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就是,尤其是開過刀的病人元氣大傷,就應該多保養,想吃啥就得吃點啥、補點兒啥,正是因為身體需要才會有想吃的感覺呢!這樣身體也能夠恢複的快一些。”臨床的陪床家屬熱心的附和著,“醫院旁邊就有賣燒麥的飯館,你快去給你媳婦買吧,這段時間我可以幫你照顧你媳婦兒。”


    父親可能是開啟了自動屏蔽模式,仿佛沒有聽見臨床家屬的話,頭都沒有抬,咬牙切齒的對母親喝到:“有饅頭鹹菜吃就不錯了,還想要燒麥?燒麥不用花錢?嗯?!做手術不用花錢?你做手術的這些天,我又得照顧孩子,又得忙前忙後辛辛苦苦伺候你,你就知足吧!哪有那麽多錢給你買燒賣?家裏的錢都讓你做手術花光了!”父親絲毫不顧及母親的感受和心情,當著同一病房的病人和家屬,把連日來壓抑著的照顧老婆孩子的不滿和對那個女軍醫橫眉冷對的“隱忍”通通的大吼出來,本性暴露無遺,順勢將母親的祖輩挨個問候了一遍,聲音如雷。


    同病房的病人和家屬全都驚呆了,個個嘴巴張的很大,下巴可能都有掉在地上危險。


    個別家屬似是沒有聽清楚,又像做夢一般,還情不自禁的揉了揉眼睛,清了清耳朵,試圖想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實在無法想象,平日裏和藹可親,幽默和善的“二十四孝”好男人,罵街的本事比星爺《九品芝麻官之白麵包青天》裏的三姑還要略勝一籌。


    公共場合大聲喧嘩甚至吵鬧當然是不允許的。


    毫無意外,首先出來製止的正是同病房的男家屬。


    “行了行了行了,你聲音低點!”這位男家屬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正處於年輕氣盛,極易衝動的時候。


    隻見他坐在病人的床邊,表情上早已對大俠辱罵女人的行為摩拳擦掌。此刻奮力的克製自己的火氣,又礙於別人的家事無法插手,現在看這個鄰床陌生男人囂張的樣子和愈發得寸進尺的言行,不僅言語汙染了別人的耳朵,還肆無忌憚的提高了罵人的分貝,“故意”妨礙其他病人的休養,是可忍孰不可忍!


    於是不客氣的說道:“哎哎哎,這裏是病房,病人們需要休息,需要靜養,想吵想鬧迴家去,愛怎麽吵怎麽吵,這裏是醫院,是公共場合,影響到我們了知道嗎!”


    大俠罵的正起勁,行為早已淩駕於理智之上,哪裏還顧得了這些,隨口說道:“老子罵自己的老婆,關你屁事!管好你自己吧,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話一出口,大俠就有點後悔了。但後悔有什麽用?因為他知道自己犯了眾怒,而且接下來的情形差點讓他無法收場。要知道外人可不會慣著他。


    “你說啥呢?!!”


    小夥子如同被點著了的“竄天猴”一樣,“蹭”的一下站了起來,抄起身後的椅子就準備向大俠衝過去。


    “你,你,你要幹什麽?”


    大俠被小夥子的氣勢嚇得麵色鐵青,但為了保全“男人的麵子”,佯裝一副從容不迫,淡定自若的樣子,來掩飾自己內心的驚慌失措和慌亂不安。但他言語中的顫抖和哆哆嗦嗦的發音早已出賣了他。


    其他家屬眼看在病房就要產生一起“武裝暴力衝突”,共同將小夥子攔下,你一言我一語勸說著小夥子,時不時的還數落大俠幾句來平息小夥子的憤怒,阻止他衝動的行為。


    同一樓層醫護病患在病房外聽得一清二楚,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盡收耳中。院方醫護人員早在大俠向母親發飆的時候就已經通知院方領導和安保工作人員。


    不一會,院方領導、主治醫師在四名安保人員陪同下來到病房,將圍在病房門口看熱鬧的人群疏散後,徑直來到病房。由於醫院是該市有名的軍區醫院,所以安保人員全都是部隊的軍人。


    院領導是一位50歲左右的中年男性。想來早已有人向院領導反映了相關情況,院領導對此十分不滿,但依舊禮貌的對大俠說:“家屬您好,這裏畢竟是醫院住院部,是公共場所,更是是病人休息、調養的地方,需要安靜,請您盡量克製一下自己的情緒,兩口子有什麽問題請迴家去解決,不要在醫院吵鬧。”


    “嗯嗯嗯……”大俠連連點頭應和著。


    大俠的一貫行事風格就是“耗子扛槍”。同時也悄悄的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慶幸那個小夥子被拉住沒有動手,否則挨打的就可能是自己了……再看看院領導身後的四名身著統一服裝的“摩拳擦掌”的安保人員,單單瞧著他們的眼神就能猜到,一旦有什麽異動,瞬間就會被這四人完全製服。


    接著,院領導又對著鄰床的那個小夥子說:“小夥子,年輕氣盛是好事,但不能衝動,幸虧今天大家拉著你了,要不然你一旦動起手來,後果可不堪設想。”院領導用眼神示意了小夥子一下,接著說道:“打傷人是小事,這裏畢竟是醫院。要是你因此被派出所拘留、罰款、留下案底的話,這可是一輩子的事情,最後有可能連工作都不好找,你明白嗎?”


    小夥子顯然聽出了院領導的弦外之音,邊點頭便笑著迴應:“哎,謝謝醫生。”


    大俠越琢磨越覺得不對勁,什麽叫“打傷人是小事,這裏畢竟是醫院?”難不成他打人是對的?


    還沒待大俠完全想明白,院領導突然提高了聲音,不客氣的說道:“你們兩個到此為止,如果再出現類似的問題,我就直接他們四個把你們關起來,移送公安機關,讓他們來解決問題。聽明白了嗎?”院領導指了指後麵的那四個軍人說。


    “嗯。”父親頭都不抬的應了一聲。


    “明白了。”


    ……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這件事一夜之間不脛而走,整棟住院樓所有病房醫護病患立刻知道了某個病房有個“大惡人”,打罵老婆、欺軟怕硬、窮困潦倒、吃不起燒麥……各種負-麵新聞如潮水般奔湧而來,令父親在醫院一度成為了“焦點人物”,被人指指點點,受盡了白眼。


    俗話說,自作孽,不可活,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出院的時候,醫護人員都不願意和父親多說一句話,主治醫生隻是可憐母親的處境,作為一個外人隻能當著父親的麵再三叮囑保養事宜,其實主要是說給父親聽,非親非故,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最後,女軍醫可能還是有一點不放心。便蹲下來,雙手抓著我的胳膊對我說:“小朋友,聽奶奶說,媽媽剛做完手術,需要好好休息。你迴去好好照顧媽媽,因為你是已經是一個小男子漢了,要時刻提醒、監督媽媽,多休息,少走路,少幹重活,記住了嗎?”


    “記住了,奶奶,我會好好照顧媽媽的。”我很認真的使勁的點了點頭,把這句話牢牢的記在了心裏。


    “來,我們拉鉤!”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可是,未知性和不確定性才是事物發展的根本規律。


    而母親,始終也沒有嚐到燒麥是什麽味道。


    出院。


    父親帶著我和拄著雙拐的母親坐火車迴家。


    火車站距離醫院很近,2公裏左右。按照成年人每公裏9-11分鍾的正常行走速度來估算,約20分鍾就可以到達。如果乘公交車的話,加上等車的時間大概需要10分鍾左右;打車更快,最多5分鍾。


    母親剛做完手術,身體很虛弱,再加上拄著雙拐走路,腿上的刀口還沒有徹底恢複,行動十分不便。


    按照正常人的思維和做法,乘坐出租車去火車站是毫無疑問的。不用解釋。


    能夠用正常人的思維來衡量大俠麽?想來即便是商鞅在世,發明了“腦迴路度量衡”,也無法將大俠的思維方向和大腦迴路度量出來。


    這不,大俠不顧母親身體的不適,為了省下6元錢“昂貴”的打車費用,大俠決定帶著母親和我步行至火車站。


    對於小孩子來講,隻要開心的陪伴在父母的身邊,就能夠從任何經過的地方和看見的事物中尋找快樂,所以除了好奇心和體驗感的差異化,步行和出租車區別甚微。


    對於母親來講,自然艱難萬分。


    母親用雙拐勉強支撐著身體,用盡全身力氣拖動著“重逾千斤”的左腿,時刻小心提防著觸碰到關鍵位置時那深入骨髓的鑽心疼痛,咬著牙,皺著眉,汗如雨,小步小步挪行著。現在如果和蝸牛比速度,結局都是顯而易見的——蝸牛第一。


    大約走了20分鍾。


    “不行了,不行了,求你了,我求求你了,我腿疼的實在實在走不動了,你給我找輛出租車或者是找輛三輪摩托車吧,咱們坐車去火車站。”母親第4次無法忍受腿上的疼痛哭出聲來,央求著父親,“就算是我借你的錢,腿好了以後掙上錢我再還你。嗚嗚嗚……腿疼的實在是邁不開步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隱塵世間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耳急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耳急並收藏大隱塵世間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