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根細微的響動,陸棠倏然睜開眼睛。


    清湛的眸子在黑夜中帶著一抹幽光。


    何人如此大膽,居然敢闖公主府!


    陸棠穿衣來到窗邊一側,外邊已經沒了聲響,她悄無聲息打開房門。


    夜色靜謐,晚風習習,夜空中的星子閃著光,月華如灑。


    沒看到人,陸棠的眸色一凝,伸手拿起窗台上一塊玉片。


    看到玉片的刹那間,陸棠再不淡定,四下張望起來。


    她迴屋穿戴一身勁裝,借著夜色離開了公主府。


    向來警惕的琥珀,此時睡得深沉。


    陸棠一路疾行,來到西城這片貧民區,這裏主要是行商走卒的落腳點,稍微有身份的人家都不會住在這裏。


    一眼看去,像是蟄伏著一頭兇獸,黑壓壓一片看不到一點光亮。


    陸棠如同夜中魅影,穿梭在棚戶巷子裏,但先前留下的痕跡早就消失了。


    就在陸棠失望的時候,一隻素手落在她的肩膀。


    陸棠條件反射般一腳迴踹。


    “好嘛,許久不見,上來就給師父一腳。”


    聲音如同叮咚泉水,悅耳動聽。


    陸棠驚喜迴身,一個清麗俏佳人正站在她麵前。


    女子身量比陸棠還要挨上一些,看上去三十許人,身材豐腴,凹凸有致。


    誰能想到她實際上已經五旬。


    這人便是世人口中的丘師,丘鳴蟬!


    陸棠眼尾泛紅,上前抱住丘鳴蟬。


    “師父……”


    丘鳴蟬紅粉的唇微微上揚,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眼底劃過一抹憐惜和寵溺。


    “我以為您不來了。”


    陸棠本是想成親後迴去一趟,但依然彌補不了成親時看不到師父的遺憾。


    怎麽也沒想到,師父偷偷的來了,這一刻,陸棠的委屈都化作了眼淚。


    被丘鳴蟬一陣細語安慰,陸棠止住眼淚,轉頭向陰暗的巷子看去,一道身影屹立在那裏。


    那是師公,他和師父向來形影不離。


    師公麵冷心熱,最看不得她哭鼻子了,故而躲得遠遠的。


    陸棠向他揮揮手,露出一排整齊的貝齒。


    陰暗的巷子裏傳出一聲輕哼,帶了點淡淡的傲嬌。


    她心中明白,師父和師公以這樣的方式來京城見她,必然是不能在人前出現。


    能看到他們,陸棠已經非常歡喜。


    其實丘鳴蟬出現在京城,已經打破了當初的誓言。


    但那又如何,反正沒人看見。


    “師父到底因何無法進京?”陸棠不由地問道。


    丘鳴蟬拉著陸棠進了巷子,幾經輾轉來到一個不起眼的民房中。


    屋中也沒亮燈,師公守在外邊,二人在屋中坐了下來。


    丘鳴蟬悠悠說道:“當年曾答應過先皇,離開京城的那刻,有生之年我不再踏入皇城。”


    陸棠微感詫異,她知道當年一定發生了很多事情。


    “有些事說來話長,都是當年的舊事,隻是我沒想到劉案雲會對你起了心思。”


    說起這個,丘鳴蟬臉上便是一片冰寒。


    陸棠知道‘劉案雲’便是當今皇上。


    丘鳴蟬歎了口氣,劉案雲早就不是跟在她身後追著她叫‘姐姐’的皇子了,人心難料,總是會變的。


    更何況如今他是九五之尊,能夠走到這一步,定然是經曆了各種陰私血腥爭鬥。


    因為早有預料,丘鳴蟬也不覺如何失落,隻是委屈了棠兒。


    “為師這次來,是來給你送嫁妝的。”丘鳴蟬說到正事上。


    陸棠說道:“師父不是托付***為我籌備了嗎?”


    丘鳴蟬笑了,“有一部分是殿下的心意,這次才是我給你的嫁妝,不過有一個,不能在明麵上給你。”


    說著,她拿出一片玉片,同之前那個相差無幾,卻又有所不同。


    陸棠看到這玉片麵色微變,抬頭看去,“師父?”


    丘鳴蟬笑道:“交於你十八人,將來聽後你的差遣。”


    陸棠又驚又喜,這是師父曾經培養的暗衛,不僅能夠保護她,還精通暗殺、醫毒,以及陸棠都不知道的旁門左道之術。


    別看世人都鄙夷所謂的旁門左道,但這些東西都是真正能派上用場的。


    更重要的是,有這十八個人,她便用借用師父的消息網。


    她的消息來源太匱乏,很多事情都陷入被動。


    這份嫁妝,陸棠毫不猶豫收下了,她太需要了!


    “從你第一次定下婚事後,你二師兄可還尋過你?”


    陸棠搖頭,“那之後二師兄就離開京城了,對了師父,他和大師兄到底怎麽迴事?”


    雖非親兄弟,卻勝似親兄弟,怎麽如今二人卻鬧成這個樣子?


    二人無父無母,是被師父收養的孤兒。


    陸棠好歹還有母親,在她記憶中,母親還是疼愛她的。


    一次她跟著陸夫人以及嫡姐去禮佛,被人販子拐走,被師父救下來,收為徒弟。


    她還記得母親跪在院子裏許久,懇求父親和嫡母同意她跟著師父走的場景。


    母親希望她學了本事,將來能夠立足於世,而不是像她一樣,被自己的父親送入陸府成為貴妾,隻為了能夠得到官家的一點人脈。


    可惜她學成下山迴到陸府時,母親早就沒了。


    陸棠查探過,母親是病死的,也算陸正還有點良心,在祠堂給母親留了牌位,受著陸家香火。


    這也是後來陸棠沒有落井下石的原因。


    陸棠扯迴思緒,沒有忽略掉師父眼底的那抹複雜。


    丘鳴蟬看著陸棠,盡管不想讓她卷入這些紛爭,卻知道瞞著她未必是好事。


    “二人如此,或許和你二師兄的身世有關。”


    陸棠一怔,“他們不是孤兒嗎?”


    丘鳴蟬說道:“我最初發現你二師兄,是在邊關之地。”


    雖不是平遙城,但那裏大盛子民和岐人混居,兩國界限並不明顯,都是底層百姓,相處的平靜祥和,沒有太多爭鬥。


    陸棠倏然睜大眼睛,“師父是什麽意思!”


    丘鳴蟬幽幽一歎,“你二師兄薛青末,有岐人血脈。”


    他是大盛女子同岐人所誕下的麟兒!


    陸棠腦袋‘轟’的一下炸開。


    她在邊關奮戰一年多,親眼見識過岐人的殘忍冷血,毫無人道,潛意識已經把他們當作敵人。


    現在告訴她,薛師兄有岐人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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