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再過些日子就是太後的壽誕之日了,妾身有一事相求。”章婉將一盞參湯放在慕蹇煜手邊。


    “說吧。”慕蹇煜喝下溫熱的參湯,又拿帕子將嘴角的水漬擦去,才抬眼看了看章婉。


    “太後過壽,後宮都是要去賀壽的,皇子們也不例外,妾身想求聖上許翊兒出宮,解了他的禁足。”


    “你替翊兒求情?”慕蹇煜有些不悅,畢竟現在朝堂之上有不少大臣質疑慕淩翊的血脈,慕蹇煜一直礙於皇室顏麵所以沒有直接迴應,隻是圈禁了慕淩翊。


    “妾身知道聖上在擔心什麽,無非是覺得姐姐已被廢為庶人,還遭了淩遲,翊兒作為姐姐的孩子,聖上心裏還有芥蒂,可是,聖上,如若太後壽誕之日未見翊兒,太後問起,聖上又該如何應對呢?”章婉很清楚慕蹇煜在想什麽,可是,她不能說。


    “罷了,容朕再想想。”慕蹇煜知道這件事無論怎樣最終還是要自己去麵對,與其被自己母後問起,倒不如自己先搞清楚,“時辰不早了,蕭貴妃早些安歇吧。朕還要迴去批折子。”說完,慕蹇煜頭也不迴的離開了毓嵐宮。


    慕蹇煜迴到書房獨自坐在龍書案後發呆,大約過了半個時辰,慕蹇煜喊來了尤德興:“尤德興,你著人連夜將江全宜和章柔的屍骨各取一塊迴來。”


    “聖上,您這是……”大半夜的讓去挖屍骨,任誰心裏也犯怵。


    “還不快去!”慕蹇煜想探究到底的想法自從冒出來就再也抑製不住了。


    “是。”見慕蹇煜雷霆震怒,尤德興連滾帶爬的離開了。


    “走吧。”看著空蕩蕩,處處彌漫著死亡氣息的陵城,章安心生恐懼,迫不及待的想離開這裏,可離開了陵城,他又能去哪兒呢,他沒想好,此時的他隻想盡早離開。


    馬車載著章安和幾個家丁,吱吱呀呀晃晃悠悠的到了城門口,可誰也沒想到,城門居然打不開了。家丁們想盡了一切辦法,可城門就像被封死了一樣,紋絲不動,章安心急如焚,跳下馬車,一邊罵著家丁廢物,一邊想自己上手,不料他剛走到城門前,一桶水從天而降,澆在眾人身上,突如其來的水讓原本煩躁的章安更感火上澆油,他胡亂在臉上摸了一把,仰頭就開罵,家丁們也紛紛效仿,任誰也沒想過這桶水是怎麽來的,就在眾人罵得正來勁的時候,又一桶水從天而降,這一次被仰麵澆下,咳嗽聲代替了咒罵聲,直到這時,章安才恍惚看見城樓上一個佝僂著背的人影一閃而過,當他正準備嗬斥時,隻覺腹中刀攪一般的疼痛,腥甜味的液體直衝嗓子,一口鮮血噴在地上,章安瞬間躺在地上沒了聲息。


    “你們為了一個丫頭,毒害了一城百姓,今日我便讓你們陪葬!”司杜寒順著樓梯從城樓上緩緩下來,冷冷的看著倒地身亡的眾人,臉上露出一抹淒涼的笑意。陵城,自己生活了一輩子的地方,一夜之間隻剩他一個活人了。司杜寒緩緩走向迴春堂,他要迴去拿工具,讓眾鄉親入土為安。祠堂地下室偷偷藏起的水還夠自己喝一陣子的,正好,安葬好鄉親們,自己也該上路了。


    “老爺,我們還要跑多久?”已經跑出來兩三天了,欒濮安已經兩三天沒好好睡一會兒了,他這會兒隻覺得胸悶氣短,四肢無力。


    “停一會兒吧。”薛博文也不知道現在在哪裏。他們是趁著夜色出逃的,本想一路南下,跑去一個誰也不認識的地方隱姓埋名的活過後半生,不想半路遇上了狼群,若不是欒濮安身手了得,三人都得喂了狼,好不容易擊退了狼群,可馬卻受了驚,亂了方向,在欒濮安極力控製下才沒有翻車,可現在跑到了什麽地方,三個人誰也不知道。


    “籲……”欒濮安叫停了馬,翻身下了車攆,撩開簾子,扶下了薛博文,隻留霏兒在車內小憩,“大人,下來活動活動吧。”


    “濮安,”薛博文活動了一下手腳,看了看周圍,又看了看天,他指著一個方向道,“那邊,那邊是南邊,我們往那邊跑,爭取天黑之前找個鎮子落腳,以後你也別喊我大人了,這次好不容易撿了條命,我已不想做官了,而且就現在的情況來看,怕是也做不了這個官了。”薛博文無奈的笑了笑。經曆了這場生死,薛博文仿佛看透了很多,什麽美色,錢財,仕途,都沒有命重要。


    “好,我這兒還有些幹糧,您吃點吧。”欒濮安看薛博文有些失意,也不知該怎麽安慰,想了半天,覺得可能是又累又餓導致的,就摸出了懷裏裝食物的包袱。


    “濮安,你也吃。”薛博文掰了塊餅子,放在嘴裏用力嚼著。此時這一口幹餅子的美味,抵得上往日的山珍海味,薛博文內心竟有些感動。


    “尤德興,去吧十一皇子帶來。”慕蹇煜退了早朝,才終於下定決心麵對現實,他招來了尤德興去接慕淩翊前來,他要滴血驗親。


    “父王。”慕淩翊再次見到慕蹇煜,急忙跪下請安。圈禁了許久,再見慕蹇煜,突然察覺父王衰老了許多。


    “起來吧。”慕蹇煜冷冷應道。慕淩翊這時才看見屋子裏除了慕蹇煜,還有兩位大臣。“尤德興,端碗水來。”


    “聖上不可。”大臣們阻攔道,“聖上聖體,怎能損毀。”此二人是先朝時期先皇賜給慕蹇煜的保國大臣。


    “那便將那二人屍骨取來。”慕蹇煜說要水,也隻不過是做做樣子,萬一翊兒與自己血脈不溶,豈不是當眾丟了自家顏麵。尤德興取來了前一晚刨出來的屍骨,由於受的是淩遲之刑,所以此時這兩節屍骨白森森的,沒有半點血肉掛在上麵。


    “翊兒,你來。”慕蹇煜的聲音冷的都快要結冰了。慕淩翊不知要幹什麽,既然父王讓過去,那就過去吧。“翊兒,你生母不檢點,做了髒事,惹得你的身份也遭人詬病,皇家最講究的就是血脈,今日,你若能證明自己不是那奸夫的孩子,朕就還你自由,恢複你的皇子身份。若你是那奸夫的孩子,就去地下陪他們吧。”說罷,示意尤德興取血滴骨。


    殷紅的血一滴兩滴從慕淩翊指尖滴落,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掉在白森森的骨頭上,打了個轉,滑落了下去,骨頭還是白森森的骨頭,殷紅的血落在了地上。


    “父王,您驗過了。”慕淩翊的聲音異常冷漠。他從未想過自己喊了十幾年的父王竟會質疑自己不是他的孩子。


    “是,朕驗過了。”慕蹇煜點點頭,轉而看向身後兩個大臣,“你們也都看到了吧。”


    “是,微臣看到了。十一皇子確實是皇族血脈,毋庸置疑。”兩個大臣異口同聲。


    “尤德興,送十一皇子迴府,明日發詔令,封十一皇子為太子,賜尹世忠之女尹初曼為良娣,擇吉日入太子府,照顧太子飲食起居。今日起,但凡有再非議太子身份之人,一律從重處罰。另,封慕淩煥為裕王,即可出宮,另擇王府居住,無召不得入宮!”慕蹇煜早就知道前朝這些非議是從哪裏來的,他曾提點過胡夢兮,可現在看來,非但沒有絲毫收斂,反而愈演愈烈,這也是慕蹇煜最終下定決心滴血驗親的重要因素,他要用事實封住悠悠之口。


    “兒臣跪謝隆恩。”慕淩翊麵無表情的跪在慕蹇煜麵前。被封為太子,慕淩翊並沒有感到很開心,而那個賜給自己的姑娘,他更是聽說都沒聽說過,在他看來,那個姑娘說起來是伺候他的飲食起居,倒不如說是自己父王派來監視自己的。


    “去吧,迴太子府休息吧。你的東西隨後會有人給你送去。”慕蹇煜並不在意兒子慕淩翊的表現,揮了揮手將慕淩翊打發了出去。


    “怎麽樣?”章婉見小順子迴宮,迫不及待的招進了屋子。


    “妥了。十一皇子已被封為了太子,恭喜娘娘。”小順子低聲道。


    “恭喜我做什麽?”章婉麵色一冷。


    “雜家多嘴,主子別生氣。”小順子通過章婉讓自己去做的事,已經將真實的事情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他就是要這樣提醒提醒章婉,好讓章婉不要過河拆橋,卸磨殺驢。


    “拿好你應得的,把嘴巴給我閉起來。”章婉罕見的目露兇光。


    “雜家明白,雜家告退。”小順子嘴角輕蔑一笑,卑躬屈膝的離開了毓嵐宮。


    “哎,你聽說了麽,那個陵城,變成死城了。”


    “哪個陵城?”


    “就是那個專出美人的那個陵城啊。”


    “怎麽迴事兒?快講講。”


    “我一個親戚,前幾天想去陵城買個填房丫頭,沒想到城門緊閉,那城門口還有熏人的惡臭,我那親戚就迴來報了官府,官府帶人過去好不容易才砸開城門,城裏一個活人都沒有了,而且沒有任何打砸搶燒的痕跡,就是人都不見了,隻有城門口有幾具已經辨不清模樣的屍體。”


    “是啊,是啊,我也聽說了,而且我還聽說,那城裏的藥鋪子裏也發現了一具屍體,聽說是餓死的,相貌別提多恐怖了。”


    “陵城這是怎麽了啊……”


    “誰知道呢……”


    戲班子的馬車剛進城就聽見茶樓裏的茶客們正在議論紛紛。徐媽媽吞咽了一口口水,努力克製內心的恐懼,走到那幾個人麵前,淺淺萬福道:“您們說的都是真的?”


    “這位太太不是城裏人吧,看著麵生啊。”喝茶的茶客上下打量著徐媽媽。


    “是,我是外地來的,聽說陵城的姑娘好看,我是來給我家老爺買填房丫頭的。剛才聽見您幾位說陵城沒人了?”徐媽媽勉強笑著扯謊。


    “那您這趟可能要白跑了,陵城已經沒有活人了。”茶客搖了搖頭道。


    “謝……謝謝……”徐媽媽像是被人抽去了靈魂,腳下一晃兩晃,眼見要癱倒在地,華辰眼疾手快將徐媽媽扶迴了茶桌旁。


    “玉鸞,你悄悄去買點香燭紙錢。”顧老板的手微微發抖,幾乎連核桃都快握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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