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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嶺以北,黃河南麵。


    黃土高原上,一截截常年不朽的樹樁訴說著昔日的戰火。生機一旦滅絕,經曆數十年,這裏也隻生長出薄薄一層的草皮。


    眼下冬日,就連這一點綠色也都盡數枯黃,被雪覆蓋。而往日裏奔騰不息的黃河也被凍住,發不出一點兒聲響。


    從北方吹來的冷流,被秦嶺山脈阻攔,迴旋中,在這片蕭瑟的天地間不時發出一聲低沉的歎息。


    此時,大日觸及長河,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雜亂的鼓點聲,越來越響。


    放眼望去,從山裏鑽出來一個小黑點,及至近前,乃是一行四人,騎著高頭大馬,傾身向前,那鼓點聲原是馬蹄跺在地上發出的聲音。


    馬蹄起落間,雪泥紛飛。


    雪原大漠上,迴蕩著這幾人的唿喝聲與馬兒的喘氣聲。


    幾人行了一陣,遠遠地望見黃河北岸升起一道孤煙,皆麵露喜色,於是更加奮力地催著馬兒向前奔騰。


    不一會兒,幾人接近了黃河南岸。


    就在這時,先頭一人突然騰出一隻手,示意身後三人。他隨即籲的一聲,同時拉住韁繩,其餘三人也隨之一並停住馬兒。


    他們一字排開,皆凝神望向麵前河岸,那裏一個人長身而立,正對著幾人,望了迴來,眼神如這寒冬一般,沒有一絲溫度。


    “來者不善呐!”方才帶頭停住馬兒的那人雙眼微眯,壓著聲音道。


    “大哥!三弟請願出馬!”左手一人對他說道。


    “三哥,我來助你!”另一人緊接著說道。


    “好!去,削了此僚首級!”為首那人迴道。


    話音落下,二人一拱手,各自拔出馬上係著的一把長刀,隨即一手牽韁繩,一手持長刀,雙腳夾緊馬腹,駕的一聲,催之向前。


    馬兒一聲嘶鳴,鼻間唿哧聲響,隨即邁開步伐,猛然向前衝去。


    一陣奔馳,二人瞅準日色,旋過長刀,架在一塊,呈剪刀狀,對準前方越發清晰的人影,刀麵上反射日光,照到那人臉上。


    馬上二人都咧開嘴角,露出森然笑意。


    不過瞬息之間,兩人已經來到佇立之人跟前。


    那人竟不避不閃,徑直麵對刀光,就在雙刀馬上要砍到自己時,跳到與馬上二人一般的高度,避開刀鋒。


    下一瞬,他一個攢身,隨即猛然舒展身形,在半空中呈現一幅仙人側臥狀,一拳搗在右邊人頭上,一腳踹在左邊人胸膛。


    馬兒行進速度何其之快,他竟能將時機把握的如此精準,馬上二人反應不及,被結結實實打中,隨後飛出馬背。


    穩穩落下,那人又繼續佇立原地,隻留得兩匹馬兒越跑越遠。


    其左手數丈外,一人腦袋凹陷,雙目一片赤紅,爬起來晃了兩下,複又頹然倒地,再也沒有半點動作。


    另一邊的人躺倒在地,胸膛上一個深深的腳印,吐了一地血,頭一歪,也沒了聲息。


    遠處剩下兩人見此,一個目眥欲裂,一個仍然麵無表情。


    瞪目的人欲駕馬向前衝去,隻是剛一有動作,就被旁邊那人攔下:“不可!”


    “大哥!”這人急道,兩字中飽含憋恨。


    迴應他的是一道從狹長雙目中射出的冷厲目光,叫他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心裏涼了半截。


    “別管了,分頭走!”


    “......是!”


    兩人隨即各向一邊駕馬奔馳,漸行漸遠。


    行了一陣,方才為首之人突然聽到自己頭頂傳來一陣風聲唿嘯。


    沒等他有什麽動作,一隻手抓住他的肩膀,將其拿下馬背。


    這人反應倒快,隨即抽刀扭身,向後砍去,速度極快,仿佛經過長年鍛煉。隻是刀鋒劈下,卻落了個空。他也不慌,就勢撲地一滾,既卸去了周身慣力,也趁勢拉開距離,隻是把刀落在了原地。


    “閣下好手段!”他站穩腳跟道,眼前一個士子打扮的人,背手而立。


    “天賦罷了。”士子迴道。


    “莫不是滅了黑風寨的人?”


    “區區不才,正是在下。”


    “非也!公有大才,何不去朝中享受?在這兒與我等賤民為難,豈不大材小用?”這人說著,手呈掌勢,防備之意十足。


    “鐵掌功?”士子不答反問。


    “咦?你竟識得?”那人麵有驚色,隨即沉聲道,“便是又怎樣?拚得過奇門手段嗎?”


    “正好,我就以武功試你!如何?”


    “甚好!”話音剛落,那人鼓動真氣,幾步欺進士子身前,一掌拍來。


    士子這次按著常人的速度與力氣,也出了一掌。


    那人麵露喜色,隨即嘴巴微張,露出根細小管子,鼓氣一送,內裏針頭沾著黑漆,射了出來。


    這暗器是那人方才翻滾時,趁機藏進嘴裏的。剛剛說了幾句話,一直都是藏在舌底,沒讓對方瞧見。


    士子仍舊與其對了一掌,隻是手上力道陡然加大了幾分,另一手伸出,穩穩抓住飛針。


    那人沒注意到士子手上的飛針,他這會兒被一掌打退,翻身滾到一旁,趁機拿起了先前丟在地上的長刀,又反身跑到士子近前。


    “納命來吧!”那人張狂笑道,隨即一刀照頭劈下,見麵前士子毫無反應,心下越發篤定,此僚必是中了飛針上麵的麻藥,已然動彈不得。


    刀口撞在頭頂,突然發出一陣顫音,隨即崩開一道口子,碎刃飛來,落在那人一隻眼睛上。


    他受此一激,連忙捂住兀自流血不止的眼睛,慘叫兩聲,又急忙睜開獨眼,同時往後跳開幾步。


    此人警覺心倒是很重,總不會讓突發狀況亂了自己心神,間不容發之時,還能穩住防線。隻是他一睜眼,就好似忘了眼中的疼痛,隻是呆呆地望著對麵的士子。


    展現在他眼前的,是士子通紅的雙眼,與逐漸熔成一團鐵水的長刀。


    他慘然一笑,隨即鼓起殘餘真氣,舉掌拍在了自己頭頂,隨即七竅出血,緩緩倒地。


    “真是個梟雄一般的人物。”士子歎道,“要是去了金人那,後患無窮呐!還好。”


    說完,他在那人身上摸了一陣,找出個木牌:“倒叫那小嘍囉說中了,的確有個牌子。”他隨即觀察一番,牌子上寫著的不是漢語,又從身上翻出三個牌子,幾張牌子上麵寫的倒是一模一樣,就是看不懂。


    想到這幾人投奔金國,這應該是信物一類的,士子對其不感興趣,又是一陣紅光照過,把這幾個牌子一並焚毀了。


    “事情越扯越多,倒不如燒了幹淨,免得影響我學武之路。”話音落下,士子騰身一躍,消失在天際間。


    此時,最後一絲光亮沒入地平線,天上大雪紛飛,把散落各處的屍首血跡盡數蓋住。


    雪落雲散,月色始出,照耀得一片白茫茫,好似先前的場景從來沒有發生過,大地複歸原來顏色。


    數十天後,南宋北方邊境內。


    此時剛過春節,酒館才開張,裏麵隻有幾個閑漢在喝酒吹牛。


    “哎,聽說了嗎?好幾處縣衙前,都落了塊大石頭,跟小山一樣的!”一人瞅了瞅四周,對著坐在旁邊的人,低聲說道。


    “嗨,又在說胡話!別喝酒了,吃兩口菜!”那人正吃著菜,嘴裏說話含糊不清。


    “真的!不信去北邊安平縣看一眼!到這會兒都沒人搬的動!消息馬上就要傳開了!”這人瞪著雙眼,正色道。


    “呦?你先說說咋迴事?我迴頭去瞅瞅。”那人有些感興趣,閑著也是閑著,平日裏各種怪奇逸事,他沒少打探過。


    “我隻是聽說,那石頭上麵刻著個‘退’字。感情是仙人要阻止衙門幹什麽事呢!”這人眉飛色舞。


    “嘶!仙人?怎麽說?什麽事?”那人應和道。


    “有人說是北邊山賊全都被仙人滅了,山上一堆老幼婦孺也被仙人帶到咱這塊兒了。”


    “這是好事啊!那跟衙門有什麽關係?”


    “關係大了!剿匪有功,各地縣衙都在搶人呢!”


    “那仙人也不至於阻攔呀!又不是害人!”


    “你又不知道!那些山賊作惡了不知多少年,收斂了一堆的財物,現在都落在了那些山民手中。縣衙搶的不僅是人,還有錢!”這人低聲唿道。


    “怪不得!那後來呢?衙門怎麽做的?”那人放下了筷子。


    “這事幹係重大,各地縣官老爺都收攏手腳,不敢再有動作了。估摸著是為了免得有人把這事捅上去,引來州官責罰。現在他們為了防止口風傳出去,還找了一堆工匠,先是把字給磨掉了,現在又想把那些大石頭抬走呢!”這人說的吐沫橫飛。


    “嘿嘿!抬得走嗎?”那人一副幸災樂禍的神色。


    “當然抬不走,現在正一塊塊砸碎,往外頭運著呢!”這人也跟著嘿嘿笑了起來。


    “哼哼,自作自受!我早看那些小人不順眼了!憑什麽就他們能天天喝酒吃肉!”


    “哎哎哎!兄弟莫要多言,議論縣官,被人聽到了,可沒咱好果子吃!”說著,這人又瞅了瞅四周,好在酒館中客人不多,他倆周圍也正好沒人。


    “是是是,是這個理!但我不罵出來,心裏終究不過癮!”


    “倒不如這樣,你和我再去一趟安平縣!這會兒想必還留著半截石頭,你也去看看,既讓你出了氣,也好叫你相信我說的話,怎麽樣?”


    “如此甚好!明天就去!我倒要看看那幫老爺們憋氣的模樣!”


    “行嘞!明天一早,我就來叫你!”


    “好,就這麽說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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