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的時候,兩個十八九歲的少男少女已經沒有力氣再繼續走下去了,一夜未眠使兩個人的麵色暗淡,嘴唇的顏色雖然是好看的淡粉色,卻是缺水導致。

    去我家麽?蔚瀧小心翼翼卻又疲憊地詢問著,她需要迴家更換課本,而且,需要休息一會兒。

    你家?寧愷愣了愣,他知道蔚瀧是一個人生活。她的情況,從佑政那裏曾有耳聞。他知道佑政的心思,但此刻,他一點都不希望那個兄弟知道他從上海奔過來隻是為了見她。寧愷一點都沒有意識到什麽,或者是,他的驕傲總是在自以為是地忽略什麽。

    寧愷看著書桌上她母親的舊時相片,轉過頭看到蔚瀧汗津津的脖子和閃亮的眸子。那些溢美之詞忽然都無法言語。他笑了笑,蔚瀧,你有雙和你母親一樣的眼睛,裏麵像盛滿了水,這是蘇州的標誌麽?

    你有些幽默過頭了。蔚瀧不好意思地把臉看向別處,小心翼翼地遮蔽著自己加快地心跳引起的慌亂。

    寧愷趁她別過臉的間隙,自然而然地把手中的東西放到褲沿,就在要放進口袋的那一刹那,他恍惚想起來,手裏拿的是眼前這個女孩子的百日照。他猶豫了下,抿了抿嘴,還是放進了自己口袋。

    怎麽了?眉頭皺這麽緊?蔚瀧看著他,他卻像是陷入某種沉思,任她五根手指頭在眼前怎麽晃也沒有一點反應。

    蔚瀧想都沒想就用右手食指伸向他的眉心輕輕地揉起圈來。

    寧愷驚愕地微微張開嘴,好不容易舒展的眉宇因為內心的悸動忽然更糾結了起來。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蔚瀧意識到了自己的唐突,卻隻能用傻傻的笑容掩飾慌張。她也不知道為什麽那時候把手伸了過去。

    其實我,童年大部分時候都在不斷的遷徙。寧愷看了她一眼,又繼續娓娓而來。一開始,在湖南斷斷續續地隨母親去南京與父親相聚。再後來,父親被邀請到了蘇州,他覺得這裏能讓他安心考博,於是就把母親和我接了過來住了兩年。但隨後他又因為複旦的邀請趕往上海,就這樣我們才安定了下來。

    蔚瀧正想說什麽,卻因為他接下來的言辭而黯然。

    蔚瀧,這些年的流轉,我從來也沒有朋友,你也不是。他說完玩世之辭,卻看到她低垂著目光。落地燈斜斜的自她臉上掃過,燈線暗弱,卻還能看到根根分明的細長而不濃密的睫毛。他們靠的原來這麽近。他看到她反綁在背後的雙手,看到她左手的食指和拇指,用力地揉捏著右手食指的指尖,生怕那溫度的消失不見。他心裏流過一陣暖意,至今也無法明白,即使是像向日葵那麽燦爛的莫晞瑤,也不曾讓讓他有如此體會。

    蔚瀧愣了愣,立馬別過臉對著寧愷微笑。她說,我也沒有朋友,你也不是。彎著腰假裝認真地擦拭玻璃瓶的蔚瀧,努力用嘴角彎的過分地弧度掩飾眼角閃過的一陣慌亂。

    你……剛才說的話……是想表達蘇州的女孩子很溫和麽?蔚瀧繞開話題,迴到之前他所說的蘇州的標誌言語。

    想聽實話麽?

    我嗯?

    像牛奶味的棉花糖。

    啊?

    恩,似乎是很怪異地形容哈哈。

    蔚瀧微微紅著臉一起笑了起來,卻在思忖著牛奶味的棉花糖究竟是什麽味道呢?

    蔚瀧,我這樣說你不要生氣好麽?

    什麽?為什麽要生氣。

    寧愷搖著頭,不是不是。我想說的是,你看起來很堅強,有時甚至讓人覺得有些冷漠。也許你沒有意識到。

    蔚瀧疑惑著並有些尷尬地看著他,一時不知道說什麽。

    但總的來說,你是個很聰明的女孩子。

    聰明?……意思是……有心機麽?蔚瀧脫口而出。

    寧愷沒有立刻迴答這個問題,他知道一時的沉默已經傷了她。但再說什麽也於事無補。

    ……

    蔚瀧,傻丫頭,你現在還好麽?寧愷沉思著,不由自主地朝著日出的方向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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