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點兒,慢點兒。”秋棠扶著勉強下地的徐媽媽正練習著走路。幾天的雞湯喝下去,徐媽媽明顯麵色紅潤了不少,甚至可以勉強下地了,可這樣的下地也僅僅是將全身體重壓在秋棠身上,倚著床邊挪動一兩步,可就是這樣的一兩步,秋棠已經是欣喜若狂了。


    徐媽媽雖然之前受到了很大的打擊,以至於一病不起,可秋棠對她不離不棄無微不至的照顧讓她覺得一定要好起來,好起來,看看秋棠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徐媽媽就是靠著這股信念,才一點點站了起來,甚至還能挪動兩步。


    見徐媽媽實在走得辛苦,秋棠就將徐媽媽攙扶在床邊坐下:“夫人歇歇吧。”說著將徐媽媽扶好坐穩後,轉身倒了杯茶遞在徐媽媽唇邊,溫熱的茶水順著喉嚨流下,徐媽媽鼻尖和額頭冒出一片細密的汗珠。


    “夫人躺下歇會兒,咱們把藥喝了吧。”秋棠說著,將徐媽媽的雙腿抬上床,又搬來了被子蓋上,看徐媽媽並沒有什麽不舒服的,才轉身去了廚房。廚房煎藥爐裏的火輕柔的舔著藥罐,藥罐裏深褐色的湯汁咕嘟咕嘟的冒著泡泡,秋棠熄滅了爐火,用厚厚的粗棉布墊著,將藥罐捧了下來。秋棠仔細的將藥湯倒在碗裏,聞著微苦的藥香,秋棠心底滿是希望,或許,喝了藥,徐媽媽明天就會徹底好起來的。


    藥太燙了,一時半會兒也喝不了,秋棠將藥罐放在一旁,準備起灶做飯。掀開角落裏的米缸,秋棠的心咯噔一下,米又快要沒有了。手裏錢不多,秋棠不敢都買做糧食,所以每次也隻買一點,這點糧食倒進缸裏也不過是剛剛把缸底鋪滿。秋棠想了想,還是將所有的米都舀進了鍋裏,買就買吧,也不差這一兩天,徐媽媽這兩天身體都在慢慢恢複,今天就將粥熬得稠一些吧,有助於她恢複體力。


    大約半炷香的功夫,熱氣騰騰的雞肉粥就熬好了,秋棠將熬雞湯剩下的雞肉剁成了肉沫,和米一起熬成了一鍋粥,按秋棠的說法,這樣頂餓還不浪費。這時藥也變得溫熱了,秋棠便將湯藥和肉粥一起端了出去。


    “今日是誰在太後跟前侍疾?”慕蹇煜用過午膳後問道。太後昏迷當日去過之後,慕蹇煜再沒去看望過自己的母後。


    “聽說是蕭貴妃娘娘。”尤德興端來了漱口的茶水。


    “她還真的是孝順。她怎麽不去看望自己的孩子了?”慕蹇煜心中即便再有隔閡,也擋不住對自己兒子的惦記。更何況自己跟蕭貴妃之間的隔閡一半來自於章柔,一半來自於慕淩翊請求自己允許蕭貴妃做自己的養母。早不提晚不提,偏偏要等慕淩翊封了太子。這讓慕蹇煜心裏很不舒服,他隱隱有種被人算計了的感覺。作為一國之君,這種感覺讓他感到恥辱。


    “十二皇子聽說被奶媽照料的很好,蕭貴妃對奶媽很是放心。”


    “走,陪朕走走,去看看十二皇子。”慕蹇煜起身整了整身上的龍袍,大步走了出去,“對了,祁王迴來了麽?”


    “祁王明日一早就能到。”


    “好,你明日去城門口等著,祁王一到,讓他速來見朕。”


    “是。”


    “娘娘,聽說祁王明日就要迴聖城了。”安婕妤身邊的貼身丫鬟知佩為安婕妤送來了一盞午後的紅棗蓮子羹。


    “宏兒這時迴來做什麽。”安婕妤停下手中的念珠,接過羹湯。


    “聽說是聖上詔令他迴城述職。”


    “述什麽職?年年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述什麽職。”安婕妤一口喝完了羹湯,將碗盞遞給了知佩。


    “這個奴婢就不知道了。”


    “明日一早聖上一定會第一時間召他去問話,你現在就悄悄出宮,趁著現在城門還沒落鎖,你趕到城外,一定在宏兒進城之前將這個交給他。其餘的,多一句話都不要說,將物品交給他之後,你不要跟他一起迴城,等到即將落鎖的時候再迴來。”安婕妤說著,起身從妝奩盒裏拿出了一個雕刻著蜜蜂和蜘蛛的玉佩,遞給了知佩。


    “奴婢明白。”知佩將玉佩收在懷裏,急匆匆離開了。安婕妤是不受重視的小透明,她身邊宮女的出入根本無人關注。就是深知這一點,安婕妤才會如此安排。


    “桑林,我們還有多遠?”慕淩宏看了看天邊橘紅色的晚霞,翻身下馬,喚來了施桑林。


    “迴殿下,若是趕趕時間,今晚就可以進城。”施桑林看了看隨身的地圖。


    “不,我們就在城外找家客棧住下,明日一早再進城。”慕淩宏拒絕了施桑林連夜進程的建議。


    “也好。那前麵就有一家客棧,不如我們就在那裏落腳?”施桑林雖不知慕淩宏的心思,可他和慕淩宏之間一向是你若不主動說,那我就不多問。


    “好,前麵帶路。”慕淩宏翻身上馬,命施桑林前麵帶路。


    客棧不大,但對於慕淩宏一行人來說,也夠住了,慕淩宏沒有表明身份,隻是以一個過路富商的身份登記入住的,都安頓下後,慕淩宏找來了施桑林:“把衣服脫給我。”


    “……”雖然這個要求很突然,施桑林還是照做了。


    慕淩宏換上施桑林的衣服,又披了一件黑色夜行鬥篷:“桑林,我出去一趟,對外就說我累了,已經歇下了。”


    “是。”


    慕淩宏將鬥篷戴好,偷偷溜出了客棧向城門口趕去。客棧距離城門口不算太遠,不多時,就到了城門下。慕淩宏翻身下馬,不住的往四周觀望。


    “殿下。”輕微的聲音藏在秋蟲兒的叫聲裏,並不那麽響亮,可慕淩宏還是第一時間捕捉到了聲音來源,他將馬留在原地,獨自一人順著聲音的方向躡手躡腳摸了過去。


    “知佩姐姐。”見是自己母親的貼身丫鬟,慕淩宏安心了不少。知佩是自己母親從母家帶進宮陪嫁丫鬟,一向忠心耿耿。


    “殿下拿好。”知佩沒有多的話,直接將玉佩塞進了慕淩宏手裏,見慕淩宏踹入懷中,知佩便再次遁入了陰影中不見了蹤影。


    慕淩宏四下看看並無旁人,才安心走向自己的馬,借著夜色的掩護,迴到了客棧。


    迴到客棧,慕淩宏輕手輕腳掩上房門,接著月光,他看清了知佩遞給他的玉佩,玉佩上雕著一隻蜜蜂,一隻蜘蛛。這樣的雕刻並不多見慕淩宏撫摸著玉佩,揣度著自己母親想傳達的意思。


    一夜無話,天光大亮,施桑林敲響了慕淩宏的門:“少爺,該出發了。”


    慕淩宏打開門,或許是昨晚睡得比較好,慕淩宏整個人顯得氣定神閑,那份坦然讓人安心:“走吧。”


    “撲通!”秋棠正在廚房熬藥,耳邊突然傳來異樣的響聲,秋棠放下蒲扇衝出了廚房,推開屋門,一眼就看見徐媽媽整個人撲在地上,秋棠急忙上千,摸了摸脖頸,確認還有脈搏在跳動,才稍稍安下心來,可怎奈自己身單力薄,根本抱不動昏過去的徐媽媽,秋棠隻得坐在地上借助蹬牆的力量,將徐媽媽翻了過來,抱在自己懷裏。徐媽媽摔出的鼻血抹了秋棠一身。秋棠掙紮著將徐媽媽推到地上躺好,起身倒了杯水,用絲帕沾水,擦洗著徐媽媽的臉,或許是水比較涼,徐媽媽緩緩睜開了眼睛,一雙不太靈活的眸子盯著秋棠看了許久,幹涸的嘴唇一張一翕:“抱歉。”聽到徐媽媽的話,秋棠愣住了,她從沒想過徐媽媽會跟自己道歉,她從沒想過自己和徐媽媽會有眼下這樣的處境,秋棠繼續幫徐媽媽擦著臉,心裏說不清是什麽味道,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樣活著是對還是錯。


    好不容易止住了徐媽媽的鼻血,秋棠趕忙返迴廚房,卻為時已晚,不僅藥熬幹了,藥罐也炸裂了。秋棠跌坐在地上,看著廚房裏濃鬱的白煙,心情瞬間跌倒了穀底。淚水順著臉頰流下,滑進嘴裏,苦苦的,澀澀的。秋棠抱著胳膊無聲的流淚。她想了很多,如果她不是陳開雲的女兒,她就不會被迫離開聖城,如果她沒有一心想活下去,她也不會落得今天這個田地,如果,沒有如果。秋棠擦掉腮邊的淚,她看向了宮殿的方向,眼中滿是殺氣,沒有那麽多如果,她一定要迴去,她一定要找到陷害自己全家的仇人,她要奪迴應當屬於她的一切。


    秋棠站起身,將熬藥的小爐子搬到了院子裏,重新找了隻藥罐,重新拿了包藥,重新點燃了火。一切都還可以重新開始。


    “你醒了。”夢玲兒推開了白若寧的房門,正看到白若寧在小丫頭的服侍下喝藥。


    “媽媽。”白若寧一醒來就聽說了夢靈兒是怎樣盡心盡力為自己療傷,雖有誇張的成分,可畢竟是救命恩人,白若寧想下床行禮感謝夢靈兒。


    “莫要起來,快躺好。你傷還沒好徹底,別大動作,當心傷口崩開。”夢靈兒一步上前按下了想要起身的白若寧。


    “多謝媽媽。”白若寧淚光盈盈。當初自己是被哥嫂賣到了鳳棲閣,因為年紀比較大了,沒有從小學習琴棋書畫,隻能做個不入流的四等姑娘,可夢靈兒對自己那比哥嫂要好上百倍不止。


    “謝什麽,好好養著,有什麽話等你好了再說。”夢靈兒安慰道,“好了,見你醒了,我也就放心了,好生養著吧,這幾天就不必見客了。”夢靈兒說完又對服侍的小丫頭交代了幾句,便離開了。


    “祁王殿下,雜家奉聖上旨令,在此恭迎殿下迴宮!”慕淩宏剛一進城門,就迎上了尤德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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