名頭裏帶著道人一詞,卻並非真正的道士,是否?”


    “確實如此。我族走的是先知一道,不信鬼神信預言。我們名號裏帶著道人,與道教頗有淵源,至今與道教各派尚有往來,一脈相傳的手段,也有許多出自於道教,但歸根結底,道士,不過是我們假借的一個身份罷了,那各尊道教神明,我們也都是不信的。”說到這裏,鷓鴣哨歎了口氣,“隻是沒想到,害了我們一族的,正是我們的傳統。”


    對於年輕人說的話,鷓鴣哨不疑有他。蓋因年輕人輕易消滅蜈蚣精,更是連番隨手演示本應繁瑣無比的圓光術,比之他所見的道教高人,本事高上不知多少。這等高人所說的話,可信度自然也就跟著水漲船高了。


    “那麽現在,你已經有兩條路了。其一,尋找雮塵珠,然而,此去危險重重,多半是未竟全功,半途而廢。其二,勸說你紮格拉瑪一族改弦更張,擇神而信之,隻不過,你們一族遷入中原多年,卻從未信奉過任意一位神明,這等牢固的傳統,怕是不好變。”


    鷓鴣哨品出了年輕人話裏的意思:“是否另有第三條路,還請高人示下。”


    “確有。這之前,好叫你知曉,那外道小神乃是一條魔蛇死後殘念所化,施術下咒,偏陰偏邪。你所尋者,雮塵珠,故老相傳,乃是地母所化的鳳凰之膽,至陽至正,可以克製例如詛咒這類陰邪之物。我相信,搬山道人一脈也是因著深知此類生克製化之道,才鍥而不舍地追尋著雮塵珠的下落。然世人有所不知,史料中的雮塵珠,乃是杜撰之物,其本來麵目,卻是這魔蛇的眼珠,比之詛咒還要陰邪。”


    “原來我們一開始的出發點就是錯的,雮塵珠並非解決之道。”


    一想到世世代代的搬山道人,一生追尋的,不過是個虛妄,這一瞬間,信念坍塌的鷓鴣哨,心中一片茫然。隻是,還沒等他為過往心生沉痛,年輕人接下來說的話,叫他當場愣住。


    “非也。若是巧用得當,雮塵珠也能解決詛咒的問題。”年輕人笑了笑,在鷓鴣哨一臉錯愕中,語氣一轉,“不過,你祖上信奉的道理沒錯,生克製化之道,確實也能解決詛咒的問題。而且,正巧這個時候,你身邊就有一個至陽之物。”


    “怒晴雞?”


    年輕人話音剛落,鷓鴣哨就反應過來了。


    “孺子可教也。”


    年輕人的樣貌,但就表麵來看,別說鷓鴣哨了,就連花靈和老洋人,說不定都比他大些年紀。以這麽年輕的外表,說出這般老成的話,在年近三十的鷓鴣哨麵前,擺出一副長輩的架子,卻沒人覺得違和。聞言,兩個小跟班臉色不見怪異,反倒有些後輩般天真的高興樣。好像鷓鴣哨被誇讚,他們與有榮焉。


    當然,兩人也不隻為這事高興,眼見鷓鴣哨從一旁取來裝著怒晴雞的竹簍,他兩臉上喜色更濃。


    “高人,怒晴雞在此。”


    說著,鷓鴣哨將竹簍放在年輕人麵前,打開蓋子。那裏麵,先前立在年輕人肩頭還活蹦亂跳的怒晴雞,這會兒睡得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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